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血雨
大型戰役與平時斗法完全不同。
兩人斗法或者幾個人，甚至幾百人爭斗傾向于法術和法寶，種種玄妙手段配以秘術靈寶，較為考驗修士應變水準，法術，下毒，幻象，精神攻擊，陷阱，十分復雜。
而數萬人的戰場慘烈殘酷，兵刃寒霜凜冽，處處兇險。
無論平庸之輩還是天之驕子，卷入血肉磨盤似的殺戮僅能存活片刻時間，萬種手段蒼白無力，考研的是團隊協作。
戰役中，身家富裕者即便渾身寶物，短暫快速閃爍耗盡崩毀，更易引起注意亂刃加身飲恨不甘。
絕大部分普通士卒只有綻放的血花宣告凋零。
后方樓船上。
借助升起的朝陽霞光，官員們看見了戰場的瘋狂和慘烈，熊姓將領鬢角流汗，紅袍地方守官后怕不已，慶幸自己能夠站在后面而不是沖上前，雙方已經殺瘋了。
戰場最激烈處滋生出漫天血霧，各處不斷有光柱升空而去。
高空，地面，隨處可見勇猛慘烈的交戰。
戰場某處，目睹無數袍澤身死墜落，某個憤怒的普通人族士兵憤怒絕望。
“撞！死也要撞開盾墻！”
緊握厚盾嘶吼拼死猛沖，用血肉之軀全力撞擊金色盾墻！
堅固盾墻微微顫動。
不在乎內臟破裂不在乎斷骨之痛。
雙手死死握住盾墻間隙刺出的長槍不撒手，不顧其它長槍猛刺，身上不斷被刺出血窟窿，血水染紅金色長盾，慢慢的，手掌失去力氣松開長槍，染血瀕死的兵卒向下墜落，穿過一處又一處戰團，挨了更多利刃流矢…
跟隨如大雨的血水和其他尸體重重落地，身下是厚厚的尸體和散亂的長矛斷箭。
躺地上慢慢死亡。
雙眼倒影里，天空混亂戰場漸漸模糊。
視線從不知名士兵尸體位置升高，無論多高，看得見的地方全是血紅色。
他的死感染更多人，幾十幾百人豁出去發起沖撞，用命硬生生將金色盾墻撞開豁口！
“殺…！”
成群圣朝士兵從撞開的缺口沖殺進去，與身軀修長盔甲精美的尖耳蛇妖殺成一團，在箭雨中短兵相接。
蛇妖兵戰斗力太強了。
兵卒們只能用命往里填，付出更多性命，努力將蛇妖兵互相切割分開，圍攻落單的，只有這樣才能更快殺傷身經百戰的蛇妖，是前線將領無數次嘗試后發現唯一有效的方法。
如果有其它辦法將領們也不愿這么做，太慘烈。
即使落單，依舊很難快速擊殺，精美如藝術品的盔甲不但漂亮防御也很強，弓箭手在后邊瞅準時機偷襲，若正面擊中縫隙還好說，若側面擊中護甲斜面只會被彈開，且容易誤傷同伴。
人族神箭手拉弓，臉頰貼著羽箭，眼神跟隨筆直的羽箭鎖定左右移動的落單蛇妖。
尚未來得及撒手放箭，一支冷箭射來！
長長的羽箭射中神箭手胸腔要害，痛苦悶哼，其手中的箭失去控制飛出去。
被沖散的蛇妖兵遭圍困，右手持手柄略長的環首直刀配合左臂機械護盾，反而不斷重創圍攻者，可折疊展開的臂盾抵擋，叮當響火星四濺，盾上的法陣能量損耗疾快。
嘶吼大喊報仇，越來越多殺紅眼失去理智的人族士兵豁出命。
拼著重傷貼近蛇妖兵，數人用命將其纏住無法輾轉騰挪，被刀刺穿就抱住持刀右臂，抱住左臂，甚至遭受膝蓋一次次猛擊，被膝甲頂的七孔流血也要保住腰部不撒手！
死死將落單蛇妖困住，他們只要困住短短瞬間即可！
負責擊殺的士兵從后扳住蛇妖兵頭盔，將利刃貼著脖頸防御薄弱處刺進去…
“死！給我死！去死…！”
左右絞動利刃，血水與人族士兵的血混合，染紅了刻畫精美紋飾的甲片，被幾個士兵死死抱住的蛇妖兵四肢掙扎幾下逐漸失去力量，透明面甲護罩里，狹長眼睛注視抱住自己同樣瀕死的人類士兵，俊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胸口被刀刺穿的人類士兵也看著蛇妖眼睛，眼神從瘋狂漸漸變得茫然，最后平靜。
擊殺成功的士兵未來得及拔出劍，胸口突然劇痛，低頭看見帶著血透體而出的箭尖，心臟被刻滿符文的箭射穿，活不成了。
遠處蛇妖兵弓箭手轉換目標，快速搭箭持續射擊，華麗的長弓射出一支支奪命箭，之后被更多人族士兵死死圍住…
被擊殺的蛇妖和抱住她的人族士兵一起墜落，旋轉的目光看見漫天的廝殺，不知何處而來的刀氣余波將他們打散，然后，光柱籠罩蛇妖兵尸體帶著靈魂升向天空。
龐大戰場一角發生的事，慘烈隨處可見。
有的兵卒承受不住慘烈戰事精神崩潰亂喊亂叫，被上級無情斬殺。
雙方大軍組成的軍陣連仙人也要避其鋒芒，每一次攻擊或防御都會引起劇烈靈氣波動，偶爾也會有凡仙修為的仙將不慎被命中，或重傷或當場隕落，圣朝強硬招來助陣的世家散修死的更慘。
殺了一夜。
后方三層華麗樓船上。
端坐主位的紫袍官員臉色看不出任何表情。
官吏們戰戰兢兢，各種命令被認真執行不敢夾帶私貨，不敢搞內斗穿小鞋，平日再不合也得齊心協力，船舷掛著的幾十顆官員腦袋就是后果，誰敢耍手段就要把項上人頭掛上去。
武將們渾身冷汗焦灼等待，等著被調遣填補戰場，心里默默祈禱趁早結束甚至圣朝投降認輸也行，這等規模的廝殺卷進去九成會死，且死的默默無聞。
船艙里，數名訓練有素的侍女手捧果盤穿過長廊臺階，陽光透過格柵窗，侍女們從漂浮灰塵的光線里走過，來到紫袍老者身旁，將靈果放于案桌。
船舷旌旗被風吹得獵獵響，船上再無其它任何聲音。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發出聲音，以免引起紫袍老者的注意，盡量讓自己不會引起關注。
紫袍老人伸手抓起兩顆紅色靈果。
全然沒了平日聽琴吟詩作賦的優雅，與鄉下農夫吃果子無異。
旁邊幾個官員頭低的更低了，他們知道老家伙在恐懼，又不敢讓他看出來自己看到了他的恐懼。
果實隨意塞進嘴里。
蒼老干癟嘴唇蠕動咀嚼，下垂的眼袋臉頰偶爾顫栗。
嘴里不停的咀嚼，一下又一下…
侍女看見老人嘴角流出紅色液體，看似果實的果汁，但更像是血液，干癟嘴唇紅的瘆人，牙齒紅里透白…
終于，嘴里停止嚼動。
侍女趕緊拿出名貴材質手絹給紫袍老人擦擦嘴。
揮揮手，讓侍女離遠點。
他在恐懼，恐懼的不是自己身處戰場容易被對手刺殺，而是恐懼這一戰讓洪荒各勢力看到了人族圣朝的所謂實力，無論仙神還是妖魔鬼怪，在他們心中高深莫測強勢崛起的人族圣朝就這？
被崛起時間并不久的蛇妖軍團輕而易舉碾壓，連續不斷投入十余萬正規軍，卻無法撼動兩萬蛇妖兵，暴露了圣朝實際戰力。
以往只有圣朝欺負別人，何曾被別人欺負成這般凄慘模樣…
目光不善掃過噤若寒蟬的兩列文武。
“告訴我，說說圣朝和蛇妖軍戰損數量，各家族的損失不必管。”
底下眾文武低頭互相看了看，站最前面隨飛舟而來的另一位兵部紅袍官員暗嘆倒霉，這里除了紫袍老者外就他官職最高，硬頭皮向前一步。
外側的部下立刻將實時消息傳給他。
得了數據的兵部官員忍不住哆嗦，彎腰低頭拱手。
“回稟總督大人，我軍戰亡者近七萬余，大型戰船損毀三十二艘，蛇妖軍戰亡…一千二百余。”
文官武將們呼吸停滯那么一瞬，真的怕了，戰事打成這樣誰都沒好果子吃，事后追責，在場諸位脊梁骨都沒法挺直。
一陣風吹過懸浮空中的樓船。
所有人感受到絲絲涼意，額頭冷汗被風吹過后腦子格外清醒，心里不禁要問還繼續打下去么？真的能夠打出人族圣朝的骨氣么？萬一再降臨兩萬甚至十萬蛇妖軍怎么辦？
誰也沒料到打成這樣，連十換一都做不到。
紫袍老者兩只干枯的手死死握緊扶手，用力至骨節發白。
時間太短了，人族圣朝目前最缺時間。
尚未完全打下洪荒大地，廣袤國土產出的資源才剛剛投入使用，將領，士卒，才剛剛開始享受資源進行提升，如果再給圣朝兩千年，不，只需五百年，足夠武裝出能夠抵抗洪荒大勢力的軍團。
無奈形勢逼人，蛟龍出現太突然，莫名其妙的戰事應戰很倉促。
兵部官員想了想，快步走到老者身邊俯首小聲說道。
“大人，圣朝新創建的軍團或許能挽回敗局，事關圣朝威嚴是否請出…”
聞言，紫袍老者略微思索后搖頭。
“還沒到那等地步，朝廷諸公會想辦法應對，估計很快會有消息。”
官員點頭稱是趕緊回到底下自己的位置。
果然，船艙小型傳送陣盤收到一份密信，文官捧著密信快步跑到紫袍老者面前呈上。
以特殊手法解開附著信紙上的秘術，文字顯現。
底下文官武將們偷偷抬眼睛察言觀色，發現老家伙面色變好，眾人齊齊松口氣。
高位椅子上，白發白須老者靜坐不動，似在認真思索，神情復雜。
將信件交給親信幕僚，看了眼慘烈混亂的血色戰場。
“圣朝旨意，會有真仙供奉前來蕩平蛇妖，待蛇妖軍敗退后立刻封鎖地脈，全力擒拿妖蛟！”
眾文官武將齊聲遵令。
少數知道些許內幕的官員松口氣，心里不慌了，妙啊，有靠山滋味真乃美妙愉悅，實乃人生極樂美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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