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頁翻動,在安靜的房間內發出均勻的輕響,愉悅了聽覺,使困意在不經意間上涌,眼睛有些酸澀,他擦拭了眼角的淚水,捏了捏眼角,發出一聲輕嘆。
手沖的咖啡在陽光呈現的是純凈透明的棕色,口感相較于萃取略微寡淡,但卻更加純粹干凈,更受陸澤的喜歡,抬頭撇了一眼坐在對面吸煙的人,沒說話,再次低頭沉浸在劇本之中。
法蒂尼的劇本已經通過甘比亞諾公司的傳真傳輸過來了,此刻陸澤看的就是,通過兩個小時的仔細閱讀后,陸澤對這部劇本最終下了定論。
這就是一部相當純粹的商業片,不存在過多的內涵,只是生與死的對立面,這個設定讓陸澤多少也能提的起一些興趣,其他的…真的有些俗套了。
“怎么樣?”
他期盼的望著陸澤,眼中充滿了對自己劇本的自信,這讓陸澤把剛想說的話給咽進了肚子里,眉頭皺起,稍微有些糾結,想了想,只能把剛放下的咖啡重新端起,再次喝了一口,假裝是在體會咖啡滋味一般,陶醉的合上眼睛,輕輕搖頭。
他真不是個寫劇本的材料,這點陸澤可以確定,生與死的這個設定是劇本的原作者定下基調,與法蒂諾后期的改編無關,對照原劇本和法蒂諾改編劇本兩版來看,法蒂諾所說的耗費了大量心血的改編,其實并沒有為原劇本增色多少,甚至在某些地方,反而顯得有些多余。
世界上像米奇這樣可以自編自導的怪胎很少,如果要求每一個導演都能自己完成劇本,那還要編劇干嘛?全都由導演包圓算了,他的改編做的不好,在陸澤的意料之中。
法蒂諾看出了陸澤委婉的否定,指尖夾著香煙,雙手抵住頭,變得有些沉默,確實有被陸澤打擊到,他知道自己沒有當編劇的天賦嗎,但他選擇了去相信,自己耗費了幾個月心血才改編完的作品還是可圈可點的,但現在被陸澤否定,相當于這幾個月的廢寢忘食全部成了白用功。
沒有人能視幾個月的努力為無物,尤其還包含了夢想這一詞匯,他這幾個月若是用心經商,賺的絕對比一部電影的收益來的多,即便電影成了爆款,也改變不了這一事實。
“真的…不行嗎?”
他似乎仍保有一絲幻想,希望能在陸澤的眼中能找到一線生機,其實他本可以不聽陸澤的“判決”,依舊我行我素的把這部電影搞出來,即使賠錢,幾千萬甚至上億的資金對他來說也不算什么,權當是哄自己開心,這筆錢他也會花的心甘情愿。
但他相信陸澤的眼光,相信他對于如今的商業電影市場有著充分的了解,并且也他自己不滿足于人生中的第一部電影以一個極為平淡的收場作為謝幕。
說白了,還是自尊心在作祟,從小的家庭教育就在不斷的告誡他,要做就做到最好,如果只為了給理想一張安眠的床,把理想哄睡,這種事他是做不到的,也不甘心如此。
“可能你看了很多殺手電影,我能看的出來,你把很多的經典元素都融合進了作品了,但這樣反而成了缺點,缺乏創新,一個老套的故事雖然可以靠特效撐起來,但是你又不想把打打殺殺玩的太過火,特效只能成為配角,這樣的故事并不會討影迷的喜歡。”
陸澤選擇了坦白,沒有必要再拐彎抹角的否定,模棱兩可的話說的太多,多數人的心理都會浮起一絲絲的希望,想要去試試自己能不能改變這一事實,法蒂諾未必是這樣的人,但也保不準他會舍不得這幾個月一來冥思苦想出的“好點子”來碰碰運氣。
“那我該怎么辦?”
“我不好提出建議,畢竟這是你自己的作品,你想要自己來完成,我知道,而且我也不是專業的編劇,我給不了你一個正確的方向,抱歉,法蒂諾。”
“別說抱歉,謝謝你給予我一個正確的判斷,在頭腦發熱后,迎接了你的一盆冷水,我冷靜下來了,仔細想想,你說的是對的,我就像是一個抄襲者,把所有的經典橋段揉捏在一塊塞進了我的劇本中,這是可恥的,我該感謝你,要是把劇本拿給我公司的人看,他們只會捧著我,會讓我更加的迷失自我,慶幸有你在,這件事不會發生了,謝謝了伙計。”
“畢竟你甘比亞諾影業是老板,而在環球兄弟,我們是朋友。”
“朋友…”
他發出一聲囈語,眼中神色迷茫了幾秒鐘,隨后便很快的反應過來,把劇本摞在一起,在桌面上敲了敲,碼列整齊后,不顧陸澤的阻止,放進了碎紙機中,看著自己的心血一點點被絞成了碎片,法蒂尼沒有心疼,反而眼神越來越堅定。
“你這是…”
“別多想,我沒有放棄,我要拍一部電影,屬于我的電影,這個決定不會因為一點小挫折而改變,不管一年兩年,甚至五年十年,我相信我會等到它的誕生,但現在,我不會拿這樣的作品來折辱一位取得偉大成就的表演大師,更不能拿來毀壞我朋友的口碑,讓他的履歷上沾染一丁點的污點,這點,絕對不行。”
或許這就是流淌著黑幫家族血脈的意大利人吧,在他們看來,幫助朋友和維護朋友的利益,是比自己的得失更為重要的,正是陸澤的一句朋友打動了他,所以他也必須要以真誠,來回報朋友的友誼。
“看來我真的要去找些編劇來幫我的忙了,可能幾個月,可能幾年,我期待再相見的那一天,我已經會帶著我的誠意,與嶄新的作品來到你面前,我的朋友,愿天主保佑著你。”
他起身,與陸澤擁抱,準備離開,再待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果,不如好好閉關苦修,爭取早日把自己真正滿意的作品拿出來。
皮鞋踩在地板上,掩蓋了陸澤捏著火機輕敲桌面的聲音,他走到門口,戴上禮帽,手扶帽檐,對陸澤點頭致意,拉開了會議室的大門,陸澤眼中的猶豫一閃而過,最終伸手,對法蒂尼說道…
“法蒂尼,稍等一下,我們是朋友,對吧?”
“不然呢?你是我難得的朋友,陸澤。”
他站在門口,轉頭凝視陸澤,見他不急不緩的將煙草點燃,靠在椅背上輕笑,又將身體朝前探去,手肘杵在桌面上,托著下巴,嘴巴上的肉都被托起。
“我覺得你沒有必要走。”
“為什么?”
“因為全歐洲,寫復雜性格、故事邏輯、與善惡交織角色最好的編劇,就在英國,如果你接受的話…我這就給米奇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