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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活著(大章2)

五天后,二毛出院了,因為沒錢接著往下住了,也是因為再住院也于事無補,按照二毛的意愿,與其死在醫院,還不如死在平安旅館,起碼是死在家里  “哥我肚子疼。”

  “肚子疼肚子疼該怎么辦呢?怎么辦啊......對!夢熙你趕緊把熱水袋拿過來,別太熱,感覺舒服點沒?還疼嗎?”

  “疼但是好多了,哥你別哭啊,咱們不早就看淡了嘛,死了也不用遭罪了,多大點事兒,我是不是該說點什么臨終遺言什么的”

  “少跟我說這種話啊,我倆不愛聽,你想干啥你說吧,哥給你辦。”

  “我我我想我爸我媽了......”

  這個一直堅強的孩子最終還是哭了,他想家了,之前他不愿意拖垮家庭選擇跑出來,但確實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爸媽。

  “行......你家電話是多少,我給你爸媽打過去。”

  “您好,你所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請確認過再撥,sorry”

  林欽在走廊里連著打了很多遍,手機里卻一直在提醒著林欽,這個號是空號,他腦子里變的一片空白,只知道,二毛最后的心愿估計也完不成了,他回到房間,卻還是撒了個謊。

  “你爸媽這就過來,不過得坐火車,得好幾天呢。”

  “幾天啊......我估計我挺不住了。”

  “別特么說這沒有用的話,等著,你爸媽馬上就過來了。”

  “那我就等著......哥,你說我是不是不孝順啊,自己跑出來,還得等著他們帶我回家......”

  在二毛最后的時光里,對于林欽和沈夢熙也是煎熬的,兩人不停的在網上發信息,在各大病友群里發二毛的照片,甚至聯系了媒體,希望能聯系到二毛的父母,但最后......

  十月二十三號的夜里,他又吐血了,并且褲子已經被血打濕了,神志也開始變的模糊。

  “哥,把我照片拿過來,帥嗎......?”

  “帥......比你哥我帥多了。”

  林欽蹲在地上,一直不敢看二毛的臉,因為他怕自己這張滿是淚水的臉讓二毛清楚的知道他要死了的事實。

  “沒......哥你比我帥多了,其實我不想叫熙姐的,我雖然沒談過朋友,但我能看出來你喜歡熙姐,所以我還聽想叫她一聲嫂子的。”

  沈夢熙躲在門口,把自己隱藏在其他住客的身后,她現在怕的要死,但聽到二毛的話,還是趕緊起身,擦干了眼淚,強挺著露出微笑。

  “叫嫂子聽著。”

  “嘿嘿......嫂子,哥我也就幫你到這兒了,我困了我爸媽什么時候來啊媽......我想回家。”

  雙手的手掌末尾擦了一下眼淚,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十點二十三分,林欽輕輕的拿起二毛抱著的遺照,招呼著沈夢熙給二毛更換他自己買的衣服。

  之后,平安旅店的辭靈儀式又一次開始了,只是二毛這個年紀......都沒人能帶他的孝帶,按照王老頭的話說,二毛死在他鄉,不知道回家的路,也沒有親人來接他,他就是個孤魂野鬼,往后也不得安寧。

  直到第二天中午,一對中年夫妻急匆匆的趕來,在二毛的房間里嚎啕大哭,二毛的親戚看到了網上的新聞,才聯系了二毛的父母,他們急忙趕來,卻最終還是沒能見到他最后一面。

  人這輩子遺憾會有很多,但只有這種最讓人痛苦,比起生離死別,其他什么都是過往云煙。

  林欽和沈夢熙是高興的,準確的來說大伙兒都是高興的,起碼二毛不用做孤魂野鬼了,他回家了。

  只是兩人都覺得少了點什么,電腦前沒有了那個光頭的少年,看槍版電影不去貢獻票房的只有兩個人,斗地主也永遠二缺一。

  人是群居動物,所以是需要陪伴的,尤其是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人更需要一位伴侶。

  所以在二毛被父母接走的夜里,沈夢熙敲了林欽的房門。

  “這么晚了,還不睡嗎?”

  “胃疼,睡不著”

  “那怎么辦?現在去醫院嗎?”

  “林欽......”

  “嗯?”

  “我不求你掏錢給我治病,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行了,需要人伺候的時候,你不走,留在我身邊陪我,你能做到嗎?”

  林欽愣了很久,她今晚帶了假發,昏暗的燈光中更顯得嫵媚,所以準確的說他是看直了眼,最終下意識的點點頭。

  “能......”

  一間住滿了癌癥患者的破舊旅館,居然在深夜響起了叫·床的聲音,也是奇了怪了,大伙心里有數,也沒有起身去阻止,只是側耳聽著兩人的喘息和破舊床板咯吱咯吱的響聲,露出會心一笑,閉眼入眠。

  “給我洗吧。”

  “不用,一邊去。”

  捅破了那一層窗戶紙后,兩人的話語也沒有變的膩歪和肉麻,反而更加的平淡,如果不是看著沈夢熙正搓洗著一條男士內褲,估計大伙兒還覺得兩人是吵架了呢。

  沒頭發確實不太好看,所以她帶著假發,把頭發扎成馬尾,穿著林欽的T恤和運動短褲,樸素中卻也帶著迷人的美麗。

  “殺兩盤?”

  “你?我不跟你下棋。”

  林欽也沒管老王頭愿不愿意,坐下掏出棋盤就開始擺棋子兒,順便把紅方的棋子兒也給擺上了,老王頭看了一眼,側著腦袋走了個車......

  “切,還說不下?我吃你一馬!”

  “都說了她結過婚了,是有男人的,就算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你也得為她考慮考慮,這會下地獄的。”

  林欽掏出了老頭襯衫中的煙盒給叼在嘴上一顆點上,吊兒郎當的叼著煙,側頭看著老王頭,呵的笑了出來。

  “地獄?在哪兒呢?就在這兒你看看,地獄的天多藍,花多香,我艸,我忘了是秋天了,你看著葉子多黃,小風一吹涼快嗎?地獄?我就在里面呢。”

  “你......我不跟你不下了,收拾好房屋里去。”

  “你知道她怎么回事嗎?她,十七歲談戀愛,大學畢業兩年后結婚,剛結婚一年半,一檢查,胃癌!然后呢?那孫子怎么干的知道嗎?趁她做手術住院的時候,跑了房產證上是那孫子的名字,婆婆家跟她斷了來往,父母本來就不同意她跟那孫子結婚,所以她壓根就沒告訴她爹媽她有病了,一個女的,長的不錯吧?沒錢治病,拎著破行李箱來你這兒住十塊錢一宿的死人旅店,她爺們呢?那孫子才該下地獄呢,什么拔舌頭,什么滾刀山都試試,你再看看我,我吐口吐沫都能被吸鐵石吸起來,我說我照顧她,只要我不死在她前頭,我就真照顧她了,王爺,你感覺我跟她那個栽種老公......誰更像她爺們?”

  “我說不過你行了吧?沒大沒小飛象。”

  一只白嫩的手抓過林欽嘴上叼著剛燃燒過半的煙,扔在地上踩了兩腳,又掐了一下他的胳膊,才抱著洗衣盆,準備晾衣服。

  “我就算是野男人,我也做堂堂正正的野男人,將軍!拜拜,不跟你玩了,誰輸誰收拾啊,我去幫她晾衣服了。”

  走過去拿起一件衣服抖一抖掛在晾衣架上,對她諂媚的笑笑,換來的是一個白眼,林欽又彎腰拿起一件衣服,可剛起身,腦子就忽悠了一下。

  嘴巴上面有點濕潤,他伸手摸了一下,低頭一看,是一手的血液,慢慢的,眼睛也開始充血,入眼是一片通紅。

  雙腿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在地上,衣服上滴落的水漬混著泥土沾了一褲子,他想爬起來,卻直接趴在了地上。

勉強睜開眼,沈夢熙正喊著什么,他聽不見,只是感覺到了和衣服上掉下來的水滴觸感完全不同的水滴落在臉上,暖暖的,隨后變涼  他進入了加速期,被確診了,也就是說,不換骨髓的話,他就要死了,坐在病房床頭,他看著病理,神情有些茫然。

  直到現在他都覺得自己能活,之前也問過醫生,有吃伊馬替尼把病情穩定在慢性期的,而且數量不在少數,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大多數,誰他嗎能想到自己就是這么與眾不同。

  沈夢熙給他按摩著腿,這段時間她哭夠了,也學會了堅強,哪怕她才跟了這男人一天,但既然他做出了對自己的承諾,那么相反,她也會遵守對他的承諾,陪伴他到死的那天。

  “別看了,困了就睡覺吧。”

  “睡覺我能睡得著嗎?我一閉眼睛就夢見我死了,你說人死了,到底會去哪兒呢?真有閻王殿?還是以后再也沒了意識,就跟睡覺似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就昏迷的那段時間,我看見老趙、二毛他們了,說是來接我,我不去,掙扎著就醒了。”

  “像那么多干嘛?你現在不是還活著呢么,真到了那個時候再說,而且......死了我也陪你啊,你也知道我都擴散到淋巴了嘛。”

  林欽抬頭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么淡定,死啊!那是死啊!眼睛一閉,腿一蹬,人就沒了!過兩天就臭了!

  “你不怕?”

  “我怕什么?有你陪著,死就死吧,反正你說了要陪著我,我什么都不怕了。”

  把林欽手上的病理拿走,她握住林欽的手,按摩著他的虎口,笑笑,放在自己的臉頰上,臉蛋有些冰涼,卻給了林欽一種很溫暖的錯覺,不......或許這不是錯覺。

  可她越是這樣,林欽就越不想死,他真的想活著。

  之后的生活就是無休止的病痛折磨和化療,伴隨著沒日沒夜的嘔吐,時不時的昏厥,逐漸開始喜歡上了在病友群里每天報道,告訴大家。

  “我還活著。”

  隨后他胡亂的在網上翻找,有個病友說合北那邊有個道士懂什么偏方,還會特么什么法術,能治白血病和各種癌癥什么的。

  他承受著沒日沒夜的折磨,看著卡中所剩無幾的錢和高昂的手術費用,而沈夢熙也開始接受化療,過程同樣痛苦,在幾日的內心糾結之后,兩人商量了一下,毅然決然的動身前往合北,開始了他們的救命之旅。

  到了地方,見到了那位道士,長的確實道貌岸然的,大白胡子那么老長,自稱是全能·神座下大弟子,信徒也不少,不過兩人也是最為另類。

  之后跟著一幫師兄弟去放生,每天參拜神像,供奉了幾萬的香火錢后,得到了全能·神的賜藥,兩人吃了之后,別說還真的感覺身體輕松了很多,也不是那么疼了。

  這讓兩人更加走火入魔式的朝拜,為了能把病治好,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最終為了表現出極大的誠意,兩人走在街頭,到了一所大學的門口。

  擰開礦泉水瓶,用水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兩人在眾多人的圍觀中,在圈里打坐,嘴上念叨著亂七八糟的經文,并且時不時的大聲呼喊:“全能·神!我是你最忠實的信徒!可憐可憐你的孩子,救救你的孩子吧!”

  最后兩人在無數人的拍照下,被警察帶回了派出所......

  “楊所,這倆人......都身患絕癥,估計這就是倆人信邪·教的原因。”

  一名年輕的警察悄悄的在所長耳邊把事情的真像說了出來,這讓楊所的表情凝固住了,半晌,才嘆了口氣,拎著本子進了審訊室。

  “你們倆讓我說點什么好?鬧出了這么大的亂子,現在你倆成了名人了,高興嗎?還什么全能·神......這種邪·教你們也敢信!還求藥,化驗結果已經出來了,要看看嗎?是不是感覺身體輕松了?里面含有大量嗎啡!誰吃身體不飄啊?有病就去醫院治!你們倆都是念過大學,受過高等教育,都是參加了工作的人了,相信科學這點道理你們不懂嗎!真想讓我們以擾亂社會治安拘留你們才高興?”

  楊所拍起了桌子,其實是對兩人的遭遇感到同情,以及怒其不爭,身患絕癥不是信奉邪·教的理由,信這東西不會讓人真的恢復健康,只會把人更快的推向死亡,但他說的聲音再大,兩人都是一臉平靜的看著他,直到他閉上嘴,等待兩人的回答。

  “我們會不知道嗎?”

  林欽這句回答讓楊所長僵住了,只是拿著保溫杯的手不斷的用力、捏緊。

  是啊,他們真的不知道這是假的嗎?但凡有點智商的哪個會信這玩意?可他們真的活不下去了,正軌的醫療手段已經救不了他們了,他們能怎么辦?他們就是想活著!他們不自己找一條出路他們能怎么辦!哪怕心里知道是假的,他們也需要一份心靈寄托,來欺騙自己,相信全能·神就能活下去!

  看著這兩個年紀跟自己孩子一般大,甚至比自己孩子還要小一點的年輕人,他說不出來一句指責,因為說出來,同樣是在往自己的心坎里扎刀,疼的要人血命。

  最終楊所長只是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審訊室,當推開門的時候,回頭看了兩人一眼,那種淡漠,那種絕望感無時無刻不再鞭打他的心,走出去,關上門,楊所長擦了一下眼淚,開始跟其他所里領導開會,怎么解決這兩人犯下的問題。

  最終,兩人因為只是普通信徒,并不是組織者,并且身患絕癥命,被釋放,并送往附近醫院就診,坐在警車上,兩人對視了一眼,溫柔的笑著,互相摸了摸對方的臉頰。

  “你還治嗎?”

  “不治了,你呢?”

  “你都不治了,那我也不治了。”

  當天夜里,兩人從醫院消失,第二天早上出現在了平安旅店的門口,老王頭正端著盆往外倒臟水,見到兩人回來沒有好臉色的扭頭進了屋。

  “干嘛?”

  “住店。”

  “不好意思,客滿了,不接待。”

  “我倆不治了。”

  “樓上217。”

  “好看嗎?是不是太土了點?不如學學二毛,打扮的時尚點?”

  穿著中山裝,把帽子戴正,林欽走到沈靖寒的面前轉了一圈,讓她看看這身衣服合不合身,沈夢熙也同樣穿著中山裝,抬頭看了一眼林欽。

  “二毛多大,你多大?人家小男孩穿的帥點很正常,畢竟人家都沒女朋友,帥點在下面也好找女朋友,你都有我了,還不夠?”

  “切有你我都嫌多,那就這件吧,老板多少錢。”

  說實話,老板這輩子都沒遇見過來壽衣店買壽衣跟光商場似的人,還帶自己穿上試試的,而且一來就是倆,嚇的臉都綠了,主動給從來不打折的衣服打了個折。

  拎著壽衣,兩人又去了附近的農村,正經的墓地兩人已經沒錢買了,打聽到一戶人家往外賣墳地,就過來看看。

  好家伙,說是墳地,其實就是在人家玉米地里給圈出了大塊地方,不像墓園那么別致,但確實真的大,別說埋倆人了,就是當祖墳都夠使了,而且價格也不貴,一萬二就能一直用,也不用交什么管理費,倆人能躺多久純是看這片地什么時候動遷。

  兩人商量了一下,還研究了一下根本就不懂的風水,最終交了錢,就決定在這里安家了,只是不知道等兩人入土之后,這個賣墳地的大哥看到墓碑上是他倆,會是什么表情。

  回到旅店交給王老頭車費,冥紙酒菜錢,干親倒是不用了,現在旅店里沒有比他倆歲數再小的了,反正最后兩人剩的四千多塊錢就全給了老王頭,并且正式停藥。

  洗漱后躺在床上,沈夢熙躺在林欽的懷里,看著手機里在平安旅店拍的老照片,上面大部分人已經不在了,有的死在了旅店,有的被家人接走放棄治療,但病人是無窮的,這里很快又住滿了人。

  兩人談起從前,但沒有暢想未來,因為壓根就沒有未來,二毛這小子確實不上鏡,不P圖怎么拍怎么丑,讓兩人笑了好久。

  “林欽,我肚子疼......巨疼的那種。”

  “我也難受,忍忍吧,給你揉揉肚子,暖和吧,還疼嗎?”

  “你當你的手能治百病啊,當然疼啊,話說回來你還從來沒跟我說過我愛你呢,那你愛不愛我?”

  “我愛你。”

  “切......那你告訴我,怎么個愛法兒?”

  林欽揉著她的肚子,望向窗外思考了一陣。

  “就是......早上想你不是因為我晨·勃,晚上想你不是因為我寂寞。”

  “那......我也愛你,嘿嘿。”

  腦袋埋在林欽的懷里,她笑的很開心,又有些小調皮,這就是一個野漢子和已婚婦女的狗屁愛情故事,或許令人不齒,但......

  管他呢。

  一覺醒來,摸了摸身邊的人,身體已經冰涼,林欽知道她死了,不過也總算是完成了那句承諾,陪她到了最后。

  平靜的起身,從柜子中掏出壽衣給她穿上,給她帶上假發,身體已經超出了極限負荷,一時間累的氣喘吁吁,給她把被子蓋好,臉上壓了一張冥紙,才咬著牙起身下樓。

  “王爺,夢熙走了。”

  語言雖然平靜,但老王頭轉過頭來,卻看到他臉上被太陽光反射出金燦燦的光澤,他到底是難過的。

  她被火化了,但還沒埋,林欽想讓她等等自己,到時候一塊入土,就像他說的,帥是一輩子的事兒,所以他也學習了二毛,給自己拍了一張帥氣的遺照。

  現在他走的每一步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導致走路像是喪尸一樣,取了照片回來,王老頭在屋里睡覺,他緩緩上了樓,一個得了肺癌的老太太帶著口罩看了他一眼,然后關上門。

  得了塵肺的新住客敞著門躺在床上看電視,跟他一樣得了白血病,但卻是急性淋巴白血病的女人在屋里嚎啕大哭,她是現在最后一個住進來的客人,這屋子隔音不好,他走過去敲了敲門,然后房間里沒有了聲音,對門得了肝癌的男人對他點點頭,然后關上門,他是平安旅店最老的住戶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命不久矣。

  把停了的時鐘拿下來,把自己的遺照掛上去,看起來比真人還要帥,讓他非常滿意,鎖上門去洗漱,關了燈睡覺。

  直到第二天,肺癌老太太通知老王頭,林欽要不行了,王老頭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拎著香爐和火盆緩緩的上了樓,推開217的房門,拎著凳子把香爐放在上面,從包里掏出了香和冥蠟,而林欽就眼巴巴的看著這一切。

  “王爺,你說你這店名起的平安旅店,住在這兒的就他媽沒一個平安的,都他娘的死球了。”

  “臨到死了嘴還這么欠?歇會吧,免得下去被拔舌頭,我這店名是寓意,又不是誰住誰平安,說白了,得病的人那么多,死的不還是你們這幫窮鬼哦。”

  “像你不窮似的,而且誰能不死啊?我也沒聽說......誰大富大貴就能活二百歲的。”

  “少說兩句,累不累啊。”

  “累......我都要死了,死者為大,就不敬老愛幼了,跟你說句臟話,我懶得......跟你BB。”

一群人從白天守到了晚上,林欽確定了死亡確實是有預感的,他看到了很多人,很多的病友,呼喚著他過去,上次他沒去,但這次,他決定去了,因為里面不光有二毛,還有沈夢熙  “九點十八分,倒是死了個好時候,死時逢八,投胎必發,上路咯!”

  “林欽!合北省秦皇·島人氏!于二零一七年一月二十二日離世!享年二十八歲!生前與愛妻交于我車費五百元!冥紙酒菜三百元!答送親友一千五百元!入土工人費一千五百元,共計四千八百元!定花在林欽夫妻身上!不敢私藏!死者返鄉,路邊野鬼不得干擾!否則折了陰德,禍及家人與我王樹才無關!親友辭別!給林欽送行!”

  “哈......哈......哈......”

  時間以入夏,一個年輕人拉著行李箱走進102醫院附近的胡同里,有些瘦弱,帶著口罩,喘著粗氣站在一家位于胡同里的小旅店,低頭看了一眼簡陋紙質的名片,拎著行李箱進了旅店里。

  這里很破舊,散發著淡淡的霉味,推開門,迎面墻上就掛著傳染類疾病患者恕不接待的板子,一個老人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聽著小曲兒,聽到門上掛著的鈴鐺響了,扭頭看了一眼林欽。

  “干嘛的?”

  “住店。”

  “什么病?”

  “肝癌。”

  “病例給我看一眼,自己填身份登記,本子給你,住多久?按月交錢,一個月三百。”

  “住一個月吧,填好了,病例給我吧。”

  年輕人把筆夾在本子里,扔在接待室的書桌上,老頭摘下老花鏡把年輕人的病歷還給他,接過三百塊錢,在太陽底下舉起來看了看,確認是真錢后扔給了年輕人一串標著二一七的鑰匙......

  電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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