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失眠的夜晚,沈念想的眼睛因為哭泣而紅腫,因為干燥而刺痛,最難以接受的,應該是趙晨出的不告而別。
他決絕地離開,成了無數次重播在沈老師心里的畫面。
她難過,是因為她最終還是傷到了他的心。她心痛,是因為他也必定不好過。
他離開前所說的那些話,被她反復回憶,他的難過失望,都讓她覺得心里沉沉的。
不過希望還是有的,趙晨出說會等她到婚禮前夜。想到這句話,眼淚慢慢也就停了。于是沈念想立刻起身,從行李箱里拿出常用物,打算洗漱睡覺,
明天她還有好多事要做,十天后她也必須要回到趙晨出身邊,她希望上天能夠成全她的貪心,她兩邊都想兼顧。
打開行李箱,首先掉出來的是趙晨出的圍巾。和他在一起的這些年,她幫他添置最多的東西就是圍巾了。
她總覺得帶著圍巾的趙晨出特別帥氣,各式的圍巾不僅能起到裝飾作用,用于御寒也是極好的。
但這次他走的匆忙,連圍巾都忘了拿,好想重回那一刻,至少讓他做好保暖措施再讓他走。想到這,沈念想又搖了搖頭推翻了這個想法,如果時間能重來,她一定不會讓他那么傷心的離開。
后來,沈老師并沒有把圍巾放回箱子里,而是在睡前,把它緊緊抱在懷里。這樣她就能假裝,他還在陪著自己。
清早起來后,沈老師把財務證件集中到了一起,有選擇性的裝了一部分,把剩下一部分留在了箱子的夾層里。
做好出行前的準備,她下樓去前臺續了房間,出門找了地方吃了早飯,然后聯系了尋親的人。
這一系列流程,她之所以走下來毫不費力,完全是因為在幾個月前,她重復了這些事不知道多少次。
穿著羽絨服和運動鞋的沈老師,此刻把頭發高高挽起,脖子上圍著趙晨出的圍巾,這就是尋人在外的最好模樣。
在溫暖的店鋪里等了半小時有余,約好的人來了。來者是個女子,在沈念想看來,她們倆年齡相當。
聽對方的口音,并不是當地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在這個地方居住的久了,說話還是受了點影響。
聽對方說,她在這里住了兩三年了,來尋找的是她的弟弟。全國各地跑下來,最后找到了這里。這些年為了摸清各個村落,她索性住了下來,一邊在下級偏遠的小山村支教,一邊尋找。
“我這些年自己雖然沒有什么進展,但幫人尋親成功了不少次,”說著,女子從包里掏出了一張簡單的地圖,“你把你們之前去過的地方,能簡單標注一下么?”
了解了彼此的情況后,對方立刻進入了幫助沈念想的階段,毫不拖泥帶水。見她這么利落,沈老師也馬上進入狀態,努力回憶了一下這些天去過的地方。
遇見記不清的,她便通過描述形容給對方。不愧是摸清了本地大多地方的人,耐心聽完后,總能找出沈念想口里提到的地點。
“今天我正好要去西邊,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之前沈念想他們尋找的地方是東線,那么偏僻的小村都被找了,其他地點也應該不可能了,對此比較有經驗的女子說。
她的分析有道理,在之前的尋親帖子里,沈念想也見過相似的建議,深思熟慮后,她答應了。
于是她返回酒店,給前臺打了招呼,行李箱還是放在房間里,房錢照付。即將而來的旅程,讓她無力把行李帶在身邊。
把必需品裝進雙肩包后,沈念想坐在摩托車后座,讓這位姓錢的女孩子帶著自己出發了。路上的寒風穿透了沈老師的衣物,她感覺自己都快被凍僵了,但為了不影響到進度,她一聲沒吭。
同一時刻,趙晨出從火車站出站。他抬頭看了看不怎么明朗的天空,然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現在想來,他貿然離開多少有些意氣用事。
留她在那,他到底還是放心不下的。可他到底也只是個普通人,也會痛會難過,會因為她而失望。剛剛拿起的手機,又被趙晨出裝回了口袋里,再等等看好了。
這是距離婚禮還有十天的日子,也是今年內,他們分開的第一天。趙晨出趕回Z,打算用工作自我麻痹,沈念想忍著寒冷,朝著陌生之地走去。
出發前,錢姐告訴沈念想,她們此刻要去的地方更加窮,條件更惡劣。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沈念想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當摩托車停下,她才知道,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和去過的東邊相比,眼前的貧困,已經到了讓人無法想象的地步。東邊的居民大多住在瓦房之中,路雖難走,可終究是有的。
可面前這個村落整體破舊不堪,房子竟然是土房子。這沒有所謂的路,被人為踩出來的各式小道,就是通向不同地方的路了。看著眼前的狀況,沈念想第一次心里有了害怕。
“這里比你想的,還要窮吧。”沈老師的表情,錢姐都看到眼里,幾年前自己找到這里的時候,似乎也是這么一種狀態。但見得多了,自然也就麻木到無所畏懼了。
“你用圍巾把臉蒙住,然后跟在我身后,不要怕,我們先去打聽一下。”站在村口,沈念想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就依著對方的建議做了。既然來了,自然是要進去打聽一番的。
當錢姐用本地土話不知道在問著什么的時候,沈念想一直把手揣在口袋里。她的手里捏著手機,一刻都不敢放松。
直到她們一無所獲地離開,沈老師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眼前的人雖然風評不錯,但她卻還是不得不有所防備。
高度緊張讓沈念想竟然生出了疲憊來,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沈老師在心里仿佛告訴自己不能睡著。
錢姐對于沈老師的內心活動并未在意,她抬頭看了看不太對的天空,然后對沈念想說:“風雪就要來了,趕回縣里暫時來不及了,如果不嫌棄,和我去支教的地方先過一夜吧。”
聽對方這么說,沈念想只好無奈的點了點頭。溫度驟降,她也是感受到了的。這個村落太窮太偏,連公眾交通都沒有,現在除了找個地方落腳,也別無他法。
摩托車重新上路,降溫讓沈念想覺得雙腳麻木,早知道再多穿一雙羊毛襪就好了。
在Z高強度工作了一整天的趙晨出,直到晚八點才停下來。他的胃部抽痛,讓他無法繼續工作。
趴在桌子上的他覺得自己挺沒出息,沈念想一不在,他仿佛連照顧自己的能力都失去了。此刻,他心里還是多少有點怪這個狠心的姑娘,如果當時對方挽留,他肯定是會心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