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邊,Mark那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緩緩開來,開車的卻是Mark的女朋友安娜。
安娜先把Mark接上車,Mark喝多了酒,她不放心讓他開車上路。
Mark上了車,就朝金九招手,說:“我們順路,我送你!”
金九就和宋志超,坤叔打了聲招呼,也上了桑塔納。
這時,車內Mark拿著的大哥大電話“嘟嘟嘟”響了。
Mark接通大哥大,打著打著,臉色變得古怪。
須臾,他竟然把大哥大電話從車窗遞出來,沖宋志超說:“阿超,麻煩你接一下電話。”
宋志超微微一怔,很快就猜到了什么,伸手把Mark遞出來的大哥大拿在手里,很重,怪不得被稱為“磚頭機”始祖,稍微掂量一下,最少也有一斤左右。
把大哥大放到自己耳朵旁,還沒等宋志超開口說話,那邊已經傳來師爺蘇熟悉的聲音:“是宋志超咩?聽出我是邊個了嗎?”
“老蘇,才幾個小時不見,你就又活潑起來了。”宋志超笑著說。
師爺蘇在那邊冷哼一聲,似乎追憶起了自己今早被雞蛋三明治砸中的糗態。
“宋志超,你唔要嘴硬!剛剛我代替大小姐轉達了對Mark仔的祝福,希望他能把凱撒歌舞廳辦好,別被查永孝的百老匯搶了風頭。至于你…”
師爺蘇故意停頓了一下,這才嘻嘻笑道:“傅大小姐有句話讓我告訴你知…螢燭之光,豈能與日月爭輝?你這個大陸爛仔,就算再有本事,也只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打工仔!”
宋志超拿著大哥大,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這讓電話那旁的師爺蘇很不滿意,他認為宋志超聽了這話多少應該有點反應才對。
“喂,你是唔是在聽我說話?”
“有聽。”宋志超漫不經心地說。
“真的有聽?你知我說的是咩意思?”
“哦,你說我是個打工仔。對呀,我就是個打工仔,冇錯啊。”
師爺蘇在那邊直接氣得蛋疼,“我們大小姐會在潘禺逗留三個月…宋志超,你有什么本事盡管使出來,看看你到底是龍還是蛇!”
“有沒有搞錯,我是龍是蛇管她鳥事兒!”宋志超直接掛斷電話。
電話那頭,“宋志超!喂喂,宋志超!你說話呀!你這個撲街!你這個衰仔!你竟然敢掛我電話,我頂你個肺!”
Mark,金九以及坤叔全都眼神發光,一臉佩服地看著宋志超---如果他們剛才沒聽錯的話,剛才宋志超在電話里罵了傅輕盈,說“管她鳥事兒”。
靠,有種!
Mark和金九乘坐桑塔納轎車離去了。
酒店門口只剩下宋志超和吳炳坤兩人。
坤叔喝的也有點多,宋志超就先攙扶著他,等待面的過來,等會兒把他塞車上送回家。
坤叔舌頭都有些大了,盯著宋志超說:“阿超,你是個聰明人,我跟你這么大的時候,還懵頭懵腦什么都不懂。年輕就是好啊,敢拼敢搏,還不怕輸!我不行咯,年紀大了,拼不動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坤叔的眼眶有些泛紅。
宋志超就道:“坤叔,有名片嗎?把你的名片給我一張。”
吳炳坤就從懷里摸出一張自己的名片來。
這個年代的名片很金貴,只有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夠擁有名片。
吳炳坤不明白宋志超要名片做什么,說:“上面有我的電話,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打電話,我這人雖沒什么本事,做人也圓滑了點,卻很欣賞你---阿超,記得以后來找我哦!”
很明顯,坤叔把宋志超當成了朋友。
宋志超也不答話,接過名片后,從兜里掏出一支鋼筆,然后龍飛鳳舞地在名片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宋志超”三個大字。
宋志超寫完之后,再把名片交還給吳炳坤說道:“坤叔,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我這人不喜歡欠人情,這張名片你收好,等到歌舞廳遇到什么困難的時候,你可以拿它來找我,我一定義不容辭!”
說完,宋志超見吳炳坤還在發愣,于是就輕輕地將名片塞進吳炳坤西裝上衣的口袋里,拍了拍,說:“坤叔,保重!”
一輛面的過來,宋志超將吳炳坤扶上車,告訴了地點,汽車離開。
車內,吳炳坤回過神來,扭頭去看,卻見宋志超正在后面沖他揮手,下午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顯得格外英姿勃發。
吳炳坤搖了搖頭,摸了摸口袋內那個等同于“承諾”的名片,念叨了一句:“年輕真好。”
對于吳炳坤來說,他不相信宋志超真的能夠解決未來舞廳的危機。如果連Mark都束手無措,宋志超作為一個外地來的打工仔,又能做些什么。
不過吳炳坤還是把這張名片收了起來,至少,這是一段回憶,不是嗎?
宋志超送走吳炳坤之后,在路邊抽了一支煙。
對于他來說,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三天賺足一萬,業已做到。最重要的是,從今往后,什么Mark,什么傅輕盈,都不會再出現在自己面前。
如果可能的話,現在他只想安靜幾天,然后好好籌謀一下下一步的計劃。
“嗯哈,好累啊!”宋志超咬著煙,懶散地伸了一下胳膊。
這時候,一輛面的才緩緩開到他面前。
沒辦法,這年頭面的雖然多,但是在大酒店吃飯的人更多,能夠在酒店口攔到車已經很不錯了。
上了車,司機師傅問他去哪兒。
宋志超就掐滅香煙,隔著車窗投擲出去,道:“去發達玩具廠職工宿舍!”
這個年代的“面的”號稱跑得快,沒等宋志超在車上瞇一會兒眼,已經到達了宿舍外面的街道。司機師傅說這地方的街道太窄,汽車進不去。
宋志超就付了九毛錢的車錢,然后拎了公文包從車上下來。
下了車,抬起頭看看頭頂的太陽,夏天的炎熱直接撲面而來。
宋志超就找到旁邊一個賣冷飲的小店,買了一顆冰凍西瓜,用塑料袋提了,朝宿舍里面走去。
一路上,認識他的人都沖他指指點點,眼神復雜。更有一些看見他唯恐避之不及,像躲避瘟疫一樣躲著他,看見他扭頭就走。
工友們的這種態度,讓宋志超找到一種“凈街虎”的感覺。
事實上宋志超不用想也明白這是為什么。自己得罪了趙金寶那個家伙,偏偏那家伙又是玩具廠的生產部經理,任誰都不敢和自己走這么近。
至于其他人對自己指指點點,說些什么,距離太遠宋志超沒聽清楚,也懶得去理會。
就這樣,宋志超渾不在意地一手提著西瓜,一手拎著公文包,大搖大擺地朝著自己住著的地方走去。
還沒等他走到宿舍門口,就聽見“乒乒乓乓”一陣噪吵,自己屋子里的鍋碗瓢盆,還有枕頭被子全部被人從里面扔了出來,同時噪雜的聲音傳出來:“宋志超那個撲街怎么還沒回來?難道想欠錢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