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蠶女阿織
過了會兒，等葉羲再回頭時，澄碧的天空已經變得空蕩蕩的，連一絲影子都沒有了。
戾陽部落的人也許是怕路上再生波折，竟然全部離開了，不再圍攻桑蠶嶺。
葉羲在原地靜靜站了會兒。
然后才踩著斷裂的樹枝和樹葉，一步一步往桑蠶嶺主嶺的方向慢慢走去。
四周一下子變得很寂靜。
只能聽到腳下的細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在這種極度寂靜中，葉羲不可控制地回憶起了和嘎嘎的一點一滴。
想起它剛出生時自己手忙腳亂縫制獸皮襖的樣子，想起它縮在自己懷里，虎頭虎腦好奇地看著這個世界的樣子，想起它在冬季里像個小暖爐一樣緊緊挨著他的樣子，抓到第一只獵物時跑過來邀功的樣子，還有費力地在空中載著自己的樣子…
嘎嘎不止是他的寵物，還是他的孩子，還是會陪伴他一生的契約戰獸。
平時嫌它鬧嫌它太粘人，冷不丁走了心里卻是空蕩蕩的。
他不愿讓嘎嘎一直是這種幼鳥形態，雖然嘎嘎平常沒顯露出任何沮喪，但葉羲知道嘎嘎是十分渴望長大的，甚至因此常常看大鵟不順眼，故意要去弄它。
這里離主嶺只有三四里的路，但葉羲愣是蝸牛爬似的走到天黑，還在這里過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
桑樹下。
隨著篝火中最后一顆火星的熄滅，坐在枯葉堆上的葉羲終于想明白了。
拍掉一身晨露，他站起身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沒什么大不了的，實在舍不得的話，大不了等以后實力強大了，再去戾陽部落把嘎嘎給搶回來！
不就是超級大部落嘛！
想明白這點，葉羲眼中的陰霾盡皆散去，不再為嘎嘎的離去傷感，轉而斗志昂揚，甚至開始有心情欣賞周圍帶著晨露的美景，再深深地呼吸清晨清新的空氣。
隨意吃了些東西，葉羲大步向主嶺走去。
如今的主嶺上空沒有了戾陽鳥的圍攻，顯得十分安靜，連一聲鳥鳴蟲鳴聲都沒有。
越靠近主嶺，周圍的古桑樹越粗壯，枝葉越繁密，地上除了落葉外，到處是像雨點一樣的蠶寶寶的尸體。
——戾陽鳥的鳥鳴聲根本不是這些軟綿綿的小蟲子能扛得過去的。
蠶寶寶的尸體太密，葉羲只能踏著它們的尸體走過去。
一路只聽噗嗤噗嗤的爆漿聲。
太陽被厚厚的流云遮住。
古桑林中一下子又變得幽幽暗暗的，鬼氣森森的感覺。
但再往前走，地上蠶寶寶的尸體就越少，蒼勁的古桑樹上爬滿了白白嫩嫩的蠶寶寶，完好地趴在桑葉上窸窸窣窣地啃桑葉吃。
而葉羲的鼻尖處突然出現了一根崩緊的蠶絲。
這根蠶絲細到極致，乍一眼看過去就跟透明的一樣，如果不是葉羲視力好，且時刻警惕四周，還發現不了這根微不可見的蠶絲，就一頭撞了上去。
葉羲屈指撥動了一下。
嗡——
蠶絲發出琴弦一樣的嗡鳴聲。
而葉羲的指尖一疼，低頭一看，發現竟然出現了一顆血珠。
“我已經是五級戰士了，皮膚比普通人要強韌的多，這蠶絲竟然如此鋒利，能一下把我的指尖給劃破！”
葉羲吃了一驚。
天空中流云緩緩飄過。
金色的陽光再次透過郁郁蔥蔥的桑葉縫隙，投射進古桑林中。
葉羲望著前方，突然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前方密密麻麻的到處是毫無規律的，繃緊的細蠶絲！
這些蠶絲被陽光照得亮晶晶的，而越往里蠶絲越密，最深處晶亮的光芒甚至連成片，根本數不清有多少蠶絲。原本平平無奇的桑蠶嶺，此刻看過去充滿著森冷的殺機。
這些蠶絲鋒利到這種程度，如果有人在這里跑動，那絕對是碎尸幾段的節奏。
葉羲深吸一口氣，拔出牙刀揮刀斬向蠶絲。
刀刃斬在細細的蠶絲上，竟有斬在鋼絲上的感覺。
葉羲就這么斬著蠶絲一步步地往前走。這么走了五分鐘后，突然，他看著前方停住了。
只見前方的桑樹枝上，靜靜地橫臥著一名正在沉睡的蠶女。
長長的雪白發絲從樹枝上絲絲縷縷散亂地垂下來，隨著微風輕輕飄動，她有著灰白色的幼嫩皮膚，身上凌亂地覆蓋著像蛛絲一樣的雪白蠶絲，像是已經保持著這個姿勢沉睡了千年。
忽然，蠶女的睫毛輕顫，睜開了眼睛。
只見她的虹膜是淺灰色的，不細看就像眼睛只有眼白和一點黑色瞳孔一樣，格外滲人。
而蠶女就用這雙淺灰色的眼睛這么盯著葉羲看了幾秒，忽然用手臂撐著自己懶懶地從樹枝上臥起，輕輕朝天伸了個懶腰。
覆蓋在她身上的晶亮蠶絲，絲絲縷縷地掉落下來。
“好慢啊，你終于來了。”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后，她慢悠悠地道。
葉羲警惕起來，握緊了牙刀：“什么意思？”
蠶女高高地坐在樹枝上，搖晃著兩條小腿，好奇地低頭看他：“我奉我們王的命令在這里等你，但是你太慢了，我等得都睡著了。”
聲音軟綿綿的，還帶著些小女孩特有的尖細，有些抱怨的口吻。
“你們蠶王讓你等我？為什么？”
蠶女歪頭眨了眨眼，無辜道：“你問我啊，我不知道哇。”
葉羲眉頭微皺。
這時蠶女突然從高高的樹枝上跳了下來。
飛到半空時只見她的肚臍眼處飛速地竄出一根蠶絲卷住了樹枝，像吊威壓一樣慢慢地把她往地面放。
她身上原本還纏繞著零散的細蠶絲，在降落過程中絲絲縷縷地掉落下來，露出了她原本穿著的白色絲衣。
這絲衣自然是蠶絲做的，剪裁隨性，卻別有一種美感。
葉羲卻一直盯著那些原本崩在桑林間，如鋼絲一樣的細蠶絲。
因為他發現這堅韌的蠶絲碰到蠶女的皮膚后，居然變得像棉花糖絲一樣軟綿綿的，沒有給蠶女幼嫩的皮膚造成絲毫傷害。
蠶女落地后走到葉羲面前。
她好奇地摸了摸他的衣角布料，還伸出一根指頭想去戳牙刀。
但葉羲沒讓她摸牙刀，微微后退一步避開了。
這怪異的蠶女也不生氣，反而眨了眨眼開始套近乎：“我是阿織，你叫什么呀？”
“葉羲。”
蠶女阿織：“你的衣服不怎么樣，但你的刀真好看，能給阿織看一下嗎？”
葉羲不太了解蠶人，也不知道桑蠶嶺此時對他的態度，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刀刃交給蠶女，但他也不好得罪她，只是道：“等下山的時候可以借你一觀。”
這句話還帶有試探的意思，看桑蠶嶺是否有惡意，會不會讓他下山。
“好哇！”
阿織聽了居然很高興。
她雙手一拍，在林間快樂地轉了個圈，弄得絲衣的衣角和瀑布似的雪白發絲也跟著悠悠轉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