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
葉羲拖著獵物自大草原歸來的時候,發現峨蚜酋長和葉部落酋長居然一同來他們部落了。
他們神情凝重地站在小溪旁,和涂山酋長涂山巫共同討論著什么,每個人都微微皺著眉頭,像是碰到了什么大麻煩。
涂山酋長最先發現葉羲,遠遠地朝他招手,讓他快過來。
葉羲把獵物交給一名族人后朝他們走去。
“發生什么事了嗎?”葉羲走到小溪邊問。
葉酋長輕吁了口氣,神色奇異地道:“白龜部落,他們整個部落全都消失了!”
白龜部落…全都消失了?!
葉羲心頭微震,連忙問:“他們被別的部落聯合起來滅族了?”
白龜部落這么強大,就是黑澤部落都不能單獨吞得下,除非幾個部落聯合起來,一起攻打它。
“不。”峨蚜酋長道,“聽說那里沒有打斗的痕跡,也沒有血跡,不像是被人攻破了。”
葉羲皺著眉頭說:“難道你們覺得…白龜部落是自己選擇離開的?”
兩個酋長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可為什么呢?”
葉酋長嘆了口氣:“我們也不知道,這些消息都是聽別人說的,我們打算過會親自去那邊看一看。”
葉羲覺得這事非常蹊蹺,心中有些不安,于是道:“既然這樣,我們現在就走吧!”
“好。”
幾名酋長齊齊點頭。
三名酋長騎著涂山恐獸,葉羲騎著蛟蛟,共同趕往白龜部落。
幾個小時后,他們到達白龜部落。
此時有別的部落也聽到消息,派人來白龜部落查看,這幾個人剛從山頂下來,也是一臉沉重。看到他們也沒打招呼,騎上各自的坐騎走了。
白龜山的空地上到處是稀稀拉拉的落葉。
山風一陣陣襲來,卷起落葉,在地上一圈一圈地打著轉,顯得有些凄涼。
忽然,葉羲感覺臉上被吹到了什么,他伸手捻下來,用指頭搓了搓,發現竟是草被燒過后的灰燼。
他從蛟蛟頭上跳下來,轉頭打量了下四周。
突然涂山酋長似發現了什么,指著半山腰處對他們大喊道:“你們看!這里掛著個龜殼!”
葉羲抬頭順著他指的方向往去,發現山壁上掛著個偌大的白龜殼,而在白龜殼上,還寫著幾個字。
他視力極佳,一眼就能辨認出,那是幾個被刻得歪歪扭扭的巫字。
葉羲認出這幾個巫字后,心猛地一沉。
“怎么了?”葉酋長發現葉羲的神情有些不對勁。
另外兩名酋長也向葉羲看過來。
“那龜殼上寫了幾個巫字,意思是…”葉羲仰頭直直地看著那個龜殼,一字一頓地道:
“——大兇,速逃!”
三名酋長倒吸一口冷氣。
“確定嗎,這些巫字是這個意思?”葉酋長回過神來急忙追問。葉羲他不是巫,怎么會一眼認出來。
葉羲卻很肯定地點點頭。
其他人再也沒有疑問,他們相信葉羲的為人,相信他不會亂說話。
“白龜部落特意留下這個寫著巫字的龜殼,肯定是留給別人看的。”涂山酋長喃喃自語道。
“難道白龜部落是在警告我們有危險,讓我們速逃?”峨蚜酋長瞪大了眼。
葉酋長面容冷峻:“也不排除是說白龜部落自己遭遇大兇,所以先逃了。”
幾人一時沉默不語,這幾個字讓他們心中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過了會,涂山酋長率先打破沉默,他看了看山頭道:“我去山上看看。”
白龜部落的石屋建造得十分牢固,白龜人仗著自身實力強大,即使在干季時也會住在山頂的石屋上,他想去山上看看有沒有線索。
“我也去!”
“我也去!”
峨蚜酋長和葉酋長異口同聲道。
葉羲轉頭看了看黑漆漆的洞口,道:“你們去吧,我去那個山洞里看看。”
那些灰燼,分明是從這個山洞里吹出來的。
幾人分頭行動,三名酋長去了山頂。葉羲則掏出隨身攜帶的燧石,戴上特制手套摩擦之后,舉著燃燒成一團火球的燧石,彎腰踏進了那個低矮的山洞口。
一踏進這個山洞,葉羲就覺得有些不對,他蹲在地上用手摸了摸地面,發現觸手冰涼,光滑得和金屬似的,竟讓人分不出是什么材質。
而山洞中整塊地面竟都是用這種特殊材料鋪成的,奢侈得令人咂舌。
越往里走,葉羲越覺得奇怪。
這個山洞中間完全掏空,沒有一根支柱,還是呈扁形的。這是怎么做到一點不垮塌的?
呼,呼…
風從兩頭光亮處吹來。
葉羲被裹挾著灰燼的風給糊了一臉。
“好奇怪,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草灰…”葉羲用燧石火球照了照周圍,發現周圍的地上全都是這些灰燼。這些灰燼被風掃作一堆,看上去跟上墳過后的錫箔灰似的,在黑幽幽的山洞里詭異得有些滲人。
葉羲停在了原地。
閉上眼睛開始思考,喃喃道:“白龜部落,白龜,草灰,白龜人,白龜巫…”
“這是蓍草灰燼!”葉羲渾身一個激靈,驟然睜開眼睛,立刻明白了這些灰燼是什么。
他舉起燧石火球,看著地上這么多的蓍草灰燼,只感覺腳底心有一個寒氣在直往上竄,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全都冒了起來。
“這么多的蓍草灰燼,這里得進行過多么龐大的卜筮啊!”
葉羲聯想到山腰上掛著的那個白龜殼上寫的那幾個巫字,只感覺寒意陣陣上涌。
因為接受了夏蒼祖巫的傳承,對于卜巫一道,他也有些了解。所謂小事則筮,大事則卜。遇上難以預測的大事,則要兩者兼用。
既然白龜巫用了這么多的蓍草用來“筮”,沒道理不“卜”。
所謂龜為卜,意思就是“灼龜觀兆”,也就是用火燒龜殼,看龜殼上的裂紋來定吉兇。
所以這里應該還會有灼燒過后的龜殼才對,而且應該還是個很大的龜殼,否則就對不上這么多的蓍草灰燼。
可葉羲在這空曠的山洞里低頭找了半天,別說龜殼了,連片龜甲碎片都找不到。
“怎么會?”葉羲想不明白。
風呼呼地從兩頭光亮處吹來,葉羲抬頭看了看前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猛然回頭看了看身后的那個光亮口。
這兩個洞口的形狀,這地面的觸感…難道這個山洞竟是?
葉羲被自己腦海中那個瘋狂的念頭給驚到了,他定了定神,舉起燧石火球,開始抬頭看穹頂。
結果還真的被他在穹頂處看到了裂紋!
葉羲的身體開始忍不住微微顫抖。
這一處山洞,竟然是個空的巨龜殼!難以置信!這該是怎樣龐大的一只巨龜!!
不可想象!
葉羲壓抑住激動的心情,高高地舉著燧石火球,一寸寸地照亮穹頂。
等把裂紋圖案全部看完后,葉羲蹲在地上,用手指站了點蓍草灰燼,把整個穹頂裂紋給畫了下來。
夏蒼那個層次的祝巫,不僅精通祝福,對醫、卜、咒,其余三道也有所涉獵。但夏蒼祖巫傳承給他的知識浩如煙海,葉羲一時也想不到這個圖案代表著什么意思。
他蹲在地上皺眉盯著那個裂紋圖案,同時在心里迅速翻閱傳承記憶。
最終,終于被他找到了這個裂紋的意思…
大兇之兇。
兇之極兆。
“——葉羲!”涂山酋長渾厚的聲音傳來,在山洞里不斷回響。
葉羲像從夢魘中猛然驚醒,一個激靈從地上站了起來。
因為葉羲一直舉著燧石火球,所以其余三名酋長很快在山洞里找到葉羲,大步向他走來。
葉酋長吐了口氣說:“我們在山頂上看到那些石屋全都空了,看得出他們確實是自己撤離的,一點儲存的食物都沒剩,應該是全都帶走了。怎么樣,你在這里有什么發現嗎?”
“有。”葉羲點點頭,指著地上打著旋兒的灰燼說,“這些是占卜用的蓍草灰燼,看灰燼的數量,說明這里舉行過一場極大卜筮儀式。”
“而我們的頭頂。”葉羲指著穹頂說,“還留有卜筮后殘留的裂紋。”
“我對卜筮知道一點,那裂紋預示著占卜結果非常不妙。”
“如果說白龜巫卜筮的是白龜部落的未來,那就說明白龜部落將有滅頂之災。而如果卜筮的是個人的吉兇,那就說明那個人必定難逃大劫。”
涂山酋長想起外面掛著的龜殼,眉頭緊皺:“那如果他占卜的不是某個人,或者白龜部落自己?而是別的部落呢?又或者他卜筮的是我們黑脊山脈整片區域?”
葉羲沉默了片刻。
“…那這里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