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大人,我們查了過往船只的訊息,雖然這艘船是歸屬于甲殼商行,但我們從船只的歸屬交易發現,它的源頭可能是南山王。”
“南山王?涼州南山王?”
“是!”
陸笙輕輕的敲擊著桌面,眉頭緊鎖起來。這個南山王雖然名聲不想,但其實他是和梁王一樣的老牌王爵。而且南山王雖然是異姓王,但他是眾多異姓王中和皇室宗親聯姻最為密切的家族。
可以說六百年后,南山王原本的血脈都已經被替換成皇室宗親。要不是南山王姓藍,都可以直接納入皇室宗親了。
而且最為主要的是,南山王在涼州的經營很大,風無痕率領的二十萬大軍鎮守涼州,南山王負責了一大半的軍餉。沒有南山王,沒有人能鎮得住涼州。
而同時,南山王世代都是緊跟朝廷的步伐,朝廷不許的,他們堅決不犯,朝廷不讓的,他們堅決不做。
眾多王爵中,南山王是最讓朝廷放心的。在皇帝的心底,南山王風波王府,四象家族都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
所以,陸笙聽到南山王根本不敢相信。
陸笙這些年也和南山王府打過多次交道,南山王給陸笙的感覺就是…實誠!是和一根經很純粹的人,沒有什么花花腸子,也沒有什么處心積慮的野心。反正就是,皇帝讓我干啥我就干啥的那種。
要說這忽悠青壯去做奴隸勞工這種事是南山王做的?陸笙覺得不太可能。南山王又不差這點工錢,這種丟西瓜撿芝麻的做事風格,南山王還沒這么蠢。
“能確定和南山王有關么?”
“這無法確定,船只最先肯定是屬于南山王的,但后來經過幾次轉手,最后落到了甲殼商行手中。但顯然,船能夠在碼頭暢行無阻,和南山王一定拖不了干系。”
“就這點證據還不足以鎖定南山王,你立刻進一步追查,我不僅僅要這些船屬于南山王的證據。更要這個組織屬于南山王的證據。”
“是!”
鄭州碼頭外,有一處空地,以前是堆放貨物的場地。可隨著海運和運河,漕運,江運的興起,黃河運輸漸漸的沒落下來。
運輸量越來越小,也就沒有那么多貨物堆放,空地也就成了空地。
但空地并沒有就此閑置下來,現在的空地已經成了自由貿易市場,同時還是鄭州最大的勞工聚集地。所有想打零工的都會來到這里碰碰運氣。
一開始,這些人僅僅是想在碼頭找一份活計。但后來,商行的人也選擇來這里招工,久而久之,這里成了密集的人力資源中心。
因為缺乏管理,顯得格外凌亂。但擁擠的人流,還有一個個貼出招工告示的招牌處倒是次序井然。
卓曉是鄭州玄天府一個普通的木牌玄天府,隸屬于專案行動組的第三組。負責便衣潛藏在碼頭的招工場地中尋找府君大人懷疑的幕后黑手組織。
像卓曉這樣的人,整個碼頭空地中有三十幾個。
而卓曉,是這一批人中裝的最像的一個。因為他的父親年輕時就是鄭州碼頭上的零工,靠著打零工二十年,成功養活了卓曉和他兩個妹妹。
卓曉從家里翻出父親早已不穿的短掛,洗的發白的褲子還有那雙早已把鞋底磨薄的布鞋。回憶著父親年輕時從碼頭回來的疲憊樣子,學得那叫一個專業。
至少,在一起便衣潛伏的弟兄們眼中,卓曉那是演的精深。可誰又知道,幼年的自己,其實就是在這里看著父親擠過人流去一個個攤位推銷自己。
零工很辛苦,長的也長不過一個月,短的就一天的活。錢是日結,但也不是誰都能天天接到活。每天掙的錢,只夠一家人的口食,努力攢上一個月,存下來的錢可能只夠買一兩斤肉。
眼前川流不息的人流涌動,卻是卓曉童年的記憶。
“不要擠,不要擠——”
“一個個來…”
“擠人群,是個技術活,你要裝出一副努力往里擠的樣子,但兩條腿必須保證不能擠進去,還得被擠出來。否則真的進去了,被人家看中了去還是不去?
但要不擠,像其他地下弟兄那樣在外面湊著,卓曉覺得不像。他可不認為那個幕后黑手組織會連觀察都不觀察直接上來接洽。
從卓曉的這個角度來看,他的那一組弟兄沒人是真的來找事做的。所以,卓曉去了。
擠了好幾個攤位,每一次都擠得很辛苦。但因為身形瘦弱,卻又被擠了出來。
卓曉看著眼前這群魁梧大漢,不甘的往地上唾了口唾沫。罵罵咧咧的轉身走向另一個攤位,抓起脖子上的毛巾,粗獷的抹了一把汗。
“這位小兄弟,你找活啊?”卓曉回頭,卻見一個笑的跟老鴇一樣的中年婦女抓著自己的衣角問道。
“撒手,老子連飯都吃不起,哪有錢找小妹?撒手!”卓曉臉上露出不耐煩,心底卻打起精神來。
在這種人流混雜的人才市場中,還有一種人專門做皮條生意的。但凡是男人聚集,陽剛之氣爆棚的地方,這皮肉生意一定也火爆。而那些拉皮條的,又多少是這種中年婦女。
但卓曉匆匆一瞥就判定出,眼前這個看似穿著樸素,內在穿金戴銀的老婦女絕對不是那種人。
“小兄弟,我不是紅娘,我是招工的,看你擠了好幾個攤位都沒擠進去,想幫你一把。”
“招工?你的攤位呢?在哪?”
“我沒有攤位…”
“切,沒攤位浪費我時間做什么?老子的娃還等著吃米湯呢,今天要再找不到活,老子全家都得喝西北風。”
“三百文!”
身后傳來的聲音,讓卓曉的腳步頓住了。而看著卓曉停下腳步,中年婦女臉上露出了菊花般的笑容。
“一天三百文?一個月就是九千文,四兩銀子?什么零工工價這么高?”卓曉嘴里雖然說著懷疑的語氣,但眼神中露出了渴望的眼神。這演技,沒毛病了。
“那是自然,因為我招的,不是零工。”
“長工?”卓曉的臉上露出了遲疑之色,看向中年婦女的眼神帶了一絲警惕。而這一切看在中年婦女眼中,卻是更加完美了。
長工好么?當然好,長工是正式簽訂合同的工人,不僅僅工錢比零工高,收入還穩定。但是,長工是這么容易就能拿到的么?
一般來說,長工是要有門路的,那些商行長工,只要有這個計劃,保證有著一大幫人掙得頭破血流的要搶到這名額。能爭到長工,就意味著是幾年的收入有了著落,也意味著未來幾年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不用擔心餓肚子。
這里不是楚州,也不是蘭州,這里是鄭州。在這里,長工是少數,短工是多數。對商行來說,短工多好,臨時工,能干活,可背鍋,做的多,拿得少。
所以,卓曉聽到長工沒有立刻欣喜若狂反而懷疑才是真正求活者的反應表現,要一聽到一天三百文的長工馬上高興的好啊好啊的。
一般就兩種人,一種是剛入行的新人,一種是行外的假人。不然,恐怕連被埋哪里都不知道。
“怎么?不行姐姐?不行沒關系,機遇是靠自己抓的,抓不住,怨不得別人,也怨不得老天。”說著,中年婦女轉身正要離開。
“等等!”聽到卓曉的叫喚,中年婦女的臉上露出詭笑。詭笑馬上收起,換做親切的笑容緩緩轉身,“小兄弟,你不是不信姐姐么?”
“姐姐別怪,我卓色爛命一條,誰要看上拿去便是。真的一天三百文?”
“三百文是三百文,但這個錢不是這么好拿的,這個活,在銀川,修路。很遠,也很辛苦。”
“銀川啊…那我多久才能回家一次啊?”
“半年,半年可以有十天假期。”
“十天…少是少了點,但…真的是三百文一天?”
“白紙黑字簽了合約的,我那邊已經有一百人了,不信你們可以問他們。本來今天我們就要去銀川的,不打算招人。但誰讓你的模樣我看著順眼呢…”說著,中年婦女竟然給卓曉投來一個媚眼。
我去。卓曉頓時打了一個冷顫。這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以前在玄天學府的時候,教官給他們加餐的時候,深情的說,吃吧,多吃點,過會兒吐完了還能留點的時候也是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卓曉臉上錯愕,心底卻是提起了神。應該就是了。
雖然中年婦女說的沒有毛病,但她的拉人方式本身就有很大的問題。一天三百兩的長工,需要這么一個個拉么?連個招牌都沒有。
一塊招牌,不需要幾個錢。再說了,出的起一天三百文的商行,會連這點牌面都不舍得出?
就好像一個清潔工,給你月薪三萬,但這個公司還是個名不經傳的皮包公司。連個像樣的注冊都沒有,正常情況不是騙子就是傳銷。
中年婦女帶著卓曉離開,卓曉臨走前留下了記號。當然,與卓曉一起的便衣也都發現了卓曉這邊的額情況,雖然看似在人群中閑逛,但注意力已經到了卓曉這邊。
空地外不遠處有一片棚屋,這里也是曾經碼頭的遺產,但因為空置無人用,成了來此務工的百姓短暫的歇腳之地。
卓曉來到,以他親和的笑容以及自來熟的性格,很快和其他一起的務工者熟絡了起來。這一百人,除了被他們在空地找到的落單的打零工者之外,還有不少從農村里忽悠出來的。
其手法,和忽悠卓曉的如出一轍。如果自己只是個例外就算了,幾乎所有人都是用這種極不正規的方式弄來只能證明,這幫人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