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夜色來得早。
圓月才爬上半圓天坑陡崖,山脊起伏,銀霜夜月為背景,稀疏老樹仿佛成了廣寒宮里的桂樹,月空下飄來云朵,詩意十足。
天坑里的廟宇相繼點亮燭火,穿著某種風格袍服的弟子點亮大門燈籠。
月朗云稀,藍煙色的山河幽靜縹緲。
白雨珺才站了片刻天色就暗了,大山里就這樣。
夜梟叫聲在山谷里回蕩。
白雨珺看看高高臺階上點亮燈籠的大門,絲毫沒有在此借宿的念頭,本能的不喜且排斥,反感這等虛偽之地。
未等轉身上馬。
官道來時方向傳來細微動靜,三個人,以輕功身法奔跑。
懷抱紙傘的某白感慨傍晚真熱鬧。
很快,三道身影跑到近前,好奇看了眼路邊賣呆的某白一眼,轉而攀登臺階跑進廟宇,動作嫻熟自然,三人每一步落腳都能避開石子青苔踩在合適的地方,似乎十分熟悉此地。
進了大門飛速易容換裝,裝作普通信眾。
白雨珺嗅到了絲絲血腥味。
沒想到在路邊站一會兒能看這多風景。
上演一番光怪陸離后,某白反倒對這地方有了點興趣,權當無聊解悶。
眨眨眼,目光仿佛穿透隔閡掃視廟宇,發揮聽力捕捉所有細節。
意識鏈接附帶的小技能,聊勝于無。
“嘶蠻專業的嘛。”
說到底還是那幾樣東西,無所不能,至高無上,以及非常靈驗,你不靈驗就是你不夠虔誠,得自我反省,非常典型的套路。
有富人有權貴,男女老少,書生,江洋大盜,窮苦鄉農,各行各業。
主事者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
拾掇的一絲不茍,畢竟干這行外表形象很重要,估計胡須也要專門抽時間梳理,衣物,飾品,簡單搭配后給人一種有知識的感覺,演練過無數次的神情拿捏的恰當精準。
結合套路經典的理念和語言,非常典型。
且擁有修為在身。
這年月修為太高的都被蛇妖兵駐軍刻意約束,筑基成功后不得停留凡世間,不敢騷擾俗世,這老貨修為恰巧卡在煉氣巔峰,不算破壞規則。
當然,在某白眼里他的修為也就那樣,沒啥值得關注。
目光隨意掃視。
莫名的感覺哪里不對勁…
一處處慢慢仔細尋找,認真搜索后目光落在供奉的神像上。
白雨珺疑惑的眨眨眼睛,覺得有問題,但看起來神像很正常,頗為矛盾,白雨珺覺得可能自己鏈接的軀體太弱所以看不真切。
大屋子里,一群善男信女跪在神像跟前念念叨叨,眼神狂熱。
站在某白后邊的馬匹可能是渴了,腦袋湊到白雨珺面前瞪著大眼睛瞅著,它想要豐盛草料以及飲水。
用紙傘將馬頭推到旁邊去。
“到底哪里不正常呢…嘶許久未曾體驗這種看不透的感覺了,好懷念,好有趣。”
白雨珺想再研究一番,反正長夜漫漫又無法趕路。
突然,聽見雜亂腳步聲快速靠近。
再次把靠過來的馬匹大長臉推到一邊,現在不是飲水喂草的時候。
歪腦袋仔細想想。
“部分腳步聲很熟悉,之前聽到過,唔,想起來了,是那些匆匆趕路的官兵中某些人,剩下的陌生。”
某白聽力超絕,即使擦肩而過也會無意間記住對方聲音特征,并非刻意去記住,屬于強大生靈的一種本能,即使相隔數百年再遇也能回憶起曾經的細節,天賦神奇。
至于另外的陌生腳步聲就不清楚了。
很快,崖邊官道出現一群人,有官兵也有捕快穿著的衙門中人。
某白嘴角抽了抽,這真是個不同尋常的傍晚,晚飯沒吃上,戲曲輪番上演,話說治安真夠亂的。
專職追捕的捕快們許是有某種特殊追蹤手段,結合氣味細節來看,目標是之前那三個人。
然而當官兵和捕快們來到廟宇后面色糾結。
沒搭理旁邊的小不點女娃,也可能是高頭大馬擋住了視線,近百人氣喘吁吁,汗水混合塵土以及血液有股子怪味兒。
站在臺階下上也不是走也不是,似乎廟宇讓他們很難辦。
隊正和捕頭商議一番,下令其他人不得亂動,收起各自兵器,二人一起登臺階。
白雨珺看得很清楚。
他們二人并非懼怕廟宇主事修為高,可能壓根不知曉里面有高手,純粹是對大門上的牌匾感到棘手,這種地方弄不好會出亂子,很頭疼。
里邊主事人沒現身而是讓門下弟子應對。
雖然那弟子和善謙虛但掩飾不住神色中的高貴,先是否決了廟宇內有作亂兇人,而后拒絕官兵和捕快搜尋,語氣隨和,帶著不容置疑,站在臺階高處居高臨下俯視隊正和捕頭。
隊正和捕頭甚至自降身份請求,沒想到卻惹了那些信眾。
狂熱的信眾里有權貴世家也有鄉農,憤怒的呵斥身上帶傷的隊正和渾身汗水的捕頭。
更有虔誠信眾敢伸手推搡。
目睹全部的白雨珺眉頭皺的更深。
“粉飾的再高上也掩飾不住爭權奪利本色,終究是件工具。”
已經成了擾亂民生的禍害了,若是沒猜錯的話,或許縣令很喜歡這種存在,畢竟能讓治下安定,何樂而不為。
白雨珺目光穿透人群看向神像,它到底是誰,又在圖謀什么呢?
想了想,靈機一動,找熟悉情況的問問不就得了么。
蹲下,像調皮娃娃戳螞蟻洞一樣,用紙傘戳戳地面。
“此地山神,現身一見。”
等了大概三個呼吸。
噗的一聲。
眼前地面泥巴被什么東西頂開,冒出來個小小的毛茸茸的…
白雨珺嘴角抽了抽,千算萬算沒想到這貨居然倒退出來,非常之不雅,此山神竟是個古老物種,算是最早的土地山神吧,個頭沒貓大,毛茸茸,小胳膊小短腿,很可愛。
就見小山神努力把自己拔出來。
用力大了不小心坐地上,毛茸茸的,僅穿了件褂子,如同只穿了上衣的土撥鼠,一撮胡子蓋住嘴巴。
先是像個老頭一樣捶捶后腰,起身,腦袋鉆進剛剛出來的地洞費勁扒拉,從地洞里掏出個比筷子短的拐杖。
轉兩圈才看見白雨珺。
先禮貌的施禮,直起身捶捶后腰,然后,用奇怪的音節說話,邊說話邊揮舞拐杖,像跳舞一樣。
“唔嗯,哼嗯嗯,唔?”
說完,用拐杖把好奇伸過來的長長馬臉推到一旁。
白雨珺愣了幾秒,好在很快在傳承里找到相關古老偏門語言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