兩個鐘頭后。
“羲城?”
幾名夏部落人睜大眼睛,異口同聲道。
葉羲點了點頭:“是,現在建立的這座城,就叫羲城。至于城的概念…你們可以把它理解為比較大的領地。”
眾人已經聽葉羲講到最后,大概知道這“城”里有多少本領各異的部落,有多少強大的戰士,多少有本事的巫。他們只是有些驚異這三十五個部落竟這么死心塌地的效忠他,甚至以巫的名字來命名領地。
狳酋長想到什么,臉色突然變白了:“那、那您這一次來是…?”
他身軀微顫,直勾勾地盯著葉羲的嘴巴,生怕葉羲說他這次是來跟他們告別的,以后就專心經營羲城,再也不來看他們了。
這么多強大的部落效忠葉羲,他們夏部落算什么?
滿打滿算就一百多個人,而且還只有一級戰士。他們只能接受巫的饋贈,卻根本沒法報答巫,在這個冰冷的世界,無用的累贅被拋棄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葉羲被狳酋長這副模樣也弄得緊張起來。
“難道他們不愿離開祖地?”
他皺著眉想。
最終葉羲輕輕吸了一口氣,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帶你們一起去羲城。”
“呼——”
話音剛落,狳酋長緊繃的肩膀一垮,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巫您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
他松快又雀躍地道。
葉羲愣了愣。
他沒想到狳酋長會同意的這么爽快,那剛才一幅那么緊張的樣子是為什么?
不過葉羲沒有深究,并很快因為狳酋長干脆的答復高興起來,高興之下又和大家多講了會羲城的事。
在他講的過程中,有幾根炎紋蕨藤條探出蕨叢中,像蟒蛇一樣蜿蜒地向森林深處探去。
不一會那幾根炎紋蕨藤條像彈簧般往回驟縮,一頭已經被勒死的純種兇獸級別的銀鬣豬,被輕輕放到葉羲面前。
葉羲笑著向炎紋蕨致謝。
夏部落人則立刻利落地把銀鬣豬處理好,生起篝火炙烤豬肉,再把香噴噴的豬肉獻給葉羲吃。
葉羲吃飽喝足,站起身來向山洞走去。
夏部落的山洞現在變得很干凈,里面沒有任何異味和穢物,只有清新的空氣一陣一陣地不時從山洞深處吹來。
葉羲一個人來到地下溶洞。
沒有了炎紋蕨,這里變得沒有一絲光源,黑暗的令人恐懼,地上積落著一層淺灰,到處透著沉沉死氣。
夏部落歷代酋長和巫的枯骨和殘尸依然靜默地跪在那里。
只是如今,他們跪的那個地方空蕩蕩的,再也沒有祖巫骨杖了。
葉羲沉默了下,把背上的祖巫骨杖取下,把它插回原來的那個地方,讓夏部落的巫和酋長們最后一次跪拜祖巫骨杖,跪拜夏蒼祖巫。
然后他面對著這些尸骸,深深鞠了個躬,良久,他道,
“…希望我現在走的路沒有讓你們失望。”
因為這場天災,他改變了原本的計劃。他選擇帶領各部落共同發展,而不是只為夏部落籌謀,把資源全部向夏部落傾斜,以圖夏部落再次振興。
所以夏部落未來再也不可能回到最鼎盛的時候了。
夏部落祖先會責怪他嗎?
葉羲不知道。
黑暗的地下溶洞中,千具尸骸沉默地垂著頭顱,回答他的只有寂靜。
半個小時后。
葉羲拄著骨杖走出山洞,他看了看依舊明亮的天空,對眾人下令道:“收拾一下東西,我們盡快出發。”
“是!!”
夏部落幾乎沒什么家當。
眾人七手八腳收拾起來的,大多是葉羲看不上眼的東西。
什么缺了口的石鍋,刻的跟狗啃出來似的木碗,什么散發著奇異臭味的動物筋條,還有被蟲蛀過的獸皮毯子…
因為空間有限,葉羲強令他們把這些破爛東西留下,反正豸部落的地下寶庫里還有無數好東西,到時候再置辦就是了。
沒了這些東西,夏部落人竟變得兩手空空了。
一百多個人窘迫又羞愧地望著葉羲,眼神可憐巴巴,還閃著水光,活像被剃光毛又逼到角落夾著尾巴的大狗子。
葉羲:“…”
莫名感到心虛怎么回事?!
葉羲甩了甩頭,把這奇怪的感覺甩到腦后,他來到炎紋蕨墻邊,對它道:“炎紋蕨,你也跟我走吧。”
炎紋蕨葉片簌簌搖晃。
沒有任何反應。
葉羲沒有再說話,他知道炎紋蕨能聽懂,只是它在這里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對這里的感情要比夏部落人深刻多了,不舍是正常的。
足足過了五分鐘,就在葉羲以為炎紋蕨不愿離開的時候,它終于有了變化。
它驟然開始縮小,就像彈簧般猛力回縮,與此同時,所有的藤條開始像麻花一樣互相纏繞。
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炎紋蕨不停收縮,不停收縮,從連綿的綠墻縮成一幢石屋大小,又縮成門板大小,直到把自己縮成磨盤大的一個圓球后,炎紋蕨終于無法再縮小了,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
它的氣息被斂到極致,一直在天上盤旋的三只兇禽,這下終于肯降落了。
葉羲彎腰抱起這個依舊閃閃發亮的炎紋蕨球。
“有些沉啊…”
他小聲道。
連葉羲都覺得有些沉,那大鵟就更不用說了。
“嘎——!”
天空中,大鵟載著葉羲以及一只閃閃發亮的炎紋蕨球,一邊飛,一邊發出凄慘破音的尖叫。
“啪啪啪!啪啪啪啪!”
它使勁拍打著翅膀,就像只翅膀沒長好剛學會飛的雛鳥似的努力,這才勉強沒讓自己從天上掉下去。
與之相對的是大雪和晴天。
這兩只巨大的兇禽身上此刻載滿了夏部落人,不僅背上沒有一處空地,連爪子都沒有空著。它們抓著兩根長長的藤條,藤條上像結了果子似的掛滿了夏部落人,就這么吊著他們趕路。
盡管載的人這么多,它們飛行的姿勢卻是優雅又輕松,還總是一不小心就飛到大鵟前頭,再折返回來找它。
“嘎——!”
覺得自己受到屈辱的大鵟抗議地發出大叫。
然而再也沒有第四只兇禽可以幫它分擔這無法承受的重量了,它就只能這么一路委委屈屈凄凄慘慘地趕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