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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重回長安

  空山寂寂,冷月如鉤,點點寒星綴于天幕之上,使夜晚更加凄冷。

  桃花呆呆地坐在阮錢氏墓前,看著墓碑上的“阮衛甲阮錢氏之墓”,不由悲從中來,號啕大哭。

  要不是她被捕入獄,她怎么會受風寒?要不是她受風寒,全城無醫,阮氏夫婦又怎會來到瘟疫橫行的長安城外,他們又怎么可能染病身亡?

  “到底是為什么啊老天爺?我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我自問心無愧,為什么你要對我如此殘忍?”

  桃花仰頭吶喊著,眼淚泅濕了衣領。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桃花面前多了一張素色帕子。

  “擦擦吧。”吳藥師望著這個哭成淚人兒的徒弟,心中責怪自己對這個小徒弟照顧不周。

  桃花默然接過帕子,心中對這個師傅存在著些埋怨。

  “吳叔,您不是已經找到了治療瘟疫的方子嗎?為何醫不好我爹娘?”

  吳藥師怔怔地看著桃花,徒弟竟連師傅也不喊了,這是在怪他嗎?是了,是該怪他…

  “前些日子,從南面遷徙來一群流民,想要霸占我們的營地。你爹娘誓死保衛庫房,我們不少人都受了傷。”

  吳藥師像是浸入悲傷的回憶里,“這伙流民里夾雜著別的疫氣,當晚便死了大半。我們這邊除了你爹娘,還有幾個人也被疫氣沖撞感染了。”

  “不是說達原飲可解病癥?”桃花的手指掐入掌心,似有不甘,繼續追問著。

  “那伙流民的病癥是壯熱煩躁,頭痛如劈,腹痛泄瀉,或見衄血、發斑、神志皆亂、舌絳苔焦等。和長安城外的疫情并不相同,一時之間我未找到對應的湯藥來解除疫氣。”

  吳藥師轉身背著桃花,望著寂寂長河里上下沉浮的冰塊,整個背蹉跎著,不復挺拔,“是為師無能。”

  桃花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緊了,喘不過氣來。

  “這幾日疫情也得以控制了,我替你寫了封入城保證信。明日你就回長安城吧。”吳藥師悶悶地說道。

  “師傅…”桃花還不想走,這里還需要人手,師傅一個人忙不過來。

  “你早點歇息吧。”吳藥師不敢再面對桃花,倉皇離去。

  銀白色的月光覆蓋著廣闊的沙灘,桃花一個人坐在這寂寥的天地間。

  四下一片寧靜,這寧靜猶如死亡帶給受盡苦難的病患者的一種無休止的安寧。

  第二天清晨,桃花拎著放有阮氏夫婦牌位的包袱,從營帳鉆出時,發現這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雪依然簌簌地下著,空氣愈發的寒冽。放眼望去,野村荒冢、寒林草垛都披上了厚厚雪被。

  這下,又要凍死不少難民了。桃花嘆息著,騎著馬奔赴長安城門口。

  沿途的累累尸首,都已被白雪覆蓋。那些饑寒交迫的難民聚攏在一起,緊挨著取暖,他們的眼里是黯淡無光的,只是麻木的活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為了活著而活著。空曠的大地遠方時不時傳來一連串痛苦的喊叫聲,又或是撕心裂肺的哭聲。

  桃花知道,那是某個倒霉難民的親人沒熬過這個寒冬。滿目蒼涼,或許死亡對于這些難民來說,才是最好的解脫。桃花心中對這個王朝漫起無聲的絕望。

  天子腳下,皇城根上,發生此等疫情災禍,朝廷竟只封城門,毫無作為。疫情鎮壓全靠大夫醫生們自發行為,這如何不讓百姓對朝廷心涼?

  難怪爹不顧生死,執意上疏。若任由宦官持政、奸佞當道,國乃不國矣!

  “站住!來者何人?”一聲厲喝喚回了桃花飄飛的思緒。

  桃花翻身下馬,取出通關文書,“我乃長安人士,這是吳藥師首肯我回城的文書。”

  胖官員站在城門上,冷冷望著下方的一人一馬,“太傅有令,疫情未除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城。”

  “請大人過目。”桃花雙手奉上文書,“吳藥師已確定我并未感染任何疫氣。大人實在不放心,可將民女隔離三日觀察便知。”

  胖官員不是沒聽說過吳藥師的名號,“據說太常寺所購藥材均由此人提供,宮內的珍稀藥材也是從此人手中購得。就算是王爺,見了吳藥師都是恭恭敬敬的。”

  想到這里,胖官員渾身一哆嗦,“誰沒個長病短痛呢?以后還要多多仰仗吳藥師,萬不能得罪了他。”

  桃花被隔離了三天,胖官員確定她沒被感染后,才大手一揮,將她放了。

  阮家的籬墻外堆著厚厚的白雪,籬門也被鐵鏈捆鎖著。

  桃花伸手撫上籬門,眼淚忍不住涌了出來。這一家人,皆因她而死…

  神傷之際,她突然聽見一聲尖銳刺耳的質問,“你是誰?”

  一個胖矮的婦女拿著簸箕來打掃,看見桃花定定的站在這快屬于她的院子前,心中警鈴大作。

  “我…我是…”桃花被突如其來的質問聲嚇了一跳,猶豫著怎么說。

  那胖矮婦人不耐煩地上前推搡著桃花,“馮管你是誰,趕緊走,走走走。別耗在我家屋前。”

  桃花被轟得生氣,干脆站住不動。“你又是誰?這是我家。”

  “哎呦呵,這什么時候成你家了?你哪兒冒出來的?”

  胖矮婦人往旁地啐了一口唾沫,上來就想揪桃花的耳朵,“哪來的野丫頭?”

  桃花哪里肯依,往后退了兩步,剛伸手想擋這蠻不講理的粗婦。

  誰知胖矮婦人一屁股墩在地上,竟撒起潑來,大聲哀嚎著:“打人了!打人了!還有沒有王法啊!“

  這把桃花看的一愣一愣的,這叫什么事兒啊,自個兒碰都沒碰到這粗婦,怎地就打人了?

  巷子里突然跑出一個男人和好幾個女眷,“臭丫頭,敢欺負我娘!看我不撓破你的臉!”其中一個肥胖女人張舞著雙手撲過來。

  地上的胖矮婦人見幫手來了,也噌地站起來,步步朝桃花逼近。

  桃花瞬間便被五人包圍,他們作勢要扯桃花的衣服。

  只聽見“啪!”的一聲,五人臉色大變,急忙退開。

  一條銀色的九節鞭被桃花掄得嗚嗚作響,“你們不講道理嗎?”桃花沉著臉,手里的鞭尾捏的嘎吱響。

  “同你這野丫頭有什么道理可講?”胖矮婦人眼中劃過一絲懼怕,卻依舊梗著脖子死撐。

  桃花嘲諷地笑了笑,抬手甩鞭,啪的一聲,籬門上的鎖頭應聲而落,“這是我家。怎么,我回家還要向你們報告?”

  “笑話,我阮家何時多了你這個來歷不明的野種?”肥胖女人一張口說話,滿臉橫肉就顫抖個不停。

  桃花愣了下,自她來阮家后,似乎還真的從沒見過這些人。

  “看吧,回答不上了吧?”肥胖女人臉上盡是得意之色。

  五個人趁著桃花愣神的功夫,迅速進入籬門,把門抵住。

  “這是我阮家的地,阮家的房。你趕緊走,再不走我就報官了!”胖矮女人尖著嗓子威脅著桃花。

  桃花心中揪著,隱隱的痛,“我虧欠阮叔阮嬸那么多,如今,就當是還了他們阮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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