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門牌已經送到了,那我也就不打擾了,叔叔阿姨可要保重身體啊,祝二位健康長壽,陸澤,我先告辭了。”
大概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從座位上站起,對陸衛國夫妻二人輕輕鞠躬,擺手客氣的拒絕了老兩口午飯邀請,只是握住兩人雙手一而再的祝福。
“那…小王,這點茄子辣椒,還有這笨雞蛋你帶走,不值什么錢,但都是自家來的,比外面買的香,吃著也健康,大澤,趕緊送送。”
相比于陸衛國的沉默寡言,李玉梅倒是熱情,趕緊從廚房拿了不少東西硬是塞進王慶賀懷里,讓他想拒絕也不知道該怎么推辭,客氣了幾句,沒有勸動李玉梅,于是一拍大腿,笑著接過,拎在手里。
出了門,陸澤跟在他身后,二人向屋內望去,李玉梅仍眼巴巴的扒著窗戶向外瞧,見兩人回頭,又趕緊笑著招了招手。
“阿姨是真熱情,你一會回去可得替我謝謝她。”
“除了鄉里鄉親的,一年半載的也見不著個外人,我爸還好,跟村里幾個老頭打打撲克,也不會無聊,我媽每天除了養點雞,就是圍著灶臺轉,沒辦法。”
一根煙被遞到陸澤面前,檔次不高,陸澤沒介意,放在嘴上,伸手護住了風,等煙草完全燃燒后,才輕輕在王慶賀手上點了兩下。
“唉,這也是沒辦法,年紀大了,故土離不開,可守在這兒,也就真守在這兒了,生怕村子荒了,敗了,我爸媽也是這樣,我怎么做都不對,我家老爺子脾氣還倔,咱們做兒子的不管怎么安排,人家就是不聽。”
瓜果放進后備箱,老款A4仍需要手動關后備箱,砰的一聲,車都跟著晃了兩下,后座的小女孩跪在座上,悄悄往外面瞧,見陸澤看她,又悄悄的縮回了腦袋,只留眼睛和白皙的額頭在門線以上。
陸澤沒說話,只是對小女孩溫柔的笑笑,又轉頭朝著家中望去,見母親還在窗口,低下頭,深吸一口煙草,吐出了一口濃煙。
“對了,李高同學聚會你去嗎?大祥、嘎巴、老拐、豁牙子他們都回來,現在他們也沒你微信了,就想讓我問問你到不到。”
“什么時候?”
“就下周,人還挺多的,班里回來一大半了,還建了個群,我看了一下,咱們班人都挺好,沒有一個混的太寒磣的。”
“那可能去不上了,今兒我就走,上趟帝都,可能趕不回來。”
王慶賀,新上任沒幾年的副縣長,主抓教育這塊,權利也不算小了,另外,他是陸澤高中同學,雖然比陸澤大三歲,但農村晚上學的情況倒也常見。
聽到陸澤的拒絕,他也沒太意外,不管陸澤真有事兒還是假有事兒,他去的可能性都不大,畢竟層次不一樣了,雖說這么多年大家伙兒過的都不錯,但能跟陸澤站在同一水平線上的,還是一個都沒有。
他只是幫那些希望跟陸澤攀點關系的同學傳個話,本身就沒盼著跟陸澤關系走多近,自然也就沒太多失望,好歹做了幾年同學,陸澤是什么樣的人他還有點印象。
將心比心來講,沒幾個人喜歡對自己沒有一點用處的人過來迎合自己拍馬屁,即便是再喜歡出風頭的人,馬屁被拍多了,也會覺得膩歪。
“行,那咱們改天再聚,這不周末嘛,就帶媳婦孩子出來玩來了,先走了啊。”
“成,路上加小心,等我這段時間忙完了咱倆喝兩杯。”
后座上的女人不太會寒暄,只客氣的點頭笑了笑,拿起女兒的右手向陸澤揮了揮,做了簡單的告別。
他站在門口,一直等到王慶賀開車走遠,低下頭,將煙頭踩滅,煙霧緩緩吐出,雙手拍了拍兜,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消息,這才轉身進屋。
“走了?”
“嗯。”
“這么多年的老同學了,你們怎么這么不親近啊,人家大老遠給你送東西,你也不跟他多聊聊,留人在家吃個飯什么的。”
“十幾年沒見面了,難免生疏點,他這人做不到一見面就熱情,我要是那么熱情,他肯定得尷尬,再說人家是周末全家出來玩的,多留不好,等以后我有時間的吧。”
“說是等有時間的,這些年也沒見你什么時候有時間。”
李玉梅靠在門框邊,見陸澤翻箱倒柜找東西,沒忍住,嘟囔了幾句,對陸澤才在家呆兩天就要離開有很大的不滿,這大半年沒見面了,怎么也該多呆幾天,等自己看煩他了再走啊,不然過不了幾天,她就得想兒子。
手頭的活兒一頓,陸澤沒說話,在柜中扒拉兩下,找出四根合適的洋釘,拿著小錘就走到了門外,在入戶門左邊墻上,舉起小牌子比劃比劃,三下兩下釘進了墻里,稍微退后兩步,確定沒歪,這才將錘頭隨手放下。
這就是王慶賀送過來的東西,呂華市政府頒發的最美幸福家庭獎,雖然沒有什么實質的獎勵,但這種獎狀無論對是普通家庭還是大富之家來說,都具有一種特殊意義。
這本該是縣委工作人員過來派發的,怎么都輪不到一個副縣長來親自送,但他能找周末無事的理由親自過來一趟,即便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兒,但陸澤依舊承了他的情,畢竟,一切關乎于家庭的事物,對他來說都是重要的。
輕輕擦去牌子上浮塵,突然有摩托車聲經過,轉過頭,一年輕男人將車停在門口,正拿著手機拍他,見陸澤看過來,也沒打招呼,只是頭低了很多,對陸澤有些諂媚的笑笑,再次騎著摩托車離開。
曾經村里的精神小伙,如今也有了二十六七的年紀,據說在縣里做活兒,是村里為數不多的年輕人,鍋蓋頭剪了,摩托車上的彩燈和音響拆了,牛仔褲和豆豆鞋也變成了滿是水泥點子的迷彩褲和勞保鞋。
原來這小王八蛋沒少站在他家門口聊扯陸楠,可如今變成這副低眉順眼的模樣,陸澤又多多少少有些感慨。
“大澤,進屋吃飯。”
一進屋,李玉梅正給瘸子準備吃食,隨后才將熱菜端上了桌,平日里她沒少吐槽過自己就像個保姆,又是照顧這爺倆,還得伺候家里的牲口,但最終,還是她抱著貓稀罕的最歡。
父親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對陸澤飯后便要離開也沒有任何的言語,只是平常中午并不喝酒的他,今天卻給自己接了一兩,而李玉梅,也沒阻攔。
“爸,中午喝了,晚上就別喝了,爸?聽見了嗎?爸?”
“嗯。”
三人沒再交流,吃完這清湯寡水的飯菜,他將最后一片香腸塞進嘴里,母親在收拾碗筷,父親離開飯桌看起了電視,默默抽完最后一根香煙,在煙灰缸里使勁捻了捻,他上樓,拎起自己的行李箱。
將行李放置在車內,與父母做了告別,輕踏油門,緩緩駛出院子,臨行前,他從后視鏡中看著母親,她一如往常那樣,站在窗前,一直望著,直到他看不見母親的臉。
說起呂華的變化,最值得陸澤高興的,應該就是有了自己的機場,雖然陸澤不在乎那幾百塊錢的機票,但高鐵與機票只有一百多塊錢的差價,確實讓不少人把飛機當成了前往帝都和其他城市的首選。
下午兩點四十分,到達首都機場,取好行李后,來到航班樓二層,按照前幾天的約定,老宋今天會來接機。
大概等了五分鐘左右,一輛紅旗在他身邊停穩,副駕駛車窗放下,露出宋歸遠那張大餅子臉,對陸澤略帶猥瑣的笑著。
“趕緊上車,這不讓停太久,速度點,對了,你不跟二哥打個招呼?”
“二哥?”
主駕駛的男人把臉伸了過來,摘下墨鏡,對發蒙的陸澤笑了笑,打趣的說道:“怎么,叫我一聲二哥你吃虧么?”
陸澤發蒙是有理由的,他真沒想到今天能在這兒遇到這位,而且是以這種身份見面,要知道,這位可是華夏娛樂產業的頂頭大佬,掌管出品編號的光電實權派人物,另外,他是陳永斌的二徒弟,也就是陸澤的二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