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節:開始

　　沈歡沒有再去別的劇組游蕩，只是在隔離線外邊一直等著，一直等到那個被導演罵的女演員完成了她的戲份、換好了便服準備離開，這才快步迎了過去，截住了她。

　　“你好，我這里有個角色可能適合你，可以談談嗎？”

　　沈歡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單刀直入。只是在靠近了后，他愈發感覺眼前這人眼熟了，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

　　這女演員看著沈歡，表情帶著些戒備。

　　沈歡見她這副表情，把口罩摘開一半，把自己的臉完整地露出來給她看了一下，這才重新把口罩拉上，“我是…”

　　他話沒有說出來呢，這女演員就先一聲說了出來。

　　“沈考官！”

　　沈考官？這個稱呼對于沈歡來說很新鮮，也讓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的熟悉感是哪里來的：這人可能是近兩天來面試過角色的，他見過她，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熟悉感。只是任憑他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對方的名字。而且如果有這樣合適的演員，他應該沒有理由會漏過啊？

　　不過對方能夠認出他來，知道他有戲正在籌備，那么談起話來就方便多了。

　　“我們另外找個地方談吧。”

　　這女演員今天的戲份結束了，劇組工作卻還在進行中，在這邊談話實在不方便。

　　女演員聽到沈歡的話后，沒怎么猶豫就點頭應下，“好。”之后兩人就并肩離開了。

　　兩人閑步走了一會兒，邊走邊聊，等到他們出了這個民國片區、找了片沒人的城墻景觀坐下來的時候，沈歡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想不起她是誰來了。

　　她是李曼姝，面試的第一天就來過，直接從外形上就被沈歡給PASS掉了，因為她當時即使化了妝都是那么的老氣和兇相畢露，真實底子那還得了？

　　可是沈歡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底子竟然挺好的，在劇組的化妝師手底下呈現出來的效果相當不錯、青春靚麗，和她那天自己化妝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她那不是化妝，是毀容啊！偏生她看樣子自己還不知道，還以為自己化妝化得挺好呢。

　　也是因為她這一手神乎其神的“化妝術”，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看得人實在太多了，所以沈歡只是感覺眼熟，卻沒能想起她究竟是誰來。

　　“…那我們現在來試一下戲吧？”

　　兩人在這片城墻景觀下停下來后，沈歡這樣問道。

　　剛才一路上來的路上，沈歡已經把自己的來意大體跟她說過了。

　　他想看看她能不能出演這個女主角，李曼姝聽到沈歡的來意后，也表現出了非常大的興趣——用“喜出望外”或許能夠更好地形容。

　　而沈歡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李曼姝不僅外形適合，剛才的那段自己添加的表演也達到了他的標準線：在那段她被臭罵的額外表演里，她確實通過她的表演，不著一字，就基本上能夠讓人看出她這個角色的心里掙扎過程。

　　這倒不是說李曼姝的演技有多么高超，事實上，如果說表演的滿分是100分的話，李曼姝剛才的那個表演在沈歡這里只有40分，連60分的及格線都達不到，也就是普通電影院校的畢業生水準左右，也就難怪那導演會對她這段并無法算得上精彩、還擾亂了拍攝流程的加戲破口大罵了。

　　不過對沈歡來說已經足夠了。

　　拍攝流星花園的一個很大的好處，就是對于演員的要求很低，F4成員這種角色在沈歡看來只需要20分就足夠應付了，女主角的所謂高標準，也只是相對于這些標準水平而言。

　　40分，夠了。

　　這樣低的選拔標準，倒不是沈歡故意擺爛——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也希望找一水的內外兼修的優秀演員來演，但是那不可能啊。

　　他們劇組吸引力全無、資金還有限，對于演員的標準自然也不能太高，只能抓住角色的重點，比如說“帥”“高大”等核心賣點，其他的部分則是達到標準就行。

　　在有限的資源下，抓重點，有取有舍，合理分配，把有限的資源整合出最大的效果。這也是在工業制作流程下，沈歡身為導演兼制片人，學會的第一件事。

　　“嗯。”

　　李曼姝應下，表情有些緊張。

　　在來的路上，沈歡把戲已經跟她說過了，所以兩人這就立刻上手了，用的還是杉菜和道明寺之間關系第一次轉變的對手戲。而在試完之后，沈歡站起身來，心中終于確定了下來。

　　就是她了。

　　李曼姝的緊張在試戲開始之后就不見了，較好地完成了這場表演，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所帶來的精神集中的原因，她的表現比之前沈歡看到的還要好——如果說之前沈歡給她打40分的，那么這一場試戲可以打到45分了。

　　“歡迎你。”

　　試戲結束后，李曼姝也站了起來，沈歡向她伸出了手，“我代表流星花園劇組，期待你這個女主角的加入。”

　　他剛才從李曼姝的嘴里也打聽到了，她在這個劇組只是跑個大特，戲份沒多少，完全可以進流星花園的組，時間上沒有半點問題。

　　李曼姝的緊張在試戲結束之后又出現了，一邊拍著屁股上的灰，一邊眼神忐忑不定。而在驟然聽到沈歡的話后，她先是一怔，隨后出乎沈歡的意料，兩行淚水竟是直接從她眼中毫無征兆地流了出來。

　　“謝謝，謝謝…”

　　李曼姝握住沈歡的手，低下頭來，不斷喃喃稱謝，聲音已經哽咽。

　　沈歡默然不語。

　　他多少能夠體會到李曼姝的情緒。

　　那種絕望地仰望無限光明的天空、卻始終被一層玻璃擋住無法高飛的滋味，他這個老橫漂再清楚不過了。若是這個時候有人突然跑過來跟他說，要讓他當一部劇的男主角，他大概也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的吧？…

　　女主角敲定，劇組正式籌建完畢，再把大家的合同都搞一搞，人員召集一下，拍攝工作就正式開始了。

　　劇組的第一站，在同安。

　　流星花園的許多景都取在校園中，要拍出偶像劇的那種浪漫來，一個美麗大氣的校園是必不可少的，沈歡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廈大——在這個世界，它叫做同安大學。

　　名字不同了，但是校園的美麗和另一個世界卻是大體一致，在秦牧陽的工作下，也順利取得了校園內的拍攝許可，主要是借用了位于同安島南端的思明校區部分場地進行拍攝。

　　上島、入住、舉行開機儀式，一切流程走完之后，流星花園的第一場戲終于要開拍了。

　　同安大學大南門附近的林蔭大道上，此刻有很多社會人士，有的在外圍拉著隔離線，有的在場內忙碌地四處奔走，有的則只是站著，看著他們干活，比如說沈歡。

　　“把線拉一拉，別進框了！…那邊那個是誰？怎么跑進來了！小賀！小賀！…滋~~呼叫老金，呼叫老金，那邊準備好沒有，那邊準備好沒有？…”

　　楚虹在沈歡的周圍不停奔走，一會兒大聲呼叫一會兒拿著對講機在通話——有副導演就是這點好，很多活兒都有人代勞了，他只需要掌控大局就行。

　　這第一場戲很簡單，是拍攝女主角杉菜騎著電瓶車來上學、電瓶車卻壞了，然后還被勢利眼的女同學嘲諷的戲，也是整個流星花園的第一幕戲，第一個鏡頭就更加簡單了，就是拍杉菜騎著電瓶車過來，中學生都能演。

　　沈歡一是為了照顧這些演員、讓他們盡快進入狀態，二也是給第一次當導演的自己找找感覺，所以把這場戲安排在了第一場。

　　現在李曼姝化好妝換好衣服，已經在一旁等待就位了，看起來有些緊張，正不斷地坐著深呼吸，不過沈歡并不為她擔心——當初給她試戲的時候，她也是有些緊張，結果一喊“開始”就把緊張給拋開了。

　　楚虹在折騰了一會兒后，劇組工作人員們已經全部就位，李曼姝也過去就位了，騎上了電瓶車。

　　沈歡舉起導筒，做最后的確認。

　　“燈光！”

　　“燈光就位！”

　　“攝像！”

　　“攝像就位！”

　　“演員！”

　　“演員就位！”…

　　全部就位，沈歡卻沒有立刻喊開始，而是先深深地看了一眼現場：他看到劇務場記們正蹲在兩旁鏡頭拍不到的后方，他看到劇組的攝影師費利明正彎腰站在劇組的那臺700線的康尼SPY-180攝像機后面，他看到楚虹正站在他的身邊，眼睛盯著林蔭大道的那一頭一眨不眨，他看到李曼姝坐在電瓶車上，一腳撐地、斜撐著那輛電瓶車保持不倒，一動不動…

　　他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自己當上男主角的場景，結果現在他不僅成了男主角，更是成了導演，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卻又是如此的真實。

　　最終沈歡收回視線，目光堅定，大喊了一聲。

　　“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