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安靜下來。
他們也有些好奇。
葉羲收起眼中的笑意,神色變得鄭重:“本來我是想等房屋和城墻建好后再向大家解釋這個概念,但既然蠻牙酋長提起了,那么現在說也無妨。”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道:“簡單來說,城,是人口居住地的名稱,當然不是所有居住的地方都能被稱為城,必須是人口密集,交易區,建筑都比較發達的地方,我們聯盟現在就勉強達到了這個標準。”
“啊?”
峨蚜酋長和趴在他肩膀上的白玉蚜蟲,皆睜大了黑豆般的眼睛,一同萌萌地歪了歪頭。
生動地解釋了什么叫二臉懵逼。
工陶酋長聽懂了,他提問道:“那超級大部落所住的地方呢?”
“也可以稱作是城。”葉羲解釋道,“城不是像聯盟和部落一樣的組織形式,大家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種地名。論關系,我們現在依然是部落聯盟,但我們都住在這個‘城內’,我們都是這個‘城’的一份子。”
大家有些懂了有些沒懂。
葉羲也不再多解釋,反正日子久了大家就都理解了。
他微笑著道:“我們也可以像給部落命名一樣,給我們所居住的‘城’取個美麗的名字,以后這座城就是我們共同的家園了。”
“起名?”
干戚酋長虎目一瞪,有些躍躍欲試。
葉羲微笑頷首:“是,大家一起來為我們居住的地方起個名吧!以后走出城墻,大家不僅代表我們各自的部落,還代表我們所居住的‘城’。”
眾人興奮地相視一眼。
雖然他們還沒有完全理解“城”的意思,但他們知道,起部落名字是大事,起這個“城”名,也一樣是能被后人傳頌的大事!
巢酋長率先踏出一步,不假思索地大聲道:“不如叫大巢城,我覺得等城墻建完后,這里一定很像一只巨大的鳥巢!叫大巢城多形象!”
鶻酋長黑著臉一把將他推到一邊去,嗤道:“想的美!當這城是你們部落的啊?”
眾人哄笑。
干戚酋長氣勢雄渾,聲如洪鐘,不容置疑地道:“我看不如叫碎骨城,因為我們聯盟戰士人人悍勇,可以把敵人的骨頭都撕成碎片!”
這下旁人倒是沒覺得不好。
干戚酋長夸的是所有部落的戰士,這可搔到了大家的癢處。
“好!這名字夠氣勢,夠威武!”
“碎骨城,哈哈,我們是碎骨城的人,我看哪個部落敢來惹我們?!”
眾酋長紛紛大聲叫好。
葉羲:“…”
叫這名字別人還以為他們這里是什么殺人如麻的殘暴之地呢!
以后還有哪個小部落敢加入他們?
“這名字不行。”
葉羲頂著滿臉黑線,果斷拒絕。
工陶酋長用一種陶醉的口吻建議道:“我看不如叫天上城,這里的建筑,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這么完美,簡直是天上才有的美麗領地…”
葉羲撫了撫額。
工陶酋長在新式房屋建成后就有些入癡了,時常陷入陶醉中,覺得他們領地哪哪都是最好的,現在竟然夸張地覺得這些都是天上才有的東西。
不過工陶部落人人都是工匠和發明家,冷不丁見到超于時代的事物,一時癡狂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它酋長不像工陶酋長臉皮厚,聽到這個名字黝黑的臉皮都有些發紅。
這名字說出去恥度太大,他們扛不住啊。
于是眾口一詞地否決了。
眾人為名字展開了激烈的爭討。
葉羲心中其實也有個名字——曙光城。
在他的設想中,這座城代表著人族的曙光,這點曙光將會越來越亮,直到旭日東升,陽光灑滿大地。
但是他沒說,因為他想聽聽眾人的意見。
畢竟曙光城這個名字寓意好是好,但在他看來還是太普通了一點,甚至有些爛大街了。
在眾人爭論聲中,突然聽蠻牙酋長道:“我看不如叫羲城吧,沒有羲巫大人,我們不可能平安到達這里,也不可能占領這里。”
猶如沸騰的水突然安靜了下來。
一片寂靜無聲。
然后下一刻,眾人猛然爆發出一片激烈的贊同聲。
“好!就叫羲城!”
“羲城這名字好,我強烈支持!”
“我們都效忠于羲巫大人,以后走出去既代表各自部落的人,也代表羲城,如果這城叫這個名字,我敢說絕不會有族人玷污這座城!”
“別說以后了,一想到這城是以羲巫大人命名的,我現在就熱血沸騰,有想要為我們羲城犧牲流血的沖動!”
葉羲忍不住動容。
他沒想到大家竟想以他的名字來命名這座城。
甚至那么激動急迫。
良久,他緩過神來,道:“各位,葉羲當不起這個名字。”
鶻酋長懇切道:“羲巫大人,您就別謙虛了,如果沒有你,我們早就在大隕石落下來時就死了,更別說您還一路帶著我們平安找到這里。”
血紋酋長眼神誠摯:“是啊,而且您還教我們做水泥,建石屋,但我們卻沒有什么可以報答您的。”
剝酋長眼睛亮晶晶的,直接道:“我們想做羲城人!”
“嗯!!”
膽子最小的穴兔族族長第一次探頭發言。
葉羲眼眶微微有些發熱。
愕然、感動、受寵若驚…各種情感在胸腔激烈地涌動碰撞,讓他心情激蕩,甚至一時無法開口。
眾人漸漸安靜了。
一雙雙熾熱真摯的眼睛望著葉羲,耐心等待著他的答復。
良久,葉羲微笑著點了點頭。
“好。”
這一點頭,就是一生。
他將為這座城付出所有的鮮血與熱情,直到白發衰枯,直到生命終結。
聽到葉羲同意,眾人頓時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歡呼。
與此同時。
山頂上。
嫆小心翼翼地從懷里取出一根細細的欒樹枝條來。
這根枝條被照顧的很好,枝葉皆是翠綠翠綠的,散發著勃勃生機。
在遷徙途中,嫆每天都會把巫力灌輸進去,以維持它的生命力。
對嫆來說,這個過程是一種折磨。
因為嫆每次看到它,就會忍不住想起那個被族人遺棄在火海里,渾身浴火,轟然倒下的巨欒樹。接著她的心臟像被誰狠狠攥了一把似的,痛得厲害。
但這次,她撫摸著欒樹枝翠綠的葉片,眼中卻沒有絲毫悲傷。
她跪在山頂上,玉一般的纖手挖掘著黃土,不一會就挖出一個土坑,她珍惜妥帖地把欒樹枝栽種進去,又把蘊含著強大生命力的巫力緩緩輸入些許。
欒樹枝有了巫力滋潤,變得更加翠綠了。
“喜歡這里嗎?”
她看著它柔聲問。
晚風吹來,欒樹枝兩片翠綠的嫩葉點了點,像是在回答她的話。
夕陽璀璨的光芒把嫆的發絲渲染成金紅色,晚風攜著這金色發絲柔柔地拂過白皙的臉頰,把她的臉龐襯得更加溫柔了。
葉脈紗裙的裙角被吹得微微飄蕩。
嫆用手把發絲捋到耳后,站起身來,向遠方望去。
壯美的落日隨著蔚蔚蒸蒸的金色云海向地平線沉去,霞光萬道,道道有如金光,美得猶如巍巍升起的朝霞。
就像剛升起來的曦光似的,澤被萬物。
山腳下,則是被籠罩在金紅色薄紗中,像螞蟻一般悶頭辛勤勞作的族人。
大家在抓緊最后一點時間,想盡可能多地完成任務,叮叮當當的斧鑿聲,砌磚聲,吆喝聲連成一片。
一切都是那么富有生機和生命力。
嫆立在風里。
唇角漸漸綻出一個溫柔清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