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英雄悲歌
望著石小樂不解的目光，國師解釋道：“我擁有石軒中的部分記憶和感情，但我不是全部的他。”
石小樂更加疑惑了，追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國師搖搖頭：“我只有這么一個概念，仿佛從我出現起，便一直根植心底，但具體發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石小樂能夠確定，眼前的國師，絕非精神種子之類的東西，有血有肉，連氣息都無比完整，但他的話又不似作偽。
可一個人，如何能分成許多份。也許，一切只是他自以為的錯覺？
“你還記得哪些事，母親，她在何處？”
石小樂迫不及待地問道。
國師道：“我記不太清，只隱約記得，四周是一片茫茫海洋，無盡的風暴翻滾而來，將許多島嶼摧毀。”
“還有嗎？”
“還有一些人，但我記不起他們的樣子，只知道，他們的實力都很恐怖。”國師看了石小樂一眼：“比你還強。”
石小樂怔然。
此刻他才發覺，國師醒來之后，氣息發生了改變，如果昏迷中的他是將滅的燭火，那么此刻的他，則是萬丈神光，毫無可比性。
其氣息之強，甚至不遜色自己。
“你的重傷垂死…”
石小樂豁然醒悟。
“我不想瞞你，我的傷沒有那么重，但因為所修武功的關系，每一次突破，都會經歷假死的階段，挺過來便會更強，而且恢復的記憶也會更多。”
沒有石小樂，國師也有自信擺平一切，事實上，正是石小樂的出手治療，反而拖慢了他突破的速度。
“那你還記得些什么。”
石小樂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破天荒有些手足無措。
好在國師也沒有在意，依舊慈愛地看著他，笑道：“我記得自己收了兩名弟子，車任重和柳鶯鶯，也結識過一些不俗之士，水俊浩，凌敬思，蕭若庭…”
也許好久沒有敞開心扉談過，國師將自己記得的東西，一股腦告訴給石小樂。
廣闊的西海群島，神秘的苗疆大地，還有各種奇險秘境…一段段驚人刺激的經歷，聽得石小樂沉醉的同時，忍不住升起效仿的念頭。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修煉也是如此，對這個世界不夠了解，又如何能登上武學的至極。”
國師若有所指，頓了頓，又問道：“孩子，你怎會來西域？”
“我得知桃源村就在西域一帶，故想來找找。”
“難為你能查到。這次我功力大進，恰好恢復了這部分的記憶。也罷，那里畢竟是你我的祖地，我帶你去看看吧。”
國師有些悵然，他都不知道，自己之所以出現在這里，是不是冥冥中的潛意識作祟。因為桃源村的入口，就在王城之下。
打開一處寢宮的隱秘機關，沿著通道往下，石小樂驚駭地發現，這里居然布置著足足兩重空元境陣法！
若非國師懂得法訣，二人絕對會繞圈子，把這里當成普通的秘密通道。
走入一處光門，一陣天旋地轉過后，石小樂已置身于一片草長鶯飛的原野之中。遠處青山疊立，奇峰縱橫，一群群飛鳥正在枝頭盤旋，吱吱長鳴。而在青山之后，隱隱能看到一片低矮的村落。
“異度空間！”
這里的虛空比外界更脆弱，明顯是與彩虹島，乃至倚靈結界一般的異度空間。據石小樂所知，異度空間的創造之法早就失傳了，也就一些古老典籍中有只言片語。
二人飛掠向前，途中國師又打出幾種法訣，穿過三重空元境大陣，終于落在了村落之外的小道上。
石小樂深深震驚于桃源村的手段。
到此為止，他已經看見了五種空元境陣法，每一種都不弱于九玄大陣，可想而知，就算有人知道桃源村的位置，也很難攻的進來。
桃源村如此，那么天外人的其他幾支，又會差到哪里去？
而當年能擊退天外人的東勝大陸高手，手段怕也超出自己的想象！這個江湖，遠不是普通人看到的那么簡單。
桃源村的屋舍十分破敗，大部分都沾染了灰塵，想來是很多年沒有人居住了。
國師主動解釋道：“當年桃源村出現過叛徒，所以這里便成了廢棄地，如今我也不知道它的位置。”
“桃源村的高手很多吧？”
石小樂忍不住好奇。
國師似笑非笑：“以你之姿，哪怕在桃源村，也是獨一無二。”
這話夸贊石小樂不假，卻沒有否認高手很多的事實，而且國師特意提起資質，讓石小樂意識到，只怕自己的實力在桃源村，根本排不上號，這就恐怖了。
走過一些屋舍，石小樂看到了荒廢的藥圃，從一些枯朽的根莖分析，昔年這里必定種植著極為罕見的絕世靈藥！
還有一些廢棄的兵器材料，碎片等，質地之佳，不遜色頂尖中品靈兵。甚至石小樂看到一截破損的劍尖，其鋒芒之盛，幾乎能與浣邪劍媲美。
國師時而欣喜，時而悲傷，大概是想起了很多事。半個多時辰后，二人來到了村落的大后方。
這是一處千丈崖壁，崖壁之下，竟是方圓二十丈，高有九丈的圓形石質祭壇。這座祭壇應該很有些年頭，表面布滿了大小不一的裂痕。
“這是祖壇，下方埋葬著我族英靈的骨灰，不過都已經被搬走了。我記得，祖壇之間能夠相互感應，或許能找出桃源村如今的位置。”
國師劃開自己的左指，一滴鮮血飄落在祖壇中心的孔洞內。
下一瞬，灰黃色的古樸光芒，倏然從祖壇內亮起，化作一道二十丈寬的光柱直沖天際，陣陣巨響，仿佛遠古時代傳來的擂鼓聲，不斷沖擊著石小樂的心靈。
“我不是完整的，所以血液純度不夠，孩子，還需要你的血。”
國師剛說完，石小樂已自發劃破手指，鮮血飄入祭壇內。
轟隆！
灰黃色光芒的表面，立刻多出了一圈圈繁復古老的圖案，聲音更宏大響亮了，直撼石小樂的靈魂。
石小樂的血在沸騰，心在抽動，某種依戀的情緒在他胸口翻涌。
從光芒中，他好似看到了一位位英勇無雙的身影，正對他微笑，那是桃源村的英靈們，看見了自己流落他鄉的后輩。
殺伐聲，碰撞聲，哀嚎聲傳遍天地，那些英靈們正在浴血奮戰。有人罵他們叛徒，有人喊他們天外邪魔，但他們不為所動。
“入侵東勝是一場陰謀，是他們對我們設下的殺局，諸位不要中計！”
“無稽之談！東勝大陸這種愚昧之地，本就是我們掠奪資源的后花園。蒙東，石錚，你們兩族背叛天外，勾結東勝，注定不得好死，給我殺！”
幾道身影慘烈大戰，似乎將天地都打穿了。其中兩人讓石小樂分外親切，一個使錘，一個用刀，揮動間乾坤變色。
但他們的敵人也很強大，僅是氣勢就撕開了一道道虛空裂縫，將無數無辜之人卷入虛空亂流。
雙方各自負傷，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蒙石二人的戰友一個個倒下，身體四分五裂，只有他們還在堅持著，最終，二人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終于擊殺了強敵。
但就在這時，一只大手，一記劍光，一柄飛箭，從遠方沖來，洞穿了蒙石二人的身體，血雨灑青天。
“為，為什么？”
蒙東痛苦地大吼著。
“因為你們是天外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謝謝你們的相助，但為了東勝大陸的和平，你們還是去死吧。”
大手的主人冷漠道。
“為了恢復東勝的和平，我蒙石兩族，死去了不知多少高手，多少天驕，數十年的齊心協力，并肩作戰，最危險的敵人，哪一次不是我蒙石兩族扛著，換來的竟是背后插刀，趕盡殺絕，哈哈哈…”
石錚大笑著，神情悲狂。
“誰知道你們有什么陰謀，廢話少說，動手！”
劍光的主人大喝，又是一場驚天大戰爆發。
景象漸漸模糊，只有悲壯的吼聲遙遙傳來。石小樂迫切想知道最后的結局，但眼前只有灰黃色的光柱。
畫面再轉，石小樂看見了一副人間地獄。男子紛紛被屠，女子有的四肢被斬，有的被好幾個人按住羞辱，有的被剝了皮，還有一些在襁褓的嬰兒，被人生生以利器貫穿，踩在腳下。
“你們這群禽獸！”
“蒙石兩族，本為天外邪魔，殺你們是為了東勝大陸的安全著想，我等是在除魔，替天行道！”
那就是蒙石兩族當年的下場嗎？石小樂渾然不覺，自己眼睛通紅，心中更罕見地爆發出熾熱無邊的殺意。
本是一腔赤誠，以和平之心成全大義，但所有的真摯，所有的付出，卻敵不過偏見二字。
為了最終的和平，蒙石兩族在最前方拼盡全力，精英盡損，好不容易熬到了勝利，等待他們的，卻是來自后方的無情屠刀！
好一出驅虎吞狼，好一招斬盡殺絕！
石小樂仰天怒吼。
同一時間，不知多遠之外，一處煙雨蒙蒙，阡陌交通的桃林之中。
“光頭爺爺，光頭爺爺，祖壇有動靜，蒙伯伯說，必定是有一位血脈純正的族人催動了另一處祖壇。”
一名歲大的孩子，興奮地沖向村口的光頭老人。
光頭老人看向后方，渾濁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