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節:概念專輯
凌晨一點，早已過了下班的時間點，建德大廈基本上已經通體全黑了，十二樓卻是燈火通明。
這里是廣匯網的駐扎地。
自從網絡版權立法即將在五月一號開始正式施行的消息確定之后，這里就經常性地燈火亮到很晚，因為在新老板的意志下，廣匯網現在已經逐漸將重心轉移向了新成立的云音樂部門。而即將在五月一號施行的網絡版權法案，無疑是對于網絡音樂市場的一次翻天覆地的巨大沖擊、變革和機會。
面對這樣的一件大事，最近一段時間廣匯云音樂部門自然是忙得焦頭爛額，每個員工都跟上足了發條的馬達一樣，根本停不下來，真正做到了女人當男人使，男人當牲口使。不過新老板還算仁慈，與高強度的工作相對應的，是薪資福利方面的大幅度升級，這使得大家都干勁十足，倒是沒多少抱怨的聲音。
可是即使是對于這種時間下的廣匯云音樂來說，到凌晨一點還是燈火通明，也是有點不正常的。
“廣匯的那些人還沒下班呢？”
建德大廈的保安小張在例行巡完了一到六樓之后，回到了監控室里打算休息一下，期間目光從監控墻上瞥過，看到其中幾個監視器的畫面光線有些不正常，多注意了一下，再看到那個畫面是屬于哪一樓之后，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監控室里的另一位值夜保安老羅正坐在桌子后，一雙腿翹在桌子上，正看著晚間電影呢——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個小尺寸的電視機，上面正播放著晚間檔電影。
聽到小張的問話后，他頭都沒有轉，隨口反問道：“這不是正常嗎？他們哪天不加班了？也是命苦。”
他們這些保安算是最了解這棟樓中每個公司的出勤作息情況的了，而廣匯的那些人最近的作息狀態，他們也是看在眼里的，早已習以為常了。
小張走過來，隨手脫下帽子扔在了桌上，一屁股坐了上來，伸過腦袋來歪了一下、看了一眼小電視的屏幕，說道：“不過也沒有看到過他們這個點還沒下班的啊，這都幾點了？”
“幾點了？”
老羅這才終于把視線從面前的小電視上挪了開來，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脫口而出：“我靠，都一點多了？”
隨后又把目光向著最前面的監控墻上看去，確實見到十二樓的等還亮著，正好還有人從監控下面急匆匆地走過，走向了廣匯公司的方向。
“太可憐了。”
老羅連連搖頭，“聽說他們之前就換了新老板，還說那新老板對他們挺好的，薪資福利加了不少，不過現在看來也不咋地。這種上班法，給再多的錢也不行啊，命還要不要了？”
他嘴上雖然在可憐著那些人，不過從他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來看，他心里顯然不是這么想的。
“是啊。”
小張也感慨了一聲，“我們這些干保安的，雖說沒有他們那么體面，工資也沒有他們多，不過咱們的工作時間總算是正常的，身體健康也是有保障的，不像他們。像他們這么搞，現在錢是賺到了，不過健康卻是丟了，到老來又要用錢去換健康，不劃算，不劃算…”
小張說著，連連搖頭，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優越感。
而此刻，被他們口中所可憐著的那些人，正在熱火朝天的工作著。
“…這個標題版式不行，這紅紅綠綠的你自己看看，你覺得行嗎？”
胡宗邢用手指狠狠地戳了戳他手里拿著的那張紙上面的圖案，“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審美觀，拿回去重做！”
胡宗邢說著，將手中的紙張隨手一拋。
他面前的那個小姑娘則是低頭撿了起來，趕緊轉身離開了這間辦公室，繼續去重新修改了。
而在她離開后，胡宗邢卻是沒有坐下，而是走到了落地窗旁，透過玻璃向外面看去，見到外面是一派熱火朝天的工作景象，每個人都在埋頭工作。
這樣的場景卻沒能讓他的心情好轉多少，反而是嘆了一口氣，心情很是煩躁。
能不煩躁嗎？
他本來今晚有一個造小人計劃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全部就緒了，就差臨門一腳，結果大老板一個電話突然打了過來，命令他立刻趕來公司主持大局，說有一個緊急項目要連夜上線，讓他立刻到公司里來開一個視頻會議。
然后胡宗邢就只能一邊罵娘一邊澆熄自己的欲火，在老婆那可以把人融化的幽怨目光中狠心離開了家，匆匆趕來了公司。
遇到這種事，只要是個人，心情能不煩躁嗎？
但是煩躁歸煩躁，工作還是要做的。作為公司的高級管理層，他早就有了遇到類似事情的心理準備。
他們這些高管，在外人看來羨慕不已，但是煩心的事也不少呀。畢竟說到底，他們也只是高級打工仔。
想到這，胡宗邢也就不繼續往下想了，而是念頭一轉，本來想要回去辦公桌后面坐著的腳步也轉換了方向，走向了門的方向，拉開門走了出去。
還是趕緊把大老板交代的事給趕緊辦完吧，要是快的話，說不定趕回去老婆還沒睡呢。
今天晚上被折騰的不止是胡宗邢一個人，包小貝也沒有睡好。
他雖然不像胡宗邢那樣，有造小人的計劃要忙活，但是當沈歡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也已經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都快要睡著了。
結果沈歡一個電話就把他給弄醒了，希望他立刻聯系一家尚海或者是尚海周邊的了錄音棚，把人立刻找起來，他要錄唱片。
什么鬼！
包小貝都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要不然就是沈歡的腦子出問題了。
誰會像他這樣，臨時起意，突然大半夜地要錄唱片啊！而且連點準備時間都不給，聽沈歡的意思，立馬就要搞起來，一個晚上就要從零到有全部弄完。
“…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包小貝也在電話里表達了自己的疑問。
沈歡則是回答道：“只是剛好有了靈感，迫不及待地就想要立馬弄出來。”
包小貝自認也是非常有藝術細胞、非常隨性的人了，做的很多事在旁人看來也是荒誕不經，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他這個藝術家比起沈歡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至少他不會因為臨時起意，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去做這樣一件事，還大半夜地打擾別人的休息。
不過包小貝終究還是沒有拒絕沈歡。
他對于沈歡的音樂作品和音樂才華印象是很深刻的，跟他一起搞音樂創作的那一段時光，甚至給了包小貝一種享受音樂的感覺。
對于包小貝這種在圈子里混跡了很久的老人來說，音樂創作已經趨近于機械化公式化了，想要再找到這種最初入這行時的感覺可是很難得的，因此包小貝對于和沈歡的再一次合作還是非常期待的。
就只為這一點，沈歡今天的這個行為在包小貝看來也是可以原諒的，并且還是可以配合的。
“好吧，我試試看。”
包小貝掛斷了電話之后，立刻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讓自己清醒了一下，然后還真仔細思索了一下自己的人脈圈子，并且開始聯系起人來。
還好，干他們這一行的人，很多人的生物鐘都跟普通人不一樣。在這個正常人已經上床休息的時間點，還是有很多人沒有睡的，所以還真讓他成功找到了一個朋友答應連夜開工，并且還真湊齊了基本的人手，最后打電話給了沈歡，把地址報給了他，讓他過來。
“朝花”專業錄音棚，是位于浦東新區海澤路上的的一家錄音棚。
因為時間已經是凌晨了，即使是尚海這個號稱不夜城的國際性大都市，在海澤路這種并非商業中心的地段上，還是人煙稀少。
準確來說應該是幾乎沒有人。
沈歡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整條街上就是空無一人，而在他的面前就是之前包小貝發給他的那個目的地，一個碩大的牌子掛在上面。牌子上的燈帶已經熄滅，只是借著路燈的光，可以看到招牌上錄音棚的名字，還有正站在門口等他的包小貝。
“你這靈感來得也真是操蛋，這都幾點了。”
包小貝看到車子過來的時候目光就聚集過來了，見到車上下來的沈歡，立馬迎了過來，一邊走著嘴上還一邊抱怨：“而且正好我最近沒活兒，就窩在尚海。要是我現在不在尚海，還真幫不上你的忙。”
沈歡也走了上去，給了他一個擁抱，隨后分開，笑著道：“這不是我知道你現在就在尚海，這才給你打電話的嗎？實在多謝你了，這份情我記著了。”
包小貝搖搖頭，看了一眼沈歡，突然問道：“你這是晚上有局啊？”
沈歡直接就是從晚會上過來的，身上的衣服都沒有換過，因此也是一下子被看出來了。
“嗯。”
沈歡點了下頭，腳步一邁，跟包小貝一起向里面走去，邊走邊說：“剛從一個局里面出來。”
“那靈感也是在這個局里面找到的？”
“算是吧。”
包小貝臉露羨色，“還是你厲害，參加個局都能找到靈感。像我這種就差得遠了，在家里苦思冥想也是寫不出什么好東西來。”接著話鋒一轉，“話說這次的靈感有多少？是一首歌，還是幾首，又或者是一整張專輯？…”
兩人說著，已經走了進去。
這家錄音棚外面看著不咋大，但是進去之后才發現，還真是應了那句“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而在會客廳里，已經有幾個人在等待著了。
“放心，你別看這地兒不是很大，但是絕對專業，各種設備齊活兒。別的不說，就是那套德國原產的MGX510工作臺，全國就沒有多少錄音棚有，絕對滿足你的要求…”
包小貝注意到沈歡有在觀察這家錄音棚的狀況，趕緊拍著胸脯給他保證起來。
“那挺好。”
沈歡聞言，點點頭，然后目光落向了他面前的幾人。
一共是六個年輕人，有男有女，頭發五顏六色，各不相同，什么顏色都有，沈歡感覺再來一個都可以湊出葫蘆娃來了。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這家錄音棚的老板，李浩，你也可以叫他耗子，他有時候也會客串一下錄音師，水平還是很不錯的…”
包小貝給沈歡一一介紹起在場的人來，沈歡也是面帶微笑很有禮貌地一一握手。
通過包小貝的介紹，沈歡發現，在這些人里面，從錄音師到吉他手、再到鼓手等等，基本上是齊活兒了，也讓沈歡對包小貝的能力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包小貝在這個圈子里的根扎的還是深，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在這種時間點上，竟然能湊齊這么多人來，人脈著實有些廣。
而這些人看到自己之后的反應，沈歡也都一一看在眼里。
這幾個人對于他的反應，總體來說似乎是好奇居多，并沒有特別的熱情，這點不錯，等會兒工作起來想必可以很專業，不會被太多的外在因素影響工作進度。
在相互介紹的時候，兼職司機的杜子清也終于停好車進來了，包小貝順帶也把他介紹了一下，最后把沈歡拉到了一邊，問道：“你剛才還沒說呢，你這突然的靈感究竟有多少？你這次想怎么做？你又希望在這里面做什么？”
這些東西本來應該是沈歡一開始就告訴他的，他才好做接下來相關的工作。不過他之前接到電話的時候快睡著了，腦子有些迷糊，所以竟是沒問，之后也忙著沈歡拜托他的那些事，也沒空再去問，直到此刻才終于問了出來。
這里面也可以看出包小貝對于沈歡的音樂才華確實是很認可、甚至于推崇的了，所以才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只憑著沈歡的一句話，就把準備工作全都做好了。
而沈歡也解答了他的這些問題。
“靈感挺多，主要是做一張專輯，但卻不是普通的專輯，比較概念化，初步打算收錄百來首歌。”
“一整張專輯呀…”
沈歡一邊說，包小貝一邊點頭，可是當他意識到沈歡的這些話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時候，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結巴道：“百、百、百來首？！”
這特么也太概念化了吧！
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專輯啊！
這特么是什么魔鬼專輯啊！
這種專輯怎么定價啊！
再說了，他哪來這么多靈感啊！
這家伙是在開玩笑吧？
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