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父子夜談】

　　宋家，餐桌旁——

　　宋志超怎么也沒想到，老爸宋海明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尤其看宋海明的眼神和神色，估計還真就把自家的孩子當成賊了。

　　是呀，設身處地想一想，也難怪宋海明會這樣猜測。作為一個老實巴交的冷凍廠工人，他的心胸能夠有多大格局——尤其在這個每月工資平均才一百多的年代里，眼前的十萬塊錢對于宋海明這樣的人，這樣的工人階級來說，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

　　一個月就算按照200元計算，10萬塊需要他上一輩子班也賺不了這么多錢。

　　當初，朱富貴按照宋志超的意思給這里郵寄一千塊的時候，宋海明和妻子王金鳳已經驚詫得不要不要的。等到朱富貴第二次，給宋家郵寄來兩千塊時，宋海明和王金鳳夫妻倆還沒把上一次的一千塊消化完。

　　緊接著，朱富貴往宋家郵寄的錢越來越多，從三千變成五千，從五千變成八千——宋海明和王金鳳兩人都快驚訝的麻木了。

　　準確地說，宋志超往家里頭寄的錢早已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宋海明和王金鳳第一次，為錢多犯了愁，并且因為錢多，還變得慢慢恐懼起來。

　　他們也是看過一些香港電影的，好像很多大陸人去了香港，都喜歡打劫金鋪——為此，宋海明和妻子王金鳳還專門跑去錄像廳看了幾遍《省港旗兵》，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感覺自家兒子就跟里面的大圈仔一樣，也是去那邊干犯法的事兒。

　　這個念頭只要一在心里頭種下，宋海明和王金鳳夫妻倆就越發相信，這些錢來的不干凈。

　　可是還沒等他們打電話詢問兒子宋志超，朱富貴那邊就又給他們一下子郵寄了兩萬多過來。

　　這次徹底把兩口子嚇癱瘓了。

　　兩萬快錢呀！

　　這個數目連村里頭的萬元戶都不能一個月掙到！

　　不不不，準確地說，在整個南都市估計也沒什么人能一個月賺兩萬多吧？

　　這一下，宋志超夫婦不僅僅是害怕了，而是恐懼——恐懼自己兒子是不是在外面干壞事兒，要不然怎么可能賺這么多錢——就算是老宋家祖墳冒青煙，也不可能這樣富貴。

　　心里面發虛，一肚子疑竇，害怕自家自己犯錯誤，宋海明還王金鳳夫婦還不得不說服自己，這些都是做夢，都是假的，只是在后半夜數錢的時候發現，這錢是越來越多，一點都沒變少。

　　眨眼，一兩年過去了，好不容易，宋海明逮住機會打電話給朱富貴問宋志超在那邊做什么，怎么連個電話也不往家里頭打，這錢又是怎么一回事兒，怎么越寄越多，那邊是不是有什么情況…

　　面對宋海明夫婦的質問，朱富貴只能推脫宋志超在香港那邊一邊上學，一邊打工，沒時間和家里頭聯系，至于這些錢——朱富貴都快哭了，郵寄一兩萬已經算是少的了，宋志超可是讓他郵寄十幾萬，幾十萬的，他怕嚇住宋海明，這才只郵寄了一兩萬。

　　沒辦法，如今宋志超賺錢的格局實在是太大了，都上升到了幾億，幾十億，上百億，而他老爸宋海明和老媽王金鳳的格局還在一兩萬上面轉悠——倘若，真的告訴他們，他們兒子宋志超現在已經是億萬富翁了，不把他們直接嚇死才怪。

　　就這樣，宋海明夫婦在朱富貴“善意的謊言”中慢慢度過了三年，如今宋志超終于從香港回來，宋海明再也忍不住，把這些年宋志超往家里頭寄的錢全部拿了出來，當面問清楚，這些錢，到底是怎樣來的，干不干凈？！

　　此刻，看著老爸宋海明的眼神，以及那桌面上的十萬塊錢，宋志超差不多已經知道了一切。

　　講真，一直以來，宋志超都很想有金錢來彌補與宋家的親情——他不敢直接面對宋海明和王金鳳夫婦，于是在與宋家交往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讓表弟朱富貴代勞。

　　可惜，朱富貴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準確地說，他也被宋志超圈錢的能力給嚇住了，一開始宋志超創業賺個十幾萬，幾十萬，這些他都能接受。可是隨著宋志超的生意越做越大，從幾百萬到幾千萬，再到現在的百億富豪，早已超出了朱富貴的想象力——連朱富貴這樣的小伙子都難以置信，跟別說宋海明這些“老人家”了。

　　因此，朱富貴就做了一個很正確的舉動，把宋志超要求寄回家的幾十萬甚至幾百萬錢，變成了一兩萬，三四萬郵寄過去。

　　可即使這樣，朱富貴寄到宋家的錢，依然把宋氏夫婦嚇得不輕。

　　此時此刻，看著宋海明那充滿詢問的眼神，還有緊張的表情，宋志超知道，如果現在告訴他自己真實的身份，一定會被當成是瘋子，要么就是宋海明被自己的話給嚇瘋，總之兩個人總要瘋掉一個。

　　因此，宋志超做了一個決定，他故作淡然地看了一眼那些錢，然后對宋海明說道：“你不用怕，這些錢不是我偷來的，都是我做生意賺來的。”

　　宋海明哪里會信，“你做生意？做什么生意能賺這么多錢？”

　　“做外貿，還有對外出口，比如說把潘禺的一些玩具，衣服，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運到香港，再賣到俄羅斯，英國等地，賺取差價——貨物越多，我就賺的越多——比如說一只玩具我賺一毛錢，一萬只我就能賺1000塊，一百萬只我就賺一萬塊！”宋志超用很簡單的數據說道，“這還只是一種玩具的利潤，還有其它類型的玩具，以及衣服，罐頭，酒水等等，合起來能賺取的錢就多得多了！”

　　宋志超雖然不知道老爸宋海明懂不懂經濟學原理中的“薄利多銷”，但卻知道宋海明一定能算清這筆賬。

　　果然，宋海明在聽完宋志超這一串子的解釋之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模樣，說道：“哦，怪不得你能寄出來這么多錢，按照你說的，你一個月可不少掙啊——有沒有三四萬？”

　　說出“三四萬”這個數字的時候，宋海明嘴巴都打顫——畢竟這個年代，這個數字對于他這樣的工人階級來說，絕對是一個很恐怖的大數字。

　　宋志超此時算是徹底明白表弟朱富貴往家里寄錢的“苦惱了”，這說多了也不是，說少了也不是，于是，只好對宋海明笑了笑，說：“差不多。”

　　宋海明深深地吐口氣——要知道，這三四萬已經是他的最終極限，宋志超稍微說出一個比這大一點的數字，都能讓他嗷地一聲昏過去。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宋海明端起酒杯，偷偷喝了一杯“壓驚酒”。

　　他卻哪里知道，自己寶貝兒子所說的“差不多”，實際上后面差了四五個零。

　　幸好這時候老媽王金鳳說話了，“你們也別喝了，快點過來看電視——既然要熬年，就大家在一起，喝那么多干嘛！”

　　按照習俗，大大是要熬年的，一家人在一起團團圓圓——對于前世是孤兒的宋志超來說，這可能是他第一次，也是今年最后一次和家人一起熬年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