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節:獨在異鄉為異客

　　今天天氣不太好，窗戶的陽光很黯淡，灰蒙蒙的感覺，大白天的還感覺室內光線有些昏暗。

　　屋內的空調開的很足，很溫暖，和室外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以至于陽臺的玻璃上都凝結出了一些小水滴來。

　　客廳內的的電視開著，上面正播放著春晚的預熱節目，三位小品演員正在上面演著小品，臺下的觀眾時不時地笑上兩聲。

　　沈歡卻沒有笑。

　　他只是窩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機，眼神沒有焦點。

　　今天是除夕，明天是春節。

　　春節是中國傳統中最重要的節日了，忙碌了一年的人們在這時候都紛紛歇了下來，回家去和家人團圓，夢工廠當然也不例外，已經放假了，他這個平時都不怎么去的老總，更加不用去了。

　　對于明星、尤其是歌手們來說，春節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休息的時刻，而是工作的時刻，央視、各大省級衛視都會在這一天舉辦晚會，需要的歌手數量非常龐大，但是這里面也輪不到沈歡。

　　這并不是因為他們不想要沈歡，勇奪金曲獎6個獎項，沈歡現在的人氣正旺，他們當然也想要，只是春節晚會這種重要的節目，節目單早就定下來了，為了一個人臨時更改不太現實，所以沈歡并不像其他歌手那樣忙碌，而是無所事事。

　　《流星花園》也在湖廣衛視那邊定下了檔期，大年初三開始，在每天的晚間檔播出，而現在只是除夕，想關注也關注不了。

　　工作上基本什么事都沒有，生活上沈歡也沒有去處。

　　“沈歡”的父母當年是中國最早的一批進城務工青年了，還是跨省結合，在他們各自老家之外的第三個城市安了家，這些年下來，各自的親屬早就不怎么走動了。而“沈歡”的父母，也已經去幾年前相繼去世，房子之前也被“沈歡”賣掉了，所以他現在連個過年的去處都沒有，只能窩在這個臨時的家中，想找個人陪一陪都沒人。

　　林荷溪已經回老家過年去了，張長富一家子知道他這情況后，倒是熱情地邀請他和他們一家子回老家去過年，但是沈歡覺得太尷尬了，也沒有答應。

　　這一系列因素綜合下來，導致了沈歡現在只能孤家寡人一個人坐在客廳里。

　　平時一個人也就罷了，但是在除夕這種日子里孤零零的一個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就好像全世界的寂寞都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

　　“快點回家去吧，小伙子，你父母還在家里等著你吃大飯呢。”

　　“哎，大哥，好勒，你也快回去吧，你媳婦兒都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催了。”

　　電視里的小品都像在跟人作對似的，演的也都是春節相關的團聚主題。

　　其實這也正常，大過年的，不演這樣的節目，演哭喪嗎？但是看在現在孤家寡人的沈歡眼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孤獨感愈加強烈。

　　這強烈的孤獨感仿佛在不斷提醒他，他并不屬于這個世界，他只是一個來客而已。

　　他仿佛和整個世界孤立了開來，冷眼旁觀著這個世界的運行，融入不進去。

　　他仿佛被這個世界遺棄了。

　　這讓他想到了一句詩。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然后他掏出了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給本茹。

　　一時之間，他還真想不到能找誰了。

　　“喂，在干嘛呢？”

　　本茹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等彩排啊，還能干嘛？你怎么想起…等等，我一會兒打給你啊，我這邊有點事。”

　　話一說完，本茹就把電話掛斷了。

　　“嘟嘟嘟嘟…”

　　沈歡聽著電話忙音，過了一會兒才把手機從耳邊拿了下來。

　　他想要找點存在感，讓他現在這種糟糕的感覺會減少些，但是感覺反而好像更加糟糕了。

　　他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也看過幾本類似于他現在這種狀況的，但是里面的主人公從來都是歡歡樂樂志滿意得，一路乘風破浪披荊斬棘，那些作者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還會有這種情況，更加沒有告訴他遇到這種情況該怎么辦。

　　沈歡無計可施，只能拿起遙控器，開始頻繁地轉臺，最后在尚海衛視上停留了下來，看了一會兒，然后關掉電視，起身，去衛生間里折騰了一會兒后，裹上羽絨服、帶上包就出門了。

　　三個小時后，當沈歡到達尚海時，天色已經黑下來了。

　　春節是中國最重要的節日，每年這個時候，這個國家都會迎來人數最多的一次大遷徙，大量的外來務工人口從各個大城市離開、返鄉，以往熱鬧的大城市會迎來一年中最清閑的時刻，尚海也不例外。

　　沈歡行走在街道上，路邊的很多小店都已經大片大片地關門歇業，最后他還是找了個全球連鎖的西式快餐店解決了自己的晚餐，然后在路邊等了半天，最終打了個車去了外灘。

　　他這次出門沒有戴口罩和墨鏡，卻也不虞有人認出他來，因為他又戴上了那五顏六色的假發，把自己的臉化上了煙熏妝，涂抹得跟個鬼一樣，張長富來了保證都認不出他來。

　　除夕夜，出租車不僅少，收費也比平時要貴得多。

　　付了車資后，沈歡下了車，徒步了一會兒，來到了外灘。

　　外灘上人很多，很熱鬧，上了臺階，還能看到前方的江面上憑空多出了一個水上舞臺來，上面正在表演著節目。

　　這是尚海市旅游局、尚海廣播電視臺、黃浦區政府共同舉辦的春節跨年活動，為的是讓一些無法回家過年的人也能感受到春節的溫暖，順便向世界展現中國的傳統文化，已經有兩年歷史了，今年是第三年，這些都是沈歡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而大概也只有尚海這個國際性大都市，才能在除夕夜晚上還吸引到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

　　“新年快樂！”

　　“狗年大吉！”

　　沈歡一路走來，見到的每個人都是笑臉相迎，看到每一個人，不管是認識還是不認識的，他們都會說上一句祝福的話。只是他的造型可能太過于驚世駭俗了，和他說祝福話的人相對比較少，最多的是一些外國人，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塑料普通話對他說“新年快樂”，順便還贊嘆一下他的造型“cooooool”。

　　沈歡一路走，也一路對其他人說著祝福的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著這一張張真切的笑臉，他這顆心仿佛也漸漸溫暖了起來。

　　好像來對了。

　　隨著夜幕的愈加深沉，外灘上的人越來越多，到了臨近十二點的時候，人潮已經洶涌，摩肩接踵，走動都已經不方便了，周圍一片歡聲笑語，說著笑著，氣氛非常熱烈。前方水面舞臺上的表演也熱鬧無比，尤其是現在這個臨近十二點的時刻，今晚參加這次演出的明星們紛紛上臺，和主持人站在一起，站成一排，共同倒數新年的到來，氣氛更是愈演愈烈，即將達到最高潮。

　　“…六、五、四、三、二、一、零！”

　　水面舞臺上方的彩球猛地爆開，五彩的紙屑漫天落下，江對面的商業大廈也紛紛亮燈，打出“春節快樂”的字樣，今晚的氣氛到達了最高點。

　　“讓我們擁抱身邊的每個人，為他們送上新年祝福吧！”

　　主持人大喊一聲，水面舞臺上的眾人紛紛笑著互相擁抱，以身作則。聚集在外灘上的眾人也紛紛效仿，開懷地大笑著，說著諸如“春節快樂”“新年快樂”之類的祝福詞，和身邊的人們擁抱。

　　這個時候會在這里的，多半也都是些寂寞的人。

　　在現場氣氛的感染下，沈歡左顧右盼，也想找個人擁抱一下，然后看到了他左手邊的人，心中不禁感嘆，世界還真小。

　　那是一個女人，還是個他認識的女人，曾經在他幫林荷溪改變造型的時候、出手幫忙過的那個叫小喬的疑似同性戀。

　　她還是一頭發尾大波浪的長發，烈焰紅唇，身上穿著一件到膝蓋的羽絨服，正遺憾地看著她的左前方：那里是一個打扮精致的白人女子，正在和她身邊的一個白人男子熱烈地抱著接吻。

　　然后她一轉頭，看到了沈歡。

　　這是個蕾絲邊啊。

　　沈歡心中猶豫，不知道是否該擁抱她，主要是因為不知道蕾絲邊是否會對男性特別抗拒，如果是的話，那么他擁抱對方就有些冒犯了。

　　“婆婆媽媽。”

　　小喬倒是比他干脆許多，嘀咕了一句后，直接一把抱了過來，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新年快樂，膽小的陌生人。”

　　沈歡表情微微一滯，旋即也笑了起來，抱住了她，“春節快樂，陌生人。”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