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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上巳宴飲

  正月十五元宵到,各種花燈齊報道。大紅燈籠高高掛,鑼鼓喧天喜事佳。一碗湯圓圓又圓,全家團圓樂開花。

  每逢上元節,陸綰綰都會帶著桃花去賞花燈,不知不覺已成了習慣。

  這不,今年她還沒找桃花呢,桃花反而急切地拉著她去看熱鬧,說是長安宮城外架起一座高二十丈的燈輪,燈輪上上纏彩色絲綢點飾金玉,懸掛了五萬盞燈,唯恐去晚了看不見。

  看到那棵在夜空中格外引人注目的美侖美奐的燈樹時,陸綰綰不禁脫口而出:“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桃花喜歡上一個“馬上封侯”的花燈,這是一匹雄赳赳氣昂昂通體雪白的馬,昂著頭,雙眼神采奕奕,抬著前蹄,駕著祥云,仿佛下一秒就真的會架著祥云奔向天際。

  馬身上還騎著一只活靈活現的猴子,它帶著一頂烏紗帽,穿著一身金黃相間的官袍,神氣極了。

  “少爺少爺,送給你。”桃花獻寶一樣買下了這盞花燈遞給陸綰綰,“祝少爺早日封侯拜相!”

  如今一晃眼,竟覺得時光如白駒過隙,縱眼既逝,上巳節突然就到了。

  一早陸綰綰便被桃花催著起了床。幸好陸辛提前打過招呼,今日要去參加皇家的曲江宴飲,陸綰綰也不至于賴床。

  “小姐,我替你做了流彩暗花云錦宮裝,今兒上巳節,我們就穿它吧。”桃花興奮地同陸綰綰嘰嘰喳喳,手不曾停下,替她梳著長及腰烏黑如瀑的頭發。

  陸綰綰本想說好,心中轉念一想,這上巳節是公子哥和姑娘們的相親大會,穿宮裝難免避不開那些單身公子哥們,圖惹麻煩。

  “你這丫頭,是巴不得我趕緊嫁出去嗎?我看,倒還不如穿軍服去,等宴席結束我就去練武場瞧瞧,聽說最近新來了一批上好的盔甲,是用玄鐵鑄的。”

  陸綰綰往臉上撲了一層珍珠粉,整個人看著精神抖擻,不施粉黛也絲毫不遜他人。

  桃花垮著張臉,委屈極了,“小姐,你怎么整天想著刀啊劍的?難道俊美的公子比那些冷冰冰的武器還丑嗎?再說,小姐你嫁人我也是要跟著過去的…尋了個吟詩作對的公子也就罷了,若是尋了個愛舞刀弄棍的粗人…”

  陸綰綰點著桃花的額頭,那叫一個恨鐵不成器啊。“敢情你這丫頭思春了?那成,我這就讓爹去練武場給你尋個舞刀弄棍的粗人來。”

  “我…”桃花話還沒說完,門外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

  “你們要尋誰啊?哈哈哈哈!綰兒,該出門了。不然要耽誤了時辰。”陸辛輕輕叩了叩門。

  “來了!”陸綰綰麻利地把軍服一裹,鏡中出現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身姿挺拔如蒼松,眉峰如劍,雙目如星。

  桃花看著自家帥氣十足的小姐,不由感嘆道:“小姐,你若是個公子就好了,我定是要嫁與你的。”

  “你啊,一天到晚腦袋里裝的都是些什么?你好好替我把前天女師傅布置的錦鯉繡花做好,回來我要檢查的!”陸綰綰看到桃花那張苦兮兮的臉兒,不禁伸手捏了捏。

  “上巳節,我來了。”

  自從娘親去世后,因娘生前的囑托,她從小就被爹送去了練武場,一直忙著練武,這還是頭一次來曲江池參加皇家宴席。

  只見兩岸宮殿連綿,樓閣起伏,垂柳如云,花色人影,景色綺麗。

  貴族仕女,車馬侍從,樽壺酒漿,笙歌畫船,悠游宴樂于曲江。

  天地間浮動的滿是清新沁人的花草氣息,陸綰綰不禁綻了微笑,事事多紛擾,靜下心,放開自己,沒了束縛少了忙碌,只想沉醉在這迷人的景色中。

  “綰兒,我們快些去芙蓉園,皇上他們都在那。”陸辛催促著流連景色的陸綰綰。

  走過嶙峋而又斑駁的老墻,穿過披著青苔的外衣的夾城后,陸綰綰才發現這芙蓉園別有一番天地。柳絲長,暖風微的春日里盛開了許多不知名的花兒,讓人賞心悅目。

  她遠遠便望見一眾皇親貴胄聚在一起宴飲。宴席間歡笑不斷,更有才子張口即詩,引得皇上大為贊賞,眾臣子女贊譽不絕。

  李華早已瞧見陸家父子二人,見陸郎穿了那身標志性的軍服,形長玉立引人注目,李華的眉頭挑了挑。

  那道身影猶如一棵挺拔的白楊,隱藏著堅韌的毅力。

  李華從未見過皮膚如此白的男人,就像絕大多數施了粉黛的姑娘們。

  偏就是這么吹彈可破的臉,使俊美的五官看起來更加立體,雙唇如同涂了胭脂般紅潤。雖然很美,卻絲毫沒有姑娘的陰柔之氣。他的心猛地跳了幾下,姑娘…

  “哇,好帥!這是誰家的公子!”某世家小姐十分激動。

  “英俊瀟灑,又不同那些粗漢一般空有蠻力,定是陸家公子陸皖了。”另一個小姐顯得成穩。

  陸綰綰權當自己耳朵聾了,什么都沒聽見。

  陸辛離了陸綰綰去了官員宴席處。陸綰綰只好自己尋了處空席落座,她座位都還沒捂熱,便被黃杰點名。

  那黃杰好生討厭,一副虛假笑意掛滿臉上,“陸公子,怎地來得這般晚?”

  “勞煩黃公子惦記,我今天身體稍有不適,來的晚些了。”

  黃杰臉皮蠻厚的,腆著臉過來敬酒,“來晚了可是要自罰三杯的。”

  “三杯就三杯。”陸綰綰頭疼地看著這狗皮膏藥般的黃杰,端起酒杯正打算喝,卻聽到皇上開口相護。

  “陸郎今日可是在家耽誤了?”李華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因著爹的教訓,陸綰綰并未仔細打量皇上,只是覺得皇上有點面熟,想必是那日守歲大典見過的緣故。

  “草民叩見皇上。”陸綰綰出席跪拜在地,“草民路上見美景太多,目不暇接,竟是誤了吉時。還請皇上恕罪。”

  “你倒是說說,你都見了什么?”李華存心捉弄這陸郎,促狹地一笑,“說出理來,便有重賞。”

  黃杰見皇上對陸家小兒態度極好,縱然心中是萬般惱怒,也識趣地不再做聲,只自己默默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

  陸綰綰跪得膝蓋發麻,脊背僵直,“謝皇上。”她不動聲色地微微調整了姿勢,使自己稍加舒適。

  “草民在來的路上,恰巧絲絲小雨自天而降,沒一會兒就停了。再到這曲江,看見笙歌畫船,景色迤邐。便作了首詩。”

  李華聽聞又有詩,頓感興趣,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傾,“陸郎只管道來。”

  “咳…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曲江宴飲酒滿腹。”

  聞言,李華卻是笑的肚子生疼,“陸郎,你這作打油詩呢?”

  “草民不才,草民只喜舞刀弄棍,文章詩歌之事,實是不精…”

  陸綰綰話音未落,只聽得急切慌張的一聲,“報…”

  她也不敢抬頭,一直在地上趴著。

  李華揉了揉眉心,好不容易出游玩樂一番,怎就事情不斷?這又是出了什么事…

  一個身著軍服的人匆匆跑來,踉蹌著跪在陸綰綰旁邊,氣喘吁吁,用盡了力氣。

  “報…皇上…宜州失陷…前線告急,節度使桂統領…請求速派增援!”這人斷斷續續的說完,便頭一歪,趴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宜州失陷!李華霍地站了起來,“來人,把傳信兵帶下去好生照料!”

  陸綰綰只覺得膝下傳來濕濡之意,鼻尖也傳來陣陣血腥之氣。

  她瞥了一眼旁邊的傳信兵,才發現傳信兵身子下竟被鮮血濡濕了一片,把嫩綠的草芽染成了鮮紅色。

  陸綰綰心中嘆息:這人…怕是不行了…

  聞訊趕來的太醫用手指探了探傳信兵的鼻端,又替他診脈,顫巍巍地說道:“皇上…他已經死了。”

  “將他好生安葬!用以國禮!再撥些恤銀至他家中!”李華神色間滿是痛惜,此人相當盡忠職守,為國為民,身負重傷前來報信,竟也不先替自己療傷。

  “再傳左軍中尉田中策和太傅黃佩!”

  這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上。陸綰綰在心中給李華做了個評價。

  田中策和黃佩正喝得高興,忽聞皇上要召見他們,放下酒杯便一路小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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