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節:小一一

啪啪啪　　沈歡在面前的門上敲了幾下，然后就靜靜地等待里面的人出來開門了。

　　等待的空隙，他還把周圍的景象盡收眼底：老舊的樓道，身后的對門上新貼上沒倆月、還很嶄新的福字，門邊墻上鑲嵌著的木箱子——那是用來裝牛奶的，每天送奶員會過來將訂的牛奶放在里面。

　　這是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的樓道，看樣子年頭還有些舊了。

　　沈歡在門口站了沒一會兒后，門就打開了，透過防盜門紗網，可以見到那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媽，皮膚蠟黃，一副樸實的模樣。

　　“你找誰啊？”

　　大媽沒有打開防盜門，在紗網后面這樣問道，眼睛警惕地盯著門外這個戴著墨鏡口罩，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

　　“姐姐你好，我找宋一，我是宋一的朋友。”

　　沈歡口罩后面的嘴巴這樣說道，說完之后還朝里面喊了一聲：“宋一！”

　　這個厚顏無恥的家伙一聲“姐姐”的威力頗大，本來還警惕地看著他的這位大媽，臉色立刻緩和許多，眼神也溫柔起來。

　　“我朋友。”

　　在沈歡大喊了一聲后，宋一平淡的聲音也從房內傳來，大媽于是打開了防盜門，把這個雖然看著不像好人，但好像還不錯的家伙給放了進來。

　　這里正是良渡市、宋一的家，沈歡離開了燕京之后，第一時間來了這里。

　　進門之后，沈歡一眼就看到了宋一正穿著她那套自己曾經見過的灰撲撲的睡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準確來說的話，并不是“坐”，而是像一條咸魚一樣葛優癱在沙發上。

　　三月份的良渡市，氣溫還沒有回春，零度以上，十度不到，還是比較冷的，沈歡就穿了外套，宋一卻穿得如此單薄，這和室內的溫度有關——室內的暖氣開得很足，一進門就明顯地熱了起來。

　　“那我去干活了。”

　　面相樸實的大媽在沈歡身后關上門之后，對客廳沙發上的宋一說了一句，宋一則是只回了一個簡單的“哦”，然后大媽就去一旁的廚房里了，把空間留給兩人。

　　這大媽是宋一家的保姆阿姨，宋一這個懶貨自然是不可能自己動掃衛生的，衛生工作從來都是保姆來做，之前沈歡來這里看到房間那么干凈，就是阿姨的功勞。只不過以前阿姨只是兼職，每周過來打掃兩次衛生，而在宋一接完沈歡的《潛伏》，拿到了二十萬的酬勞之后，直接跟阿姨談成了住家的全職保姆，除了衛生外，還帶做飯等工作，到底是有了錢任性。

　　而這些都是宋一在網上跟沈歡說的。

　　沈歡在《潛伏》拍完之后，可沒有就這樣和宋一斷了聯系，反而是經常找宋一聊天說話，畢竟這樣的女演員可不好找，他可是想要把對方發展成自己的長期合作演員的，一個良好的人際關系，自然是非常必要的。

　　“干哈呢？”

　　沈歡走到宋一身邊，并沒有馬上坐下，而是先看了她一眼。

　　這條咸魚就那么癱在那里，像是半身不遂了一樣，一動也不動，面無表情，眼珠子一轉也不轉地盯著天花板。可是沈歡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到的卻只是單純的天花板，什么都沒有瞧見。

　　“看什么呢？”

　　沈歡說著，在宋一旁邊一屁股坐了下來，順手也把墨鏡口罩都摘了下來，露出自己的臉孔來。

　　宋一卻是沒有回答他，眼珠子終于轉動起來，轉向沈歡，腦袋卻沒動。

　　“什么事？”

　　沈歡對于宋一這樣簡潔的話語風格早已適應，甚至有了默契，立馬明白她是在問自己找她有什么事。

　　他也不跟宋一繞圈子，正要開口直奔主題，那位阿姨卻是適時走了過來，端著兩杯茶，放在了倆人面前的茶幾上，笑容滿面道：“喝茶。”

　　沈歡相當不要臉地道了聲“謝謝姐姐”，這位大媽臉上的笑意更是濃厚了，說了聲“你們聊，我去干活了”，之后便走開了。

　　待她走開后，沈歡還沒說話，宋一已經先開口了：“虛偽。”

　　沈歡心中叮咚了一下，微微一喜。

　　以他對于宋一的了解，宋一從來都懶得主動跟人搭話，他們倆之間的交流，也從來都是他主動找宋一，這還是頭一遭宋一主動搭理他。

　　雖然只是吐槽吧，但這已經是個巨大的進步，說明他現在和宋一的關系確實更進一步了，沒有枉費他這半年來的熱臉貼冷屁股，也沒有枉費他剛才刻意的兩聲“姐姐”。

　　“男人是視覺動物，女人是聽覺動物，”

　　見到這樣的進步，沈歡也不急著說出自己的來意了，跟宋一扯起來：“你沒看到，剛才魏姐聽到這聲姐姐后，多開心嗎？雖然她也知道這是假話，但是人總是喜歡自欺欺人，你說是吧，小一一？”

　　“小一一”是沈歡對于宋一的稱呼，從中也可以體現出來他和宋一的相處狀態。

　　他面對宋一，基本上都是發揮不要臉的精神，怎么親昵怎么惡心怎么來的，面對宋一的冷淡從來都是置若罔聞，如一團烈火一般往上撲，從不熄滅。

　　也只有擁有他這種飛蛾撲火的精神，才能跟這樣一個懶到冷淡的奇葩保持著長久的聯系。如果是一般人的話，面對宋一這樣一個懶得給回應的家伙，早就敗下陣來了。

　　宋一面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只是又說了一句：“惡心。”面色紋絲不動，依然宛若面癱。

　　剛開始在拍《潛伏》的時候，聽到沈歡左一句“小一一”右一句“小一一”，她眉頭還會控制不住地抽搐一下，但是整個《潛伏》拍下來她也就習慣了。而且之后還經常收到沈歡的網絡文字和語音轟炸，她現在更是見慣不怪，完全適應了。

　　吐槽完“惡心”之后，宋一似乎是生怕沈歡再這么漫無邊際地惡心下去，馬上又追加了一句：“找我什么事？”

　　比剛才多了兩個字。

　　沈歡心中盤算，嘴上則是也不跟宋一貧了，直接道：“是這樣的，我接下來打算拍一部電影，就在今年，想要找你出演，女主角。檔期我也就不說具體的了，反正就今年，以你的工作狀態，我覺得這個期限已經夠細的了。”

　　他這次來正是想要勸說宋一出演他第一部電影的女主角的。

　　在決定要拍這部電影的時候，演員的人選問題就躥上了他的腦子。而這里面的女主角的第一人選，毫無疑問就是宋一。

　　對于他而言，這是最完美的選擇了。只是對于宋一這個奇葩，想要勸說她出演這部電影，還是費了他一番腦子的。

　　待沈歡說完，宋一想都沒想，直接道：“不接。”

　　預料之中。

　　宋一剛拿到手20萬，以她的花錢速度，且得有的花呢，至少今年肯定是花不完的，所以完全沒有經濟壓力。再以她的性格，不接正常。

　　沈歡完全沒有氣餒，孜孜不倦繼續說道：“別忙著拒絕，你先聽我跟你分析一下你現在的狀況啊。我知道，你對于錢沒有追求，能過就行，你也覺得你現在的錢夠用了，但是我要告訴你，你這是錯覺，你現在的錢完全不夠用啊！”

　　接觸是雙向的。

　　沈歡在長期的接觸中對于宋一很了解了，宋一對于沈歡也很了解，知道這家伙說起話來經常天花亂墜，見慣不怪了，所以也并沒有被嚇到，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連個聲都沒有回一下，只是繼續跟個植物人一樣癱在那里。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現在正修煉修到緊要關頭呢。

　　“你看啊，《潛伏》馬上要上映了，這部劇的品質怎么樣，你是看在眼里的，你也演過不少戲了，不是個新人，橫向對比一下，你覺得這部戲怎么樣？”

　　宋一一聲不吭。

　　沈歡也沒有指望她會回答自己，直接自己又把話頭接了過去，一拍大腿——拍的是宋一的大腿。

　　“優秀啊！而且我也是有歷史保障的，《流星花園》歷歷在目，那部劇可是捧紅了多少人？F4直接一夜成名，李曼姝現在也是不遑多讓，風生水起，完全就是個明星了，出去都必須偽裝掩飾，不然直接就被包圍了，走都走不動道！…”

　　“拍你自己！”

　　宋一平淡如水的聲音陡起情緒，拔高了幾分，臉上也有了表情，瞪了沈歡一眼。

　　沈歡嘿嘿一笑，“我又不傻，拍自己不是疼嗎？”

　　“我也疼！”

　　宋一終于也不癱著了，坐正了身子，腳放了下來，屁股還往旁邊挪動了一下，生怕沈歡再一巴掌拍上來。

　　這才是個談事情的樣子嘛。

　　沈歡很滿意，繼續自己剛才的話，“當然，你或許會想，我也就拍過一部劇，而且還是偶像劇，跟《潛伏》不一樣，一個成績并不能代表未來，但是雖然我電視劇只拍過一部，可是音樂卻是出了不少。你想一下我的那些音樂作品，有哪一個不是大火的？說句不客氣的話，自從我痛定思痛、重新出道之后，一路以來可謂是從無敗績，只要出手，必有不俗的反響。從這些現實的例子來看，再加上你自己也清楚這部劇的品質怎么樣，這部《潛伏》會引起怎么樣的反響，你也可以猜到一二了吧？”

　　“當然，我們也不能把話說死了，但是從我剛才說的那些來看，大火的可能性可是相當大的！到時候你的問題也就來了。”

　　沈歡在來的飛機上就已經把所有思路都想過一遍了，還想出了好幾個方案來，其中甚至有一個很無恥的想法：他想過，是不是要利用感情來促成這件事。

　　比如說，他向宋一告白。

　　若是告白成功，兩人成了男女朋友，感情上大踏步前進，那么男朋友邀請女朋友出演自己的電影，那自然就事半功倍了。若是告白失敗，也有好處，因為從心理學上來分析，基于反饋機制，人類對于愛慕自己的人會自然地產生好感，尤其是在他們拒絕了對方的情況下，更是會有內疚感產生，從而生出想要彌補對方的心思，這些都是可以拿來利用的。

　　但是這個辦法最終還是被沈歡摒棄了，因為利用感情實在有點無恥，沈歡臉皮雖厚，思維雖廣，但終究還是有底限的。

　　不過不用這個辦法，也還是有別的辦法可用的，就比如他現在正在做的這些。

　　“…到時候，你可就出名了，特別是在這片小區里。”

　　“你們這小區是個老小區，里面居住的人很多都是中老年人，而《潛伏》和《流星花園》不同，《潛伏》的受眾群體有很多正是中老年人。你要是《流星花園》的女主角，他們可能還不一定認識你，但你是《潛伏》的女主，到時候，這個小區里可是有很多人都會認識你的，那樣以后你再在小區里‘放風’的時候，可是會被認出來的，會有很多人圍著你，拉著你問長問短，你走到哪他們跟到哪，問你要簽名，要合影什么的。”

　　沈歡嘴里的“放風”，是宋一外出的時間。

　　對于宋一來說，能躺著絕對不動，她也確實給自己創造出了這樣的條件來，并且過上了這樣的生活，可以幾個月不出門——是真正的不出門，除了拿外賣門都不開的那種。

　　但是這也帶來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身體吃不消。

　　宋一這個奇葩，曾經因為長期的不運動最后竟然搞到住院了，也是從那之后，宋一雖然還是保持著死宅的習慣，但是家門還是會規律性地出一下的，外出溜達一下，逛個一圈，然后立馬回家繼續宅，沈歡就將其稱之為“放風”。

　　“除此之外，你們這個小區太老了，物業基本上不存在，更別提隱私了，只要是個人就能隨便進出。到時候，狗仔們就會毫無阻礙地涌上門來，趴在你家門外偷拍你，騷擾你，你一旦出門放風了，他們能把你煩到想死。”

　　對于宋一這樣一個人來說，沈歡所描述的狀況，簡直就是酷刑。

　　除了恐嚇，沈歡這個好朋友還貼心地給出了建議，“當然了，你可以跟我一樣，每次出門放風的時候墨鏡口罩伺候著，但是你別忘了你的住址可是在那邊登記著的，對于有心人來不難查，狗仔們是不會被這點小伎倆糊弄過去的。在目標確定的情況下，你包裝得再嚴實也沒用…”

　　沈歡到底不是魔鬼，恐嚇結束之后，還是像個天使那樣給出了一個解決方案的：“我相信這么麻煩的結果，是你所不希望看到的。而在這種情況下，有一個辦法能夠解決你即將擁有的所有困擾，那就是再買一個新的住所，一個沒人知道的、私密性極強的高檔小區，那樣你就可以放心地生活、放風了。”

　　“而買這樣的一個新住所，以你現在的儲蓄是絕對不夠的。就算分期，首付都不知道夠不夠，就算首付夠了，后面每個月還要還房貸，你每個月還要生活，這些可都是錢啊！”

　　沈歡終于說完，兩手一攤，“所以我才說，你現在的錢不夠用嘛。而我，將來幫助你解決這個問題。”

　　“你只要點個頭，不只是錢，房子的尋找、選擇、購買、入住等一系列事物，我全包了，你什么都不用干！”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