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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效應一

  “凱爾?我忘了果醬在哪兒了,但一定在抽屜里,你幫我找找,我在煎蛋,忙不過來了寶貝。”

  “你確定是在放抽屜里面?我沒找到,我看看,是不是在柜子里,哦,在這里,嗯…不是果醬,沙拉可以嗎?”

  凱瑟琳正小心翼翼的煎著雞蛋,生怕蛋黃被她不小心刺破,這提心吊膽的樣子,看起來廚藝就不是很高超。

  凱爾下蹲,在底柜中翻找,直到一瓶沙拉被他找到,他站起身,拿起沙拉舉在凱瑟琳面前輕輕晃動了幾下。

  “如果你喜歡的話,當然可以,謝謝你寶貝。”

  “義不容辭”

  生活總是在平淡處見溫馨,一對普通的年輕夫妻,吃著普通的早餐,也許兩人有所不同,通常來講,這般年齡的夫妻總是在共進早餐時你儂我儂,但此刻的凱爾卻低頭翻閱著書籍,偶爾拿起牛奶輕輕品嘗一口。

  這并沒有引起凱瑟琳的不快,她反而很迷戀此刻凱爾流露出的文藝氣質,要說她為什么會愛上一個亞裔,或許是他讀書時的樣子,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原本握著餐刀的手輕輕向前延伸,手指纖細,皮膚白皙,輕輕覆蓋在凱爾的手背上,感受著凱爾的溫度,沒忍住,嬌笑了一聲。

  “哈尼,你知道你讀書時的樣子有多性感嗎?”

  “這就是你讓我每晚都要看書看到你睡著的理由?你不知道我有多困,每天撐著眼皮,根本看不進去,只能時不時的偷看你一眼,等你睡覺后,我就立刻把書扔掉,然后三秒鐘之內一定會睡著。”

  值得慶幸的是,凱爾雖然喜歡讀書,但沒有變的過分死板,模仿著每晚偷看凱瑟琳的表情,當然,肯定有浮夸的成分,成功的把她逗笑了。

  那雙白皙的手暫時離開凱爾的手掌,撫摸著他的臉龐,目光中柔情在涌動,朱唇輕啟,半露兩顆白牙,呼出一口氣,輕吻了一下凱爾的嘴唇。

  “我愛你凱爾。”

  “我也愛你。”

  凱爾在鎮上的小學做老師,凱瑟琳則是在一家租車行工作,兩人從家出發,到達工作地點的時間基本相同,但學校的上課時間要早一些,每天凱爾都會在早上八點出發,八點半左右到校。

  早餐結束,凱爾整理好今天需要用到的書籍裝在挎包中,在凱瑟琳的囑咐下拿起雨傘,啟動院內的那輛老款福特轎車,和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的凱瑟琳告別。

  他輕踩油門,緩緩駛離院子,六七月份的利物浦總是下雨,而且一下就是一到兩周沒有停息,雨點通常不大,只是毛毛細雨,但總會讓沒有鋪公路的小道滿是泥濘。

  灰蒙蒙的天氣總會讓人心情變得糟糕透頂,尤其是路上基本沒車,可以暢快行駛時,他也不能提速,生怕車輛打滑失控,慢吞吞的感覺總歸是男人所不喜的。

  由于車內外的溫度差異較大,擋風玻璃上凝結出了一層霧水,雨刮器在不停工作,卻仍看不到前方,凱爾有些煩悶的拿起毛巾在擦去水霧,直到前方車輛的雙閃進入視線,他緩緩湊過去,摁了兩下喇叭。

  “需要幫忙嗎?克勞牧師?你的車怎么了?”

  凱爾并不是天主教徒,但凱瑟琳是,十分虔誠的那種,即便每個月需要繳納一筆不菲的宗教稅,她也不曾有過一點動搖。

  其實按照兩人的收入來說,完全可以負擔的起一個位置不錯的小洋房,但由于現在的居所離教堂很近,步行幾分鐘就可以到達,對于凱瑟琳來說,這個位置才是她心目中的豪華地段。

  做禮拜可以晚些起床,平時在飯后可以去禱禱告,在經濟壓力不大的同時,還可以追求心靈上的富足,這才是凱瑟琳夢寐以求的生活,最終凱爾尊重了伴侶的想法,在這里安家落戶,一住就是兩年。

  而路上出現故障的車輛,正是教堂中牧師的車,兩年內他們足以成為非常熟悉的朋友,為此看到白發、白胡子,正一臉懊惱的牧師,他才急忙打開車窗詢問。

  “我的車左前輪憋在泥坑里出不來了,我怕悶壞發動機根本不干踩油門,這天氣實在太糟糕了,凱爾,我能否拜托你幫助我拉一下車?我的車后面有牽引繩,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

  他打傘下車,在路邊折斷了幾根樹枝墊在陷進泥坑的車輪前,把牽引繩掛好后,讓年邁的牧師上自己的車配合給油,隨后猛踩油門,雖然不少泥點濺在牧師的車上,但萬幸的是車總算被拉了出來。

  “上帝啊,總算是出來了,我在路邊等了半個小時,還好遇見了你,謝謝你凱爾,愿上帝保佑你,孩子。”

  和克勞牧師做了這么久的鄰居,他早就習慣了牧師嘴里三句不離上帝,接受了克勞牧師的擁抱,并且不在意他撫摸自己的頭發,等牧師的感謝結束后,他再次叮囑牧師注意安全,看了看時間,和牧師告別。

  這只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如果不是他的車輪也陷進了泥坑的話…

  道路上的車不多,但總歸是有幾輛路過的,畢竟這是孩子們上學的必經之地,他舉著大拇指,希望有車幫忙,但所有車輛都在他面前駛離,沒有一輛駐足,甚至是他學生家長的車,也是如此。

  “淦!”

  看了一眼時間,預計從這里跑過去還來得及,他把傘丟進車內,把路標圍繞車輛擺好,拎起包邁開長腿朝著學校奔去,速度還挺快,居然超越了不少小心駕駛的車輛。

  “早上好,校長。”

  “你這是怎么了凱爾?怎么弄成這個樣子,需要毛巾嗎?你看你的衣服都濕透了。”

  進入學校大門口,雪梨校長正歡迎著每一位來上學的孩子,見凱爾過了安全檢查,渾身濕漉漉的還在大口喘息,便上前詢問了一句。

  請注意,雪莉校長的眉毛有些上挑,氣質看起來有些嚴厲,但從孩子們進校后,她可以叫出全校所有孩子的名字能看出來,她對孩子們是真心的喜愛。

  此刻她穿著灰色的ol裝,鏡頭是以斜下方仰視的角度拍攝,觸及到了天花板,把雪莉眉毛帶給人的嚴肅感放大,卻又有了天花板的壓制而不顯得盛氣凌人,這個鏡頭打出來,很懂電影的高級觀影人絕對會注意這個人物,能給天花板視角的角色和物品通常對于接下來的劇情有著很大的關聯。

  “算了吧,我沒關系,孩子們還等著上課,我快遲到了,一會見。”

  把凌亂的頭發借著雨水重新用雨水整理好,他簡單拒絕了雪莉的提議,快步朝著教室走去,雪莉見狀,對身邊的老師聳了聳肩。

  “亞裔總是勤勞,而且有著藝術氣息…”

  當他進入教室時,正好打上課鈴,沒有遲到,松了口氣,把濕掉的西裝晾在凳子上,簡單的帶著孩子們溫習了一下昨天學習的知識點,并出了幾道題對他們進行考驗。

  凱爾喜歡跟孩子們在一塊,因為這個年齡的孩子最富有想象力,天馬行空,不會像大人那樣思維固化,也不會像更小的孩子那樣懵懂。

  只是看到那個叫做朱迪的孩子時,他的目光就一直聚集在了她身上,這個孩子和班上其他孩子不太一樣,有著和其他年齡段孩子截然不同的安靜性格,對于學習也不怎么上心,沒辦法,凱爾只能盡量在不打擊她自尊的情況下,敲打敲打她,選擇讓她回答問題。

  不出所料,她并沒有答上來,咬著鉛筆沒有出聲,看起來有些柔弱,這倒是讓凱爾有些心軟了。

  做這份工作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真的很喜歡孩子,跟凱瑟琳同居這么久,凱瑟琳也沒有懷孕的跡象,所以他難免會把自己的少許父愛給予這些孩子,這也讓他在學生中十分的受歡迎,甚至比雪莉校長更加討孩子們的歡心。

  他并不介意朱迪不聽他的課,甚至有些擔心其他孩子會因為他的教導而排斥朱迪,只是他聽到朱迪說學習沒有用處,才真正的皺起了眉毛。

  “從而,你將擁有尊嚴以及自己的信仰,你與豬,與狗,與牛,與羊,與其他人,其他的世界上任何一種生命都不一樣,你就是你,一個獨立的個體…你的思維值得被人贊揚,你可以運用知識去捍衛你的權利,甚至可以與死亡抗爭。”

  “當你擁有知識,或許你并不能用它獲得金錢、名譽、權利,你可能成為不了偉大的人,可能不會被世人銘記,但你將擁有靈魂的自由。”

  以往他是不愿意給孩子們說這些大道理的,不單單是因為孩子們未必會聽的進去,就算聽得進去也很難有什么自己的理解。

  更重要的是,他覺得人生是需要自己去體驗的,他們在這個階段認識不到知識的重要性很正常,只要他們能學下去,等到了年紀,認知到了重要性,并且還在學習著知識,那就已經足夠了,剩下的路,還得他們自己走,大道理誰都會說,做不做的選擇權,其實還是在這幫孩子自己的手里。

  不出所料,大部分的孩子都聽的云里霧里的,雖然他們本能的感覺到凱爾說的話很重要,但重要在哪兒,卻怎么都說不上來,只有一個孩子眼睛里閃爍出了不一樣的東西,讓凱爾感到了十分的意外。

  他雖然沒盼著有孩子能理解他的話,可當能理解的孩子真實存在時,他是欣慰的,也是感慨的,從小對于道理進行思考的孩子都不一般,起碼證明了他們都不傻,反而十分的聰明。

  余下的課堂時間,凱爾不斷講述著新的知識點,目光也總是聚集在朱迪的身上,或許剛才自己說的話確實對她有了些啟發,她開始聽課了,并且很快趕上了其他孩子的學習進度,畢竟是剛開課不久,想追上進度確實很容易。

  她的改變令凱爾欣慰,直到下課鈴響起,他才意猶未盡的合上書本,拍了拍手,對這幫早上還沒太睡醒的孩子們宣布下課。

  “伊蓮娜的劇情就這么多?都演了十多分鐘了,居然只有剛開頭那么幾幕?不是說好的女主角嗎?”

  德普有些不高興了,畢竟是第一次在電影中見到自己的女兒,當然是劇情越多越好,有多少都不夠看,聽到他的抱怨,獅心酒吧中其他的酒鬼也跟著起哄,順著德普的話抱怨伊蓮娜的鏡頭太少,畢竟都是獅心的老顧客了,不然德普也不會邀請他們過來。

  他們都是看著伊蓮娜長大的,在感情上就跟伊蓮娜的親叔叔沒有什么區別,雖說四五十個叔叔挺嚇人的,但在酒吧中,她確實被溺愛成了小公主,甚至在伊蓮娜上學的時候,這幫老流氓成群結隊的去伊蓮娜的學校,找欺負伊蓮娜的那個小屁孩的麻煩。

  “名義上我是女主角,但實際上的女主角其實是芬妮,她的角色比我更重要,這也沒辦法,誰也不會把一個重要的角色交給一個從沒拍過電影的菜鳥吧。”

  “誰說的,我就覺得你演的非常好,演個女主角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這電影真夠無聊的,要不是后面還有你的戲份,我早就不看了,米奇真的沒有什么創意了吧,感覺沒有他之前的電影那么吸引人了。”

  “是啊,看的我都快睡著了,我昨晚三點多才睡覺,要不是德普給我打電話,我應該還在被窩里。”

  聽到父親和這幫叔叔的話,她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部電影的發力點都在后期,雖然她沒有看過完整的劇本和剪輯后的成片,但從拍攝時的零星場景可以看出,這部電影很厲害,只是她現在沒有替《效應》辯解,等他們看到后面,自然就不會再說出這種話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前面會拍成現在這樣,是什么拍攝手法她也不懂,只是偶爾從米奇和陸澤的嘴里聽到過什么冷靜的鏡頭之類的,她不懂,但真的覺得很厲害。

  至于德普說她演的好…還是算了吧,別說跟陸澤這個怪物比,就算是年僅六歲的芬妮她都比不上,起初偶爾也會有這么多年白活了這種年頭,到后來就直接認命了,人和人之間的天賦差距真的太大,你強求不來。

  還是接著往下看吧。

  有人認為平凡是真,日子沒有波瀾便足以,不奢求實現自己偉大抱負,而有些人則志存高遠,盼望自己有所成就,踏浪前行,并嘲笑第一種人心甘情愿接受命運擺布還覺得平淡是福。

  其實這是一個偽命題,雙方的思想都不是錯的,根本原因只是在于三觀不同導致生活產生巨大差異,你讓一個安于穩定的人激流勇進那不現實,你讓一個具有偉大抱負的人歸于平凡他也待不住。

  你選擇的人生在他人看來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看來,你如今的生活過的是否是你滿意的,是否是你長期以往追求的,只要是,那就足夠了,起碼凱爾覺得他如今的生活過的不錯。

  “凱爾,我有一道題不會,你能不能教我?”

  業余時間被學生找上門求教問題是所有老師都逃不了的事,只是發生在一年級學生身上,確實有些奇怪,辦公室內的其他老師沒什么想法,只是偶爾會喝著咖啡看向兩人,并對朱迪點頭表示認可。

  讓凱爾驚訝的是,朱迪請教的問題并不是他課堂上已經講過的知識,而是差不多一周之后要講的內容,所謂的預習在國外也是存在的,但是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能做到提前自學,真的不多,這也不是凱爾不教的理由。

  必須得承認的是,她真的很聰明,之前只是不聽課從而導致她連基本的十以內加減法都不會,現在認真在學,真的進步飛快,吸收知識的速度要比班上其他同學快的多,不過當凱爾講完她不解的地方后,沒等往下講,她便離開了。

  “這孩子真不錯,這么大的年紀能有意識的在業余時間向老師請教問題,真的太難得了,她叫什么名字?”

  “朱迪,朱迪·卡爾斯。”

  學生被人稱贊,做老師的也與有榮焉,笑著回答了隔壁桌老師的話,他喝了口咖啡,重新翻開最近研讀的《舊約》。

  教師的下班時間是在學生離校后的半個小時后,而凱爾因為看書,則更晚一些離開,把包背上,穿上還有些潮濕的西裝,走在學校走廊中,只是不經意的一睹,腳步停下,站在班級門口敲了敲門。

  “朱迪,你怎么還沒回家?最后一班校車都離開了,你還在看書嗎?”

  “是的凱爾,我好想…忘記時間了。”

  晃了晃手上皮帶的手表,現在回家的話,凱瑟琳應該也剛回家做飯,趕快點還能來得及吃上熱乎的晚餐,見朱迪一直抬頭看著他,凱爾思索了一陣,對朱迪一勾手。

  “走吧,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兒?…”

  凱爾沒想到朱迪家也在伊爾克魯堡,如果他要回家的話,正好也會路過朱迪的家,這就能節省不少的時間。

  車子在午休時已經開回來了,不過并不是在路上,而是在距離學校不遠處的警局中,得知凱爾是為了上課才棄車,并且警長的兒子也是凱爾的學生后,警局并沒有給凱爾派發罰單,只是讓他下次再出現此類狀況,要先打電話給警察。

  就這樣,一輛布滿污泥的汽車緩緩上路,凱爾憑借著之前的記憶,把收音機調到了當地的私人兒童廣播臺,這一路上朱迪的歡聲笑語就沒有停過,直到他們到了朱迪家門口時,她才有所收斂。

  因為是第一次來,需要確認這家住戶是否是朱迪的家長,凱爾拉著朱迪的手按下了門鈴,不大一會,一個帶有酒槽鼻,中等身高,中等體型的男人打開了門,低頭看了一眼朱迪,長舒了一口氣。

  “你去哪了?為什么現在才回來?我都快報警了!你媽媽剛給學校打電話,可是保安說你不在,你真是嚇死我了朱迪,抱歉,你是?”

  “凱爾·王,朱迪的老師,很抱歉,她過來問我問題,我們兩個都忘了時間了,讓你們擔心了,那既然朱迪安全到家,我就走了。”

  和朱迪的父親撒了個善意的小謊言,凱爾原本想離開,卻不料朱迪的父親卡爾斯卻是一個熱情的人,正好趕上了飯點,便邀請凱爾一塊吃飯,實在推脫不了,凱爾只能給凱瑟琳打了個電話,隨后上了飯桌,并在卡爾斯的極力招待中,喝下了兩杯威士忌。

  男人們在喝酒時總想聊點什么,尤其是在妻子、兒女們吃完飯離開餐桌時,話匣子基本就全部打開了。

  “你為什么會來伊爾克魯堡?在我的印象中,亞裔年輕人應該都有著不錯的學歷,不應該來這種滿是牛糞味的村莊生活,而且只在一所小學內當教師。”

  “那你覺得我應該做什么?”

  “醫生、金融投資人、電腦程序員、科研人員一類的,住著不錯的公寓,開著不錯的車,收入不低,每天勤于工作,就這樣,對了,還沒問你是那所大學畢業的?”

  卡爾斯所說的這些職業,基本符合所有歐美人對于華裔的固有印象,而事實情況也差不多,華裔年輕人做這些工作的確實比較多,而凱爾曾經也屬于卡爾斯提到的行業中的一員。

  “我畢業于圣安德魯斯大學,之前確實如同你所說的,從事地產金融行業。”

  “哇哦圣安德魯斯,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厲害不少伙計,地產金融這個行業如果在倫敦和曼徹斯特的話一定很賺錢,可是你為什么不做了?額…抱歉。”

  卡爾斯有些喝醉了,問及了一個敏感問題,當然,他看到凱爾有些低落的樣子,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說的也是,如果地產金融做的很好,誰又會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教書?

  凱爾拿起酒杯搖晃著棕褐色的酒體,冰塊隨著酒水碰撞著杯壁,帶著棱角的酒杯在燈光下反射著晶瑩的光,他一口將酒咽下,表情略微的有些痛苦,等到酒意壓下,才用嘴長出一口氣,感受著酒水帶來的回甘與煤泥味。

  “是的,地產金融確實有得賺,只要你想做,就會有很多的鈔票奮不顧身的鉆進你的口袋,但…伴隨著我花出去的錢,我的人格也漸漸被消費了,我的玉望迫使我想把錢揣進我的口袋,但是我的思想阻止了我這么做。”

  “剛進入這個行業的人們,帶著…出人頭地的夢想,加入進來,其實根本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美好,漸漸的,都變成了吃人的怪物,虛偽、貪婪、陰險。”

  凱爾的話讓卡爾斯感到了不解,可能東方人和西方人對待金錢的觀念就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作為資·本主·義國家的一份子,他們可以對錢能做什么看的更清晰,人格?思想?又值幾個錢呢?

  “如果人活在烏托邦里,那又為何工作?如果你像我一樣,從小生活在這里,每天聞著牛糞的味道,夏天一到就是漫天的蒼蠅,與莊稼打了一輩子的交道,走著我父親,甚至是我祖父的老路,結婚,生子,為了家庭耕種一輩子直到死亡,每天都在被生活,每天!甚至找不到自己活著的意義,因為三代人像是一個模板刻出來的,我只不過是他們的縮影,經常被別人告知,哦!你和老卡爾斯簡直一模一樣,這讓我有時候也會懷疑,我是不是我的父親,只不過重新變的年輕了,我…其實根本就不存在。”

  話題涉及到了人生,氣氛不覺間變得沉重了,卡爾斯抽著煙,表情在煙霧繚繞的燈光下變得有些模糊,凱爾也不確定是他真的變的模糊了,還是這種模糊只發生在他的記憶里。

  他也體會不到卡爾斯的無奈與無力,因為換方位思考根本就不存在,你沒有經歷過他的人生,自然不會懂得他的苦楚,就像卡爾斯不懂他一樣,換方位思考不過善心所致,做不到體諒他人,也不過是心中缺乏對此的善,又純粹報以了惡。

  但無法切身體會,不代表人們無法理解一個農夫的孩子從剛生出來就注定要成為下一任農夫的悲哀宿命。

  家庭條件,目光短淺,教育缺乏都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并且難以改變,但很少有人能理解一個高薪職業的工作者放棄本身的工作,而選擇當一名兒童教師的理由。

  這與現狀普遍的社會價值觀有關,但更重要的一點是,相比于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們,層次越高的人,心理越難以揣摩。

  職業不分高低貴賤只不過是富豪們為安撫平民而撒下的謊言,除非將所有富豪打回底層,不然這種價值觀將永遠沒有辦法改變。

  可悲的是…越來越多的人參透了這個道理,但在意識到后,人生已經定型,絕大多數人已經沒辦法做出改變,只能用這個謊言安慰自己的同時,又傳輸給自己的子嗣,導致了“自己”的永生。

  多可悲啊…

  所以凱爾沒辦法正面回答卡爾斯的問題,喝了口酒,隱晦的逃避。

  “人成長的環境不同,導致性格不同,追求也有所不同。”

  “那你追求著什么?是什么讓你來到窮鄉僻壤,成為一名需要親自送學生回家的教師?”

  兩個初次見面的人本不該討論這些問題,但因為酒精把兩人的關系快速拉近,卻又因為三觀不合而導致了兩人之間產生了隔閡。

  起初凱爾回答過同事相同的問題,得到了歐洲同事的嘲笑,他預料到回答完卡爾斯后,結果應該和當初是一樣的。

  但追求就是追求,它本就不該難以啟齒。

  “靈魂…我要靈魂的自由,它可以在深夜安眠,又將如同日出般升起,帶給我慰藉,讓我的心不再流浪,從此有了歸所,即使身處潦倒,內心亦可富饒…”

  但讓凱爾意外的是,卡爾斯并沒表現出嘲諷和挖苦的表情,反而像他的女兒一樣,流露出非常感興趣的樣子。

  “怎么才能做到?”

  “朱迪也問過相同的話,但我沒有辦法回答,因為我也在尋找。”

  “朱迪?哈哈哈我就知道朱迪和村里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樣,我從小就告訴她,不要走她母親的路,我以為她還小,聽不懂我說的話,沒想到她真的聽進去了。”

  “是的,她非常聰明,學習速度很快,我覺得她會上一所很棒的大學,離開這里,知道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并且擁有它,這也是我來到這做老師的目的,我希望,可以讓更多的孩子離開這里,逃離枷鎖。”

  沒想到原本三觀不合的兩人,卻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獲得了卡爾斯的共鳴,就像志摯友沒必要三觀相同,志向相同,只需要有一件兩人共同認可的事情即可。

  “如果我上學時,老師是你就好了,那我的人生絕對和現在不一樣,可惜沒有如果,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朱迪身上了,希望她能逃脫這囚禁了幾代人的宿命。”

  “我覺得她會的。”

  “對了,之前你說過,從事地產金融行業的人都善妒,虛偽,貪婪,那這里的人呢?你覺得這里的人,缺點是什么?”

  這種話題挺敏感的,畢竟他身處在這個村莊,當著村里人的面講村里人的壞話,真的不合適,萬一流傳出去,對他沒有一點好處,凱爾不傻,這個時候只能裝傻,端起酒杯慢慢的抿著,沒有說話。

  “說說吧,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不是嗎?放心,我不會傳出去的,相信我,拜托,康忙。”

  “…盲從,野蠻,無主見,太易于輕信他人。”

  “額,還真是一針見血…你說的沒錯,在村子里生活三十多年的我無法反駁,你是對的,來吧,喝酒,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因為我太了解這里的人是什么樣的德行。”

  “其實絕大多數人都有這樣的缺點,不僅僅是針對伊爾克魯堡。”

  凱爾還是覺得自己有些失語了,想挽回點什么,但說出口后,卻沒感覺起到什么作用,苦笑著舉起酒杯。

  兩人聊的盡興,自然忘記了時間,外加酒精上頭,聲音在不經意間沒控制住,很快,體態有些臃腫的卡爾斯太太一臉不滿的站在樓梯口看向卡爾斯。

  “卡爾斯,十一點了,孩子們需要休息了。”

  “我知道了,我會小聲些的,別來煩我們好么?我們再聊一會,反正明天是周末,孩子們又不用去上學。”

  “我煩你?是誰打擾誰休息!算了,我懶得跟你吵,現在!結束!這位老師離開我家!孩子們需要睡覺了!”

  “你這是不想吵架的態度?給老子滾上去!為什么你總是出頭做這個掃興的人,法克!我真是受夠了你!我說了我們會小點聲!你為什么要攆我們的客人走?”

  “你xxxxxxx的xxxxx,這是你說的小點聲?xxx!你xxxxxx,滾出我家!孩子們這個時間都應該睡一個小時了!”

  卡爾斯的太太是一位典型的英國農村婦女,穿著睡裙讓她看起來更加的肥胖,因為吵架,臉色逐漸變得紅潤猙獰,而且嘴沒有個把門的,什么垃圾話都能飚的出口,也不管樓上的孩子能不能聽到某些器官的低俗名詞。

  凱爾沒辦法,只能攔住一樣破口大罵,什么話都往外說的卡爾斯,一個勁的向卡爾斯太太道歉,穿上衣服,不顧卡爾斯的阻攔,接受他的道歉,灰溜溜的離開了他家。

  村中哪有什么路燈,他只好聽著夫妻倆的互相傷害,借著他家的燈光給凱瑟琳打了個電話,希望她能過來接自己一趟,反正也用不了幾分鐘的車程。

  “凱爾,凱爾…”

  聽到有人喊自己,凱爾回頭,朱迪打開了二樓的窗戶,露出個小腦袋安靜的看著他,對于父母的爭吵,她似乎已經習慣了,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

  凱爾掛了電話,向她招了招手,她看見后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也揮了揮手。

  對于夫妻二人的爭吵,凱爾是不敢過去勸架的,只能伸出兩根食指,塞進耳朵中,把嘴巴張開,示意朱迪也這么做。

  她對于這樣一個動作就可以基本隔絕外界聲音十分驚奇,笑的更加燦爛,直到凱瑟琳開車過來,才跟凱爾揮手道別,等凱爾離開后,關上了窗子,匆匆忙忙的上床,靠在床頭,抱著枕頭,手指塞進耳中,張大了嘴巴,目光卻沒了焦點…

  之后的日子,朱迪會經常向凱爾詢問問題,且并不僅僅詢問數學,甚至會讓凱爾解答一些并不屬于學校任何學科的問題。

  對于這些,凱爾并沒有覺得不耐煩,反而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在這個年紀為她灌輸一些正確的價值觀,對她人生的幫助會很大,這是她那教育水平不高的父母所給予不了的,他要完成對卡爾斯的承諾,會盡自己最大努力,幫助朱迪未來離開這里。

  兩人的關系也變得越發融洽,甚至在其他孩子眼里,凱爾有些偏心,這點凱爾需要承認,他當然會為班級上每一個孩子負責,但個人的情感總會出現傾斜,他沒理由不去喜愛這個善于思考和學習的孩子。

  而且這個孩子也展現出了與這個年齡段孩子完全不符的學習能力,在這個階段,更需要他去輔導,不然學好容易,學壞也容易。

  “凱爾,什么是正義?什么是邪惡?”

  從第一次送她回家之后,她就經常蹭凱爾的車回家,美名其曰專車比校車舒服,凱爾也不介意帶著這么個小拖油瓶回家,反正是一路,并不需要折返。

  今天在回家的路上,朱迪聽到電臺中所說的正義戰勝邪惡,英雄戰勝惡龍的兒童故事,關掉收音機,向凱爾提出了這個問題。

  “哇哦…這個問題真的有夠深刻的,目前為止我聽過很多種有關于善惡的解釋,你是想聽聽我對善惡的理解,還是那些思想家在書籍中提出的觀點?”

  “當然是你的想法,我想聽你總結的想法…”

  方向盤向左打了一圈,右手的食指輕輕在方向盤上敲打,這種話題他并不想跟這么大的孩子討論,但已經聊到這兒了,他也不至于避而不談,轉頭看了一眼一臉求知玉望的朱迪,他組織了一下詞匯,沉吟了一聲。

  “有一種可以放在明面上的解釋是,善惡是經過人類文明熏陶的產物,目前對于善惡的定義取決于人類創造的道德標準,有利于個人與集體的行為被定義為善,有害于個人與集體的行為被定義為惡。”

  “那不能說的理解是什么呢…?”

  “你只需要理解第一種就好,當長大后做一些有利于集體和個人的事情,這就已經足夠了,好了,你到家了,本次旅程到達終點,朱迪的家。”

  從后座上拎起朱迪的黃色小書包,她有些不開心的背上書包下了車,又匆匆繞到主駕駛座位的車門邊,扒著車窗把腦袋探了進來,帶著一點撒嬌的請求。

  “你告訴我吧,不能說的理由是什么呢”

  “你該進家門了,卡爾斯在窗戶邊看你呢,你現在應該快點回家才對。”

  對窗內的卡爾斯揮揮手,他摸著朱迪柔軟的頭發,隨后想掛擋離開,卻見朱迪扒著車門遲遲不肯松手,這股執著讓凱爾十分的無奈,他就不該回答她這個問題,最終只能給予了朱迪答復。

  “其實就是一句話,贏的人是正義的,輸的人是邪惡的,因為在所有的故事中,邪惡都沒有戰勝正義,好了,回答完畢,是不是很簡單?進屋吧,卡爾斯在看你呢,快回去吧。”

  “好吧,那凱爾,明天見,我…我愛你!”

  聽到朱迪說這句話,凱爾稍微一愣,但并未覺得哪里不妥,畢竟歐美人的情感表達,尤其在愛這方面要比亞裔直白的多,搖頭笑了笑,輕輕拍了拍朱迪的腦袋,帶著溺愛的情緒回答。

  “我知道了,我也愛你朱迪,快回去吧,明天見。”

  得到凱爾的回復,她真的很高興,用力的點點頭,興奮的朝家里跑去,黃色的小書包一顛一顛,看起來有些沉重,像是裝滿了整個夏天。

  “我回來了。”

  凱瑟琳在廚房做著晚餐,凱爾換上拖鞋,把西裝掛在衣架上,解開了領帶直接扔在沙發上,走入廚房,站在凱瑟琳的身后,雙手環握著她的腰部,低頭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今天又晚回家了十五分鐘,算了,去洗澡吧,準備吃飯。”

  “我很抱歉哈尼。”

  “反正你也不會改的不是嗎?還可以,身上沒有什么味道,但還是得去洗澡,快去快去,我已經幫你放好水了,不過是十五分鐘之前放的,既然晚回家了,那就洗個涼水澡吧。”

  被凱瑟琳推進浴室,脫下衣服躺在浴缸中,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涼,水流過皮膚上稍微還是可以感受到一絲溫熱。

  浴室門外,凱瑟琳將食材下鍋后,去臥室給凱爾找了件寬松的衣服,疊好放在洗衣機上,表情略微顯的有些猶豫。

  “我覺得你應該和卡爾斯先生的女兒保持一定距離,最近一段時間你們走的太近了,我知道你很喜歡那個小姑娘,但老師和學生走的那么近,甚至你會放學送她回家,總歸不是什么好事。”

  掀起水花拍打胸口的動作停止,凱爾愣了一下,望著玻璃門后的那個背影,露出一個好笑的表情。

  “她還只是個孩子。”

  “但她總歸是個女孩,不是嗎?”

  凱爾想了想,覺得凱瑟琳的話說的也沒錯,兩人走的太近,難免在班上有了些不好的影響,雖然影響不大,但總歸是有的。

  “好,我知道了。”

  “那就好,快洗吧,今晚做了咖喱。”

  “法克xxxxx!你xxxxxx法克兒!你xxxx的為什么總是要掃別人的興致?你真的讓人惡心!法克xxx!”

  “我惡心?我掃興?是因為你xxx的總是在那些無用的地方興致勃勃的做事!我真是xxxxxx的受夠了這樣的日子,誰家的男人不會在耕種完閑余的時間去做兼職貼補家用?而你呢?你在做什么!xxxxx的酗酒!你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了!你該承擔起撫養三個孩子的義務!你個無用的xxxxx窩囊廢!”

  我們總是逐漸在自己的小天地中變得偏執,不間斷的傷害親人,整日的爭吵、沖突、沒完沒了的打砸,最終消耗掉對他人所有的感情,也終將泯滅掉自己愛的能力,我們知道這很愚蠢,但…

  活的愚蠢,才像個人。

  朱迪和她的兩個哥哥早已離開餐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用凱爾教給她的方法,堵著耳朵,長大嘴巴,直視著空蕩的墻壁,但臉上卻帶著笑意,不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與喧囂的世界重連,來到書桌前,拿出白紙和蠟筆,作起了畫。

  畫中穿著西裝的男人正拉著一個小女孩的手,在綠色的草地上,鮮花在盛開,蝴蝶在飛舞,太陽都帶著笑容,空氣中是一顆顆紅色的愛心,最終這幅畫,被她小心翼翼的塞進信封,裝在書包最里面的位置。

  “誰能來回答一下這道題的答案?約翰,你來吧,加油小伙子。”

  高舉的右手卻換來了凱爾對他人的選擇,朱迪有些不解,不知道今天哪里不一樣了,以往課堂上百分之七十的問題都應該由她來回答,可今天凱爾卻只叫了她一次。

  不開心的度過整天的課程,她像以往一樣,抱著書籍來到教室的辦公室,卻見到凱爾正在收拾背包,剛拎起包準備離開。

  “你要去哪兒?”

  “e…當然是回家,朱迪你也走吧,現在還有兩輛校車,時間還來的急,走吧,我們一塊出校門,康忙。”

  “可是我還有兩道題沒有會…”

  她總是用這種柔軟的眼神去看凱爾,以往的凱爾總會投降,但今天不一樣,在得到凱瑟琳的點醒后,他知道他不能這樣,也不應該。

  “可今天時間很緊,凱瑟琳阿姨還在等著我回家吃飯,要么…明天中午你過來怎么樣?”

  “可是你晚回些家,凱瑟琳阿姨也沒有讓你餓肚子。”

  “聽我講朱迪,我們不能拿別人一味的容忍當做并未觸及別人的底線,我們該按照和家人一起制定的時間表來做自己該做的事。”

  他的雙手輕輕覆蓋在朱迪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回答,希望朱迪可以接受,她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凱爾覺得她能理解,但意外的是,凱爾沒有看到她的理解,只看到她眼中漸漸泛起的水霧,最終凝結在了一塊,在眼眶中滾動著,最終流淌…

  “可是放學后你幫我補習,才是我的時間表,我…我是做錯了什么嗎?凱爾…你說過你愛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no,我愛你朱迪,但愛不是捆綁,我需要給予凱瑟琳阿姨多一些的陪伴,現在校車只剩最后一輛了,聽我的好么?”

  “好…那這個給你…”

  她從緊抱著的書中拿出信封,珍重的交到凱爾手里,凱爾笑了一下,一邊開著玩笑,哄著朱迪,一邊將信封打開,看了一眼里面的圖案,表情卻一下子變的凝重了許多,小心的將信塞回信封,重新交給朱迪。

  “很抱歉朱迪,這封信我不能要,希望你理解。”

  “為什么?”

  “長大后你會明白的,我送你上校車好么?”

  “不!除非你收下!算了…你走吧,我會自己坐校車的。”

  “朱迪…”

  “我自己會走的!除非你把信收下。”

  這封信是萬萬不可能收下的,凱爾猶豫了很久,用鼻子用力呼出空氣,點點頭,說了一句讓朱迪注意安全,早些回家,最終背上挎包站起,離開…

  “嘿朱迪,你怎么了?你還好嗎?”

  雪莉校長總是最后一個離開學校,當見到蹲在走廊中埋頭哭泣的孩子,很快就認出了她是誰,她走到朱迪面前,輕輕蹲下,撫摸著她的頭發。

  “朱迪,發生了什么?怎么還沒有回家?看你這樣子,小邋遢鬼,別哭了,和校長說說你怎么了,好嗎?”

  “我…沒事,雪莉校長,我要回家了。”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校車了寶貝,我送你回家怎么樣?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給你洗個臉,走吧,小邋遢鬼。”

  拉著朱迪進了洗手間,雪莉細心的將她臉上的淚痕擦去,原本有些盛氣凌人的臉,現在也有了一些軟化,她愛這些孩子,學校里的每一位。

  “可以跟我說說發生了什么嗎?”

  送朱迪回家并不是主要目的,她需要了解這孩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會在無人的走廊中嚎啕大哭。

  她需要為孩子負責,但見朱迪如此沉默,她也不能強迫孩子坦白自己的難言之隱,畢竟很多孩子在成長過程中,都有一些痛徹心扉的灰色記憶,甚至連家長都未必會知情,作為校長,她希望能讓更多的孩子減少這種心理陰影的發生,但她不是上帝,她不能幫助所有人。

  見她不愿說,雪莉只好整理了朱迪的衣服,準備送朱迪回家,并跟家長反映情況,卻沒料到,剛出洗手間時,朱迪終于開了口。

  “雪莉女士,男孩子都會有xx嗎?”

  “嗯?哦…當然,男女之間的生理構造是不一樣的,怎么?哪個不知羞恥的男孩對你脫褲子了嗎?告訴我是誰,我會找他算賬的。”

  “可是…凱爾的xx為什么跟其他男孩的xx不一樣?像…gun子一樣?”

  “抱歉我剛才沒有聽清,你是說…誰?”

  “王德發!!!!!”

  “她怎么能這么做!她為什么可以隨意誣賴一個好人?就因為她年紀小嗎?碧池!凱爾他人不錯,為什么…法克!”

  德普已經完全忘記了看陸澤和他女兒膩膩歪歪的不快了,全身心的撲在了劇情上,見到劇情終于走向了正軌,酒吧內的所有人此時卻被氣的胸悶氣短,想要噴出一口老血。

  在座的所有人,對凱爾這個人物形象都充滿了善意與喜歡,因為這人陽光,溫柔,善良,飽讀詩書,并且想要幫助很多農夫的孩子脫離父輩的陰影,這樣的人,誰能不喜歡?誰能不欣賞?

  酒吧里的這些人呢?其實都是一些工人,因為利物浦和曼徹斯特一樣,都是工人階級城市,雖然利物浦有港口,多數工人都是靠海吃飯,而海上貿易利潤龐大,他們的生活過倒也挺滋潤,但這不代表他們不是工人階級。

  所以他們特別能理解注定成為某一種人,尤其是體力勞動者的宿命有多悲哀,甚至會幻想過凱爾是他們的老師,那借著家庭收入不錯,他們是否能走出工人階級的命運?雖然生命沒有如果,但幻想總不過分。

  對于凱爾遭受到如此嚴重詆毀名譽的污蔑,沒人能看的過眼,原本朱迪那勤奮好學,想脫離宿命的人格在此刻卻轟然倒塌,借著從父母謾罵中學到的詞匯含血噴人,這樣品德的人,他們倒想讓她永遠活在村莊里,千萬不要再出來害人了。

  酒吧內,應該只有伊蓮娜這么一個冷靜的人,因為她是親眼目睹這場戲的拍攝,當時她也氣的夠嗆,但現在回味起來,只有對于人性的思考,孩子是否真的那么天真善良?還是他們的懵懂,才是最大的邪惡?她給不出答案,誰也不能客觀冷靜的給出答案的,因為人格千萬種,不能因年齡而混為一談。

  最終她只能趁著父親看電影沒空搭理她的情況下,偷偷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知道真正的暴風雨還在后面,不如趁劇情還沒有進展到如更為絕望的地步,先喝杯酒醉一下,才不至于那么的氣憤填膺。

  “首先我要代表圣博里奧學校,向卡爾斯先生和太太您二位道歉,我必須承認,確實由于我們的監管不力,導致一些惡件的發生,并且把朱迪卷入其中,對不起。”

  對于學校校長突然來做客,就算夫妻平日里再怎么爭吵,此時也是要給校長一些面子的,端上幾杯咖啡在沙發上坐好,夫妻倆卻被校長的此番話語給嚇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朱迪,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嚴重的事情,需要校長登門拜訪。

  “怎么了嗎?雪莉女士你不需要自責,我們可以承受,您請說。”

  “我得知…我們學校的一名教師,對孩子做出了一些…并不應該發生在大人和孩子身上的事情,對不起。”

  這一下可真的如同晴天霹靂,驚呆了卡爾斯夫妻,一時間房間內安靜了下來,卡爾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不愿意去自己猜想,只能費力的咽了咽口水,張開嘴,卻發現聲音吐不出來,只能揉著臉,冷靜了很久,才開了口。

  “是誰?”

  “凱爾·王。”

  雪莉似乎也覺得十分難以啟齒,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個溫文爾雅的華裔男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慢吞吞的說出名字后,得到的確實卡爾斯的呆滯,和卡爾斯太太的暴跳如雷。

  太太抓住了卡爾斯的衣領,使勁搖晃著目光呆滯的卡爾斯,臉上暴露出的卻是爭吵多年也未曾出現過的,前所未有的猙獰。

  “我就知道是他!卡爾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xxx的在引狼入室你知道嗎!你毀了朱迪!你個王八蛋!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說話!我xxxxxx的!你看看你自己親手釀出的結果!我要殺了你!”

  雪莉看朱迪窩在沙發中,透露出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沉默,趕緊上前拉架,不讓他們的爭吵二次傷害到朱迪,并告知她已經聯系了警長,待會就會過來,有趣的是,這次卡爾斯沒有還嘴,甚至不斷的毆打自己。

  直到房門被敲響,這場鬧劇才告一段落,在警長面前有些收斂,隨后警長將目光移向朱迪,單膝跪在朱迪面前,用與兇悍表情完全不同的溫柔聲線詢問。

  “朱迪請問你能不能告訴我,今天發生了什么?”

  今天發生的事不管是真實也好,還是虛構的也罷,都是朱迪不想提起的,所以她沉默著,只是時不時的望向父母。

  見朱迪沉默,警長和校長對視,使了一些眼色,咳嗽了一聲,繼續問起。

  “凱爾,你的老師是不是對你做了一些很過分的事情?”

  “是…”

  “他…有脫下他的褲子嗎?”

  此時的朱迪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做錯了一些事,低著頭,就像與凱爾相識時那樣,咬著手指,猶豫了許久,搖了搖腦袋。

  “沒有。”

  “你不用害怕,把你見到的真相告訴我好嗎?凱爾對你做了什么?他脫了褲子嗎?他有摸過你身上不該摸的位置嗎?”

  “這是他媽什么警長!這種有引導性的詢問都能問的出來?鄉巴佬!利物浦的基層警員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酒吧內的辱罵聲不間斷,對于這個專業能力差的出奇的警長不斷提出質疑,但他們自然沒辦法干擾電視內的人物,并且他們也得承認,像這種警長,其實在他們的生活中并不少見…

  朱迪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但她卻看到了父母眼中透露出的,前所未有的關心目光,可能對她來說,也許這算不上一件錯事…在一番天人交戰中,她最終點了頭。

  “是的。”

  得到肯定后,警長起身,給朱迪母親打了個眼色,讓她把朱迪抱走,不要在留在客廳,等朱迪母親送完孩子回來后,他才做了決定。

  “先送朱迪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狀況,看看有沒有收到什么傷害,雪莉你這邊也不要聲張,先通知一下家長,讓他們看看自己的孩子有沒有什么異常,對于凱爾,你自己做決定是否停課,我們先做調查取證,等有了一定證據后,會依法進行傳喚,好了就這樣吧,那我就離開了,上帝啊,我兒子也是他的學生。”

  等到警長穿上風衣,帶上禮帽離開,房間內再次安靜下來,只有卡爾斯太太斷斷續續的抽泣,而卡爾斯本人則手里折疊著不知從哪里來的紙片,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凱爾班級的孩子家長都被通知到了學校,雪莉像昨天一樣,對所有家長道歉,并將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

  家長們首先驚訝于變態的老師居然是凱爾,因為凱爾在所有的印象中,都是一個非常優秀且和善的人,最終把之前對凱爾的所有印象推翻,重新定義成了…人面獸心。

  而當凱爾到達學校時,原本他應該正常到教室上課,卻意外的被通知,校長讓他去趟校長辦公室。

  “請進。”

  “雪莉女士,有什么事情嗎?你好,約翰警長。”

  把門帶上,凱爾對雪莉與警長點點頭,但卻是一頭的霧水,不知道警察在雪莉的辦公室干嘛,指了指凳子,得到雪莉的肯定后,他落了坐,安靜的等雪莉先說話。

  “本來我不想這么快下決定,但是事情壓在心上總讓我如鯁在喉,所以簡單的說吧,你被開除了。”

  對待孩子的柔軟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面部表情就像凍在冰柜中冷藏了好幾天,僵硬、冰冷,尤其是那兩條眉毛,更是銳利的刺眼。

  “為什么?我有違反任何教師條例或者法律嗎?”

  對于她的冷臉,凱爾并沒有膽怯,這有關于自己的工作,他必須得探求究竟,只是想知道三個字,憑什么?

  “你有沒有違反你不知道嗎?”

  “我當然不知道。”

  警長見兩人對峙起來,向雪莉擺了擺手,由他親自開口。

  “凱爾,有人舉報你猥·褻兒童,所以現在你沒法上課了,就是這個原因,你能理解了嗎?聽我的,配合工作,回家,等待警方傳喚,ok?”

  “猥·褻兒童?誰?真他嗎的荒謬!所以你們就因為這種謠傳而開除我?我可以不在乎我的工作,但我必須在乎我的名譽,我不接受這種污蔑,抱歉,沒事的話我就要去上課了。”

  凱爾沒想到這種罪名居然會掛在自己頭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簡直氣到發笑,不理會兩人,轉身想要離開,卻不料,一直手掌拽住了他的胳膊,這股蠻力讓凱爾根本掙脫不開,被警長強推著,在學生和教師的目光中,被推出學校大門。

  “你在做什么!我要去上課,我需要為我的學生負責,你們沒有權利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做出決定!”

  “現在你可以不為他們負責了,課有其他老師負責上,聽著凱爾,如果我不是警察,我他媽早就揍你了,你該慶幸,我不光有孩子,也有家庭,不然我早就用槍在你腦袋上開個洞了!混賬!”

  “那你告訴我是誰!你告訴我,我猥·褻哪個孩子了?我他媽不能接受這種不明所以的冤屈,所有話出自你們的口中就是真實的嗎?”

  “我不能告訴你,快滾吧。”

  凱爾迅速運轉著大腦,最終靈光一閃,確定了是誰,除了朱迪之外,他實在想不出誰能這么害自己,但之后卻是一股冷意鉆上了天靈蓋,他很想問問朱迪,這是為什么…

  “是朱迪對吧?”

  “我都說了不能告訴你,你最好趕緊離開,別逼我動手。”

  見警長五大三粗的模樣,跟他起正面沖突保證沒有凱爾好果子吃,他只好撿起被人扔出來的背包,對警長用力點點頭,開著車離開,但他不是要回家,也不是要逃跑,而是要去卡爾斯的家,質問朱迪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卡爾斯?卡爾斯你在嗎?我是凱爾,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說明一下,也想問朱迪點事情,嘿,卡爾斯,你在家嗎”

  大概半分鐘后,房門被打開,卡爾斯叼著煙頭,眼中紅血色明顯,明顯憔悴了不少,打開房門后,沒搭理凱爾,轉身回到了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卡爾斯,我有件事必須要說,有人舉報,說是我猥·褻了朱迪,我真的不知道這是從哪里傳出來的謠言,這完全是無稽之談,朱迪在嗎?讓她來說,這絕對不是一件真事!”

  “不是真事?呵…你自己想想,朱迪和你,你們兩個說的話,我該信誰?”

  “朱迪說的?上帝啊…我承認我和朱迪鬧了些矛盾,但我真的沒有碰她一根手指,你是我的朋友,我就算真有這種變態癖好,我也不會對自己朋友…”

  “你還知道你是我朋友!”

  “我仍然記得那晚我們聊的有多暢快,你是這個村莊里唯一一個懂我的人,至少我曾經這么以為…但現在呢?老子他媽信任你!你卻反過來拿著我的信任去碰我女兒?!我x你嗎!”

  “我他嗎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你需要我怎么去證明才能相信我!”

  “凱爾?是你嗎?你來了?”

  “卡爾斯!你怎么讓他進來了!讓他滾出去!滾!”

  聽到了爭吵,朱迪和卡爾斯太太同時從樓上下來,不過兩人的表情卻截然不同,一個驚喜,一個則是極度的厭惡與仇恨。

  “聽到了嗎?滾出我家!趕緊給我滾出去!你干什么!”

  見到朱迪下樓,凱爾掙脫了卡爾斯的手掌,跑到朱迪面前,不顧卡爾斯太太的毆打,直視著朱迪的眼睛。

  “朱迪,告訴他們事實的真相是什么?告訴他們!”

  “給我滾出去!”

  一只大腳直接踹在了凱爾的臉上,把他踹的摔倒,腦中暈眩,伴隨著耳鳴,他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直到他爬起來,迎面卻是一把鋼刀。

  “伊爾克魯堡沒有攝像頭,我完全可以用強闖民宅為理由殺了你,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他媽趕緊給我滾!”

  凱爾知道卡爾斯不是在開玩笑,至少這把鋼刀在陽光中閃爍的利芒不是,他面無表情的起身,舉起雙手,眩暈感還沒有結束,他搖晃著身體,打開了房門…

  把鋼刀放回廚房,重新拿了個酒杯坐下,倒滿威士忌一口干掉,見朱迪還沒有回樓上休息,卡爾斯用最溫和的語氣給予女兒安慰。

  “嚇到你了么朱迪?回去休息吧,好孩子。”

  “爸爸,凱爾其實什么都沒有做…”

  聽到朱迪這番話,卡爾斯僵硬了一下,隨后又恢復了正常,夾了兩塊冰扔進酒杯,伴隨著酒體搖晃,最終又喝了一杯。

  “你該休息了寶貝。”

  正如凱爾所說的那樣,伊爾克魯堡里的人們,無知、盲從、野蠻,沒有一樣是凱爾說錯的,所以有關于凱爾的負面消息,如果瘟疫一般席卷了整個伊爾克魯堡,人們從驚訝,到憤怒,最后堅信不疑,直接跨過了懷疑這個環節。

  甚至連不是圣博里奧小學的學生家長們也把孩子最近的不正常,懷疑到了凱爾的身上,聽起來多可笑…不是嗎?

  作為家長的失職,卻要推脫在一個孩子都不認識的人身上,并且把自己洗腦,成功的信以為真,從而敵視受牽連的無辜者,如此的推卸責任,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可它卻真實的發生在了這里。

  “你好,伊爾克魯堡租車行。”

  “你是凱瑟琳嗎?”

  “額…是的女士,請問有什么事嗎?”

  “去你x的碧池,你xxxxx的xxxx的,祝你全家死絕,xxx。”

  沒等凱瑟琳回話,電話就被掛斷,只有嘟嘟的忙音,一時間凱瑟琳竟被罵的有些回不過神,最終出于職業因素,她無法反擊,只能懊惱的掛了電話。

  “什么情況?今天第三個了吧?你有得罪誰嗎?”

  同事似乎聽到了這邊電話傳來的聲音,關心的問了一句,她還沒下班,還沒有聽到什么風言風語,只覺得凱瑟琳在生活中得罪了人。

  凱瑟琳仔細想了想,還是一頭霧水,無奈的搖了搖頭,今天下午總共就接了三個電話,三個電話全是罵人的,確實給她罵蒙了。

  “凱瑟琳,凱瑟琳!請你過來一下。”

  “主管,有什么事嗎?”

  “我覺得這兩天,你可能要休息一下了,我給你批了一個星期的假,好好在家休息。”

  “可…這是為什么?”

  “你應該回去問問你丈夫比較好…”

  某些同事們怪異的表情,無緣無故的謾罵電話,似乎都找到了源頭,既然關乎于自己的丈夫,她沒法在這兒多說,只好點頭,拎著挎包離開,開車飛速朝家里駛去。

  到家時是三點多,奇怪的是凱爾已經到了家,換上了便裝,在沙發上飲酒,看來已經回來很久了。

  她把車鑰匙放在入戶柜上,不經意間看到凱爾臉上的傷痕,坐在凱爾的身邊,心疼的撫摸著他的臉。

  “發生了什么?”

  凱爾一臉醉紅,鼻息中也會吐出濃濃的酒氣,他發現他錯了,有些痛苦降臨時,飽讀的詩書沒有辦法起到任何的作用,他仍需要靠酒精來麻痹神經,來分擔他內心的煎熬。

  “朱迪…說我猥·褻了她。”

  “什么!她知不知道她說了什么?這可不好笑!那你的傷口是怎么回事?他們憑什么打人?他們有證據嗎?我要報警,這一切太過分了!”

  “沒必要了…警局警長的兒子是我的學生。”

  “可他起碼是警察!”

  “但他在我面前不是警察,所有的…一切的…你生活中的助力,再堅信你犯下錯誤之后,無論是真是假,只要他們相信,那他們就不再是助力,而是傷害自己的兇器,你越需要他們,反而會傷害自己更深,所以,我不能依靠任何人。”

  或許這就是讀書的作用,它可能不會分擔你的痛苦,但它卻能讓你理性的避免外界對你造成的二次傷害。

  “那我們該怎么做?”

  “你相信我?”

  “凱爾,我和你相識七年,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樣,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

  “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信,什么都不要聽,對不起凱瑟琳,因為我影響了你的生活。”

  一向陽光的丈夫如今變得陰郁,她怎么會不難過?眼淚在眼眶中洶涌,擦了擦眼睛,她不能在給凱爾更多的壓力了。

  “別說傻話了,也不要喝酒了,睡一覺吧寶貝,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端走了凱爾的酒杯,給他蓋上了薄被,酒精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他躺下片刻就睡著了,而且睡的很死。

  就連窗戶被人砸破了也沒聽到…

  凱瑟琳聽從凱爾的話,沒有抱怨,沒有報警,只是收拾了碎玻璃,倒進了垃圾桶,開始準備今晚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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