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節:真他\媽冷
“…畢竟這么一把歲數了，就算化妝師再厲害，有些東西還是改變不了的吧？”
羅羨陽眼帶遲疑地問道。
他還在和沈歡聊著沈歡邀請他演戲的這件事，只不過和一開始他和沈歡分坐兩邊不同，現在兩人已經坐在一張沙發上，并肩坐著了，兩人的助理則是在左右環伺著。
面對羅羨陽的遲疑，沈歡繼續跟他講解著：“現在中國的影視行業發展迅速，這不僅體現在資金體量上，各種基礎工業也是發展很快的，化妝就是其中之一。在特效妝上，現在國內的好些化妝師已經達到了好萊塢水準，做出來的妝就算放到最近打特寫也看不出什么異樣來，能夠把一個小姑娘變成老太太都不露半點破綻，所以光哥你對于這一點真的不需要太多擔心，你需要注意的只是要找到劇本中人物角色的心理狀態和表現形式，但是這一點對于光哥你來說問題不大，因為這本來就是你的年輕時候，你只需要回憶那時候的自己、演出自己就行了…”
從看劇本到現在，羅羨陽已經提了好幾個細節方面的問題了，這對于沈歡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他不怕羅羨陽提問題，就怕羅羨陽不提問題。既然羅羨陽提問題了，那就說明你對于這件事確實還是有些動心的，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把羅羨陽的這些擔心一一消除。
羅羨陽又提了兩個細節上他所想到的東西后，終于沒有再提什么問題了，把劇本也從手中放下，跟沈歡拉起了家常來：“說實話，我真沒想到你會在這個時候想到去拍電影。你現在新專輯剛發，而且還保持著這樣的發歌速度，我還以為你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撲在你的這張專輯上呢。”
沈歡說道：“長城不是一天建成的，我這張專輯也是，會是一個很漫長的制作過程，要慢慢來做，所以時間上還真不像很多人想的那么緊。正好中間還會空出許多時間來，想著不要浪費，就干脆把這些零散時間利用起來，拍一部電影。”
沈歡說的輕松，但是羅羨陽知道，這件事絕不像他說的那么輕松。
他光是用想的，也能猜到這樣兩邊一起抓的工作量和壓力有多大。
“到底是年輕人，精力充沛。”
羅羨陽感嘆起來，“我要是年輕的時候，像你這樣工作估計都夠嗆，更別說現在年紀大了，完全拼不動了。不過說句你不愛聽的，我還是不太建議你這么干，畢竟身體才是最重要的，錢有的是機會去賺，沒必要這么拼，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明白了。”
這話讓沈歡聽了，心里又再多了一些希望。
羅羨陽和他之間的相處，在一開始的時候是很客氣禮貌的，到現在卻是生活化多了，顯得親近很多。
不管這是不是羅羨陽真關心他，還是羅羨陽表現出來的相處技巧，反正都是一個很好的信號。
“光哥說的是。”
羅羨陽看看他，又道：“不過你這接下來竟然就拍電影了，倒是讓人挺意想不到的，我還以為你接下來就算要繼續做影視，也是做電視劇呢，畢竟你在那上面已經是熟門熟路了，還有那么耀眼的業績在后邊放著，真要做的話，應該也不愁賣不出一個好價錢的吧？”
沈歡知道羅羨陽這還是收著在說了，他還有沒說出來的話如果換成電影的話，應該會有點危險。
這是羅羨陽沒有說出來的話，也確實是羅羨陽心中所想的。
沈歡所要拍攝的是電影，而不是電視劇，也是讓羅羨陽不太想接這個活兒的原因之一。畢竟電視劇和電影是不一樣的東西，沈歡在電視劇上是能夠搞的定，他已經用自己的事例證明過了，可是沈歡在電影上是否同樣能夠玩得轉，這誰能斷定？
誰也不想自己的大熒幕首秀出現在一部失敗的作品上，至少也得讓他自己有信心才行呀。
“嗯，如果是拍電視劇的話，確實不愁賣不出一個好價錢。”
沈歡點頭承認，印證了羅羨陽的猜測。
實際上，在《潛伏》賣出二輪的同時，湖廣衛視的老熟人就已經私下向他傳達了一個消息了。
湖廣衛視想要和他進行合作。
具體的合作方式，是由湖廣衛視控股的飛鷹傳媒和夢工廠進行對接合資，拍攝電視劇，電視劇拍完之后，直接再由湖廣衛視出面購買。而對于電視劇的題材、選角、拍攝等方面，給予沈歡百分百的自主權，隨便他拍什么題材，隨便他找什么演員，隨便他想拍什么就拍什么，在人力物力方面他們也是最大限度地開放支持，飛鷹傳媒方面只起一個監管職責。
當年《流星花園》爆火的時候，這些電視臺方面雖然對于沈歡很看好，但終究還是有所保留的。說到底，他們當時只是對于《流星花園》這個ip給予了肯定，而現在，卻是終于對沈歡這個人給予了肯定，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這樣的大體合作預案，湖廣衛視方面可以說是非常有誠意了，不過這個穩賺不賠的提議還是被沈歡給否定了。
“不過我想拍的從來不是電視劇，而是電影。”
羅羨陽這倒沒有想到，“哦？”了一聲，感興趣地問道：“既然你想拍的是電影，那你怎么到現在才決定去做？”
沈歡說道：“因為當時感覺自己的能力還不夠，所以先用電視劇來練練手。現在拍了兩部之后，感覺能力差不多了，所以才終于開始做了。”
沈歡說的很坦誠，羅羨陽也是聽得出來的，這讓他甚是詫異，看了沈歡好幾眼，像是重新認識了沈歡一樣。
“你和我認識的一些年輕導演，有些不大一樣…”
羅羨陽認識的圈中人很多，影視圈方面的也不少，也有一些年輕導演。
在和這些人的接觸過程中，羅羨陽發現，在這些年輕導演中普遍存在著這樣一種常態：他們都認為自己擁有絕世的才華，他們能夠滔滔不絕地說出很多所謂的好電影中的無數弊端來，聽起來有模有樣，儼然間他們的水平已經比很多知名導演都要高不少了。之所以他們現在還不出名，只不過是缺少一個機會而已，只要給了他們一個機會，他們就能夠震驚世人。
如果這些人有沈歡這樣的資金條件的話，羅羨陽相信他們早就一個個瘋狂去拍電影了。可問題是他們很多人都沒有，所以很多人寧愿繼續到處去拉投資，“埋沒”著他們的“才華”，繼續的怨天尤人，抱怨著別人有眼無珠，也不愿意放下身段，從最基礎開始做起、打磨自己。
他們從來不會去想這樣一個問題：他們真的像他們自己所想的那樣能力強大、有天分嗎？
而在這些人中，總也是不乏有幸運兒真的憑借各種因素成功拉到投資、一步登天拍出電影的，可是不管是市場表現，還是在藝術成就上，所能成功的，幾乎沒有。
可是這樣的例子并沒有能夠打擊這些年輕導演們的自信心，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些失敗者只是因為他們能力不夠罷了，換到他們自己身上就不同了。
老子天下無敵，這是羅羨陽所認識的絕大部分年輕導演的共同心態。
其實對于他們的這種心態，羅羨陽是非常理解的，因為他也年輕過。
在羅羨陽年輕的時候，他和這些年輕人也是同樣的心態，他也認為自己天賦出眾、才華四溢，很多所謂知名歌手，在他看來就是運氣好的臭魚爛蝦罷了。可是當他年歲越長，專業知識技能愈加精深之后，他才知道當初的自己是多么的無知、多么的眼高手低，他的技術和創作上究竟存在著多少在現在的他看來慘不忍睹的錯漏，又存在著多少可以改進的地方。
“我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
羅羨陽說到這，思索了一會兒，最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也沒有再繼續接著說下去，而是把話題轉移到了沈歡身上，笑道：“我甚至覺得你有點不像是你這個年紀的人了。”
沈歡突然之間拋下他拿手的電視劇跑去拍電影，這給羅羨陽的第一感覺就是“不靠譜”，想一出是一出，不過沈歡這么一說之后，給人的感覺立刻就又不同了，從“不靠譜”變成了“很靠譜”，而這種看法上的轉變，同樣發生在了對于沈歡這部電影的看法上。
為了一個目標，拒絕一步到位的誘惑，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去學習、實踐、鋪墊…
羅羨陽捫心自問，發現別說是沈歡這個歲數時候的他了，就算是現在的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沉得下這份心來、耐住這樣的性子。
這種沉穩和不急不躁，著實有些可怕了。尤其是放在沈歡這樣的歲數上，那就更加可怕了。
也更讓人欣賞。
羅羨陽對于沈歡的好感，悄然間已經提升了許多。
沈歡則是笑道：“可能是經歷的事太多了些的緣故吧。”
羅羨陽聞言，覺得有點道理。
沈歡的那些糟爛事，全中國誰人不知？
磨難讓人成長，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是沈歡的話說到這里并沒有結束，而是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羅羨陽一眼，隨后緩緩道：“又或者…我本來就不是這個年紀的人，在我現在的這具軀殼里，住著一個滄桑的靈魂，就像這部戲的男主角一樣，我是從未來回到現在的一個老男人。”
羅羨陽本來只是放松地坐著，看到沈歡的這個瞧著有些詭異的眼神，再聽到沈歡的聲調話語，突然之間背上寒毛直豎，身體也僵硬了。
沈歡的話讓他生起了無限遐想來。
為什么沈歡會寫出這樣一個劇本來？他的靈感是從哪里來的？真要嚴格計較起來，除了時間線對不上，其他很多東西放在沈歡身上的話，真的是能夠說得通的！而時間線是完全可以更改的。而他眼前所看到的沈歡為什么會沉穩得完全不像是一個年輕人，用這個說法也是完全可以說得通的…
真要這么細想下去的話，這件事還真的有點驚悚，不過很快羅羨陽的身體又放松了下來，笑著搖了搖頭，打趣道：“那么請問從未來回到現在的沈先生，我會在什么時候結婚？我的未來妻子是誰？我對于這一點很好奇。”
靈魂穿越時空重生這種事，實在是太無稽了，他剛才竟然還真有那么一瞬間去思考，實在是有些好笑。
沈歡說道：“蝴蝶效應改變了很多東西，所以我也不確定你未來的妻子是否如原本的時間線上那樣了。”
羅羨陽孜孜不倦地繼續追問：“那原本的時間線上，會是誰呢？”
沈歡裝裝模作樣地閉眼想了一番，最后睜開眼來，含糊其辭：“我覺得還是不說的好，我只能說，在原本的時間線上，光哥你的婚姻生活很美滿，兒女雙全，人人稱羨。”
羅羨陽繼續笑著。
他愈發覺得自己剛才有那么一剎那竟然真的相信了沈歡的說法可笑了，可沈歡明顯是在逗樂子開玩笑，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和羅羨陽的這次見面應該算是比較愉快的，兩個被媒體架到斗獸場上的男人相處起來卻是很融洽，暢談了一下午，一直到在羅羨陽家吃完晚飯沈歡才離開。只不過一直到了最后，羅羨陽也沒有給出他明確的答復，沒有說這部戲的這個客串角色他接還是不接。
“我明天的行程安排是怎么樣的？”
沈歡坐在車上，側頭望著窗外呼嘯而過的街景，這樣問道。
杜子清拿出本子，給他播報起來：“明天上午去廣匯網，中午的飛機去尚海，下午和晚上錄音。”
報完之后，杜子清猶豫了一下，問道：“要改行程嗎？”
沈歡沒有回答，就這么看著窗外想了好一會兒，最終道：“不用改。”
算了，雖然羅羨陽的意思不清晰，不過他該表達的、該做的努力也都做到了，再在這邊多磨蹭下去也不會有什么質變。
反正他本來就做好了兩手準備，實在不行，就啟動b方案吧。
只是少了個噱頭，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多少有些瑕疵，頗為可惜。
而在上庸城8號別墅一樓的客廳中，羅羨陽站在落地窗前，落地窗已經打開，涼意甚濃的夜風一陣陣撲在他的臉上，那個今天一直陪同在側的女人就站在他身邊，陪他默默地站著，一言不發。
四下俱靜。
直到一道喃喃之聲將這寧靜打破。
“真他\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