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大碗,那還真是不小,比自己的頭都大呢!
安羽寧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大碗面條,又望望旁邊桌上,人家明顯就比自己這碗小些的碗,心里咕噥著,這王大爺人還真不錯。
直到拿起筷子夾下去后,安羽寧撥弄著碗中的面條,她卻又覺得這不錯是打了折扣的,因為大碗里頭最多的還是湯水。
安羽寧正發呆腹誹呢,頭頂就被人拍了,抬頭看著拍自己的人,不等她開口,身邊的男人殷勤的看著她,點點下巴催促著。
“吃啊,你這孩子咋不吃?趕緊吃,趁著面條熱乎著!”
李興田的話說完后,看著自家兒子依然不吭聲,也不拿筷子,心想著家里三個娃都是貼心的好孩子,他忙就補充道。
“你別記掛著你爹我,看到沒?王大爺能給這么大的碗,這么多的湯,就是掛念著我,連帶算著你爹我那一份伙食呢!你趕緊吃面,等吃完了,你爹我去買兩個饃饃,就著這面湯就成了,這可是肉骨頭湯熬的湯,可有滋味了!”
安羽寧看著身邊男人的雙眼,發現他此刻的眼中是那樣的關切與真心,不得不說安羽寧有些嫉妒,嫉妒這個跟自己長得像,這個男人嘴里的三郎。
難得孩子到城里來一趟,李興田這才肉痛的給孩子要了碗,自己從來都沒有吃過的大肉面,他不是不饞的,可是比起自己來,他更想讓孩子改善改善伙食。
直到安羽寧忍著嫉妒把面條吃完,留下了一塊大肉跟雞蛋,還有滿滿的湯在碗里,這才一抹嘴的把碗推到李興田的跟前。
剛買回了兩個黑面饃饃的李興田哪里知道,安羽寧把自己不喜歡吃的大肥肉,以及不忍心吃的臥雞蛋,都留在了湯中,看到孩子吃完了碗里的面,李興田拉過桌上的碗,把手里的兩個黑面饃饃給泡了進去。
等他吃到碗里的肉跟臥雞蛋時,李興田眼眶都紅了,非要夾著肉喂給安羽寧吃。
安羽寧心里無語,偏過頭看都不看這貨,一副我就是不吃的模樣。
李興田無法,眼角掛著淚,嘴邊帶著笑,用一種特別激動復雜的情緒,把碗里孩子留給他的好東西吃完,邊吃還邊想著,一會領著孩子回家去前,定然要去切上點鹵肉,就留給家里的孩他娘,跟自家三個孩子們吃!
安羽寧等著這男人吃完碗里的東西,最后甚至還看著他很沒有禮儀的舔干凈了大碗,男人這才拉著她的手,走到王大爺跟前,小心翼翼的數了七文錢給王大爺。
直到遠離了王大爺的小面攤,安羽寧還能感覺到身邊男人的肉疼。
安羽寧不知道的是,此刻李興田的心里肉疼的不是給孩子開葷腥,而是肉疼這些好東西都進了自己的嘴里!
早知道這樣,他還點什么大肉面,臥什么雞蛋啊?一碗白水面不才三文錢嗎?給自己吃了這老些好東西,真是白瞎了!肉痛啊!
李興田帶著安羽寧離開面攤后,領著依然還是默不吭聲的安羽寧,往人牙子聚集的地方走,一路上見到安羽寧的表現,李興田滿心以為,自家兒子是在跟他鬧別扭呢,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此刻跟在自己身邊的人,居然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那早就丟失了的女兒!
一大一小敲開人牙子的門,里頭開門的尖臉婦人,看到又是李興田上門來,對方吊梢眉一挑。
“我說李興田,你怎么又來了?都跟你說了,我沒有你家女兒的消息,你怎么還總是來?”
對方的語氣,明顯的有著濃濃的厭煩,李興田為了打探到女兒的下落,七年來都不知道吃了多少數落,看了多少白眼,眼下這點子不耐煩那都是小菜一碟,李興田渾不在意。
舔著臉的沖著人牙子笑笑,李興田小心翼翼的從胸口的衣襟內,掏出他早就包好的兩串錢來,雙手捧著遞給人牙子。
“周大姐,您是個好心人,行行好!這不,我才結了工錢就來找您了,您拿著這些錢喝喝茶,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吊梢眉的周大姐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外表看似不耐的接過李興田捧過去的布兜子,左手的尾指好似很不屑的一般,把布包中的兩串錢勾了起來。
“切,李興田,就這兩串錢,你當打發叫花子呢?這四下打探尋摸消息,你當我不用做人情啊?”
李興田聞言也不惱,繼續彎腰,兩手朝著這個安羽寧看了就不爽的女人拱拱手。
“周大姐,您就當可憐可憐我這丟了閨女的人吧,我也不求多的,只是你南來北往送人的時候,若是有看到像我閨女的孩子,就勞煩你給我遞給信就好,到時候我就是砸鍋賣鐵也必當重謝。”
作為人牙子,說實話,她什么樣的父母爹娘沒見過?
雖然不是饑荒年月,賣兒賣女的人不多,卻也絕對不算少。
可是能苦里吧唧的堅持了七年,都在不停的尋孩子的,眼前這算獨一份,而且這男人尋的,還是個不值錢的閨女!
再次把嘴里剛嗑完的瓜子殼吐出,看了眼李興田身邊的安羽寧,這位周大姐嘆了口氣。
“這錢啊,你還是自己留著吧,眼看就要到年根邊上了,你也該給家里的孩子們買點好的,我說你這漢子也是,你也不光只有一個孩子,不能總這樣一有錢就花在了找閨女上吧?其他的孩子就不是你親生的啦…”
“是,是,是,周大姐教訓的是。”
李興田知道對方這是好意,自然也受了,連連點著頭應答著。
默不吭聲的安羽寧,耳邊聽著這周大姐的絮叨,心里很詫異,感情這女人長得不咋樣,剛才還看著刻薄來著,其實人倒也不算太壞呀!
周大姐把包著錢的破布包,塞回到李興田的手上,“行了,客套話我也不說了,拿來吧。”
說完話,周大姐自然的伸手問李興田要東西,當然了要的自然不是錢財,而是這栗縣的人牙子們都已經門清了,七年來,哪回這李興田求上門來,都帶了一副女童畫像,只為了尋找他那丟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