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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9章 你急我不急

  以有備攻無備,曹昂打了李嚴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沒能如愿重創甚至全殲李嚴部,曹昂卻抓住了宣漢兵力不足的破綻,以重兵圍住了宣漢縣城。經過半夜強攻,于清晨卯時得手,占據宣漢城。

  中午時分,奉黃忠之命趕來增援的鄧展剛趕到七道巖,得知宣漢城已經失守,知道進軍也于事無補,反而可能被曹昂打伏擊,下令在七道巖立營,派斥候到宣漢周邊,嘗試與李嚴聯系,同時急報黃忠。

  幾個眼花繚亂的攻防轉換之后,曹昂拔得頭籌,取得了蜀國有史以來對吳軍作戰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勝利,報了徐晃占據八濛山的一箭之仇。

  蜀軍士氣高漲,但曹昂卻一點也興奮不起來。

  他雖然取勝,卻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在伏擊吳軍的運輸隊時,一百多吳軍士卒奮死搏殺,還打出了兩個反擊,造成蜀軍六十余人陣亡,兩百余人受傷。圍攻宣漢城時,面對近萬蜀軍,守城的千余吳軍士卒苦戰半夜,又殺死蜀軍近千,殺傷三千余。

  如果不是曹昂親自督戰,能不能及時拿下宣漢城,實在是個未知數。

  當天傍晚,斥候回報,鄧展在七道巖立營。曹昂根據時間估算,鄧展應該是凌晨從滾龍坡大營出發,一路急行軍,中午時分趕到七道巖,并收到宣漢失守的消息,隨即停止前進。

  這讓曹昂壓力大增。從李嚴、鄧展的表現來看,吳軍將領用兵非常規范,犯錯的可能性極小,反應也極快。他如果不是占了出其不意的先,很難伏擊、偷襲得手。

  出其不意可一不可再。如今李嚴主力猶在,一旦黃忠回援,強攻宣漢城,他能不能守得住,沒有敢打包票。萬一他被困在宣漢,曹操不得不率主力來援,誰能笑到最后,更是說不準的事。

  稍作準備后,曹昂將主力撤出宣漢城,在城西的鳳凰嶺上立營,與宣漢城互為犄角。撤回阻擊李嚴的將士,集中兵力防守鳳凰嶺。釋放了所有被俘的吳軍士卒和民伕,并給每個人發放了一天的口糧,讓他們能活著回到吳軍大營,或去投李嚴,或去投鄧展。

  蜀軍將士很不理解,很多人更愿意將這些人斬首報功,尤其是那些受了傷的吳軍士卒。兩軍交戰時,蜀軍傷亡慘重,雙方結了血仇,自然不肯讓這些吳軍將士安然離去。

  曹昂親自出面解釋,安撫士氣。他說,殺俘不祥,這些人留在大營里也沒用,反而要消耗不少糧食,不如讓他們回去,消耗吳軍的糧食、醫藥和士氣。如果殺了他們,將來吳軍也會進行報復,冤冤相報何時了?戰場上的事戰場上了,不要帶到戰場之外。

  曹昂素得士心。見他說得有理,麾下將士勉強應了,只是在吳軍將士離開之前,免不了一番折辱,不僅武器、甲胄全被扣下,就連隨身衣物都被剝了,每人只剩一條底褲。

  一向驕傲的吳軍蒙受奇恥大辱,全軍上下咬牙切齒,暴跳如雷,李嚴更是無地自容。此戰他雖無大錯,卻也難辭其咎。秋收將至,陛下親征在即,他卻首戰失利,令全軍蒙羞,哪里還有半點尊嚴可言。就算不死,以后也無顏在軍中立足了。

  李嚴派人向黃忠請罪,自免軍職,請黃忠委任其他將領指揮作戰。

  黃忠臉色鐵青,鼻息粗重。

  被剝去衣服放回的士卒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不僅抽在李嚴的臉上,更是抽在他的臉上。

  從孫策出廬江算起,吳軍沒打過這樣的敗仗,更沒受過這樣的羞辱。

  “傳令都尉以上將領!”黃忠一躍而起,厲聲喝道:“集結人馬,奪回宣漢。”

  “喏!”一個親衛躬身施禮,剛要轉身出帳,卻被向寵伸手攔住。向寵向親衛使了個眼色,兩步來到黃忠面前,一動不動地看著黃忠。

  黃忠眼神微縮,眼中殺氣凜然,逼視著向寵。向寵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躬身施禮。

  “君侯,寵竊以為不可。”

  “為何?”

  “敢問將軍,此戰李嚴有失誤嗎?”

  黃忠微怔,想了想,臉上的怒氣漸漸散去。從收到的戰報來看,李嚴開始或許有些疏忽,但后來的應對卻無可指摘,反倒可圈可點。若不是他謹慎,絕不是宣漢失守這么簡單,出城的兩千人很可能全軍覆沒。

  既然如此,他大張旗鼓的集結所有人馬,去攻宣漢,豈不是興師動眾,直指李嚴無能?

  曹昂不過萬余人,鄧展、李嚴足以應付,就算為穩妥起見,增派五千、一萬人也夠了,絕不至于置曹操與滾龍坡的蜀軍于不顧,全軍反攻宣漢。

  黃忠暗自嘆了一口氣。受阻巴西半年有余,自己也有些心浮氣躁了,反倒不如向寵這個年輕人沉得住氣。平時或許看不出來,一受刺激,高下立見。

  “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曹昂從漢中而來,自然不會是為區區宣漢,而是為秋后的大戰做準備。只要我軍不為所動,蜀軍主力不能南下,便是大功一件,這小小挫折又何足道哉。寵以為,這反倒是個契機,提醒我軍將士,不能輕敵,否則難免為人所辱。”

  黃忠重新入座,握緊拳頭,輕輕捶了一下案幾。“是啊,非曹昂辱我,乃是我自取其辱。當初若不是冒進,也不會受阻于此。受挫之后,若能主動撤回西城,也不會白白消耗這么多錢糧。用兵如下棋,一子落錯,步步受制于人。”

  “勝敗乃兵家常事,君侯不必為此自責。亡羊補牢,猶未晚也。我軍受阻于此,欲戰而不得,如今曹昂主動出擊,正是大好機會。君侯何不與閻先生商量,看看能否善加利用,反客為主。”

  黃忠瞅了向寵一眼,若有所思。此時苛責李嚴,不僅會進一步損失士氣,而且會讓閻圃看輕自己。勝不驕,敗不餒,方是大將氣度。之前有驕氣,已經錯了。如果再因一時受挫亂了方寸,只怕閻圃更看不上自己,說不得又生了其他心思。

  黃忠仔細斟酌了一番,調整好情緒和思路,又和向寵商量了一番,這才派人去請閻圃。

  閻圃看完軍報,又仔細看了黃忠片刻,試探道:“將軍有何計劃?”

  黃忠不緊不慢地說道:“陛下親征在即,這曹昂舍了漢中,出現在這里,可見是沉不住氣了。戰機出現,我軍當以靜制動,還是迎頭痛擊,正想與先生商量,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閻圃眉頭微蹙。“將軍,曹昂由漢中而來,潛師擊李嚴,顯然是要斷我糧道。若兩軍開戰,補給吃緊,并長久之計。圃以為,當立刻反擊,奪回宣漢。”

  黃忠反問道:“曹昂得宣漢而不居,移駐城西鳳凰嶺上,不管是我軍攻宣漢,還是攻鳳凰嶺,都不得不分兵拒敵。曹昂據險而守,以逸待勞。萬一不敵,還可以遁入山中,伺機再戰。縱使能奪回宣漢,恐怕也難免為其牽制,不得自在。”

  “依將軍之見,又當如何?”

  黃忠站了起來,來回踱步。“在巴西半年,未建大功,反倒消耗錢糧無數,上負陛下信任,下愧百姓錢糧,每每想起,忠便覺得臉上無光,自知能力有限,不敢輕戰。若能拖住曹操父子,便心滿意足。至于宣漢,倒也不急。眼下營里還有些錢糧,緊著一些,支撐一兩個月應該不難。一個月后,秋收結束,西城的援軍也該入巴,屆時再戰,或許更穩妥些。”

  聽完黃忠的解釋,閻圃嘴上附和,稱黃忠有大將風度,心里卻有些著急。

  黃忠認慫,不愿爭功,那是黃忠的事。可是他們支持黃忠半年,付出了不少代價,豈能不望回報?黃忠把功勞讓給徐庶,徐庶可不欠巴西人什么,他將來愿不愿意為巴西人說話,這就不由他們做主了。

  如果為了讓徐庶幫他們說話,付出大量錢糧,不如直接支持黃忠。

  畢竟他們已經在黃忠身上投了那么多錢糧。

  閻圃沉吟良久,又道:“將軍之計雖是穩妥,卻有姑息之嫌。畢竟徐督尚在西城,就算秋收后立刻起兵,趕以宣漢也是八月底、九月初的事。若曹昂從容經營,處處設障,徐督怕是要步步血戰,方能向前。若將軍能示之以威,逼得曹昂無暇他顧,徐督也能免了許多麻煩,來得更快一些。”

  聽到姑息二字,黃忠也不敢掉以輕心,濃眉輕挑。“依先生之見,當戰?”

  “當戰。”

  “可是一旦開戰,消耗必大,我已經欠了巴西百姓那么多債,再欠可就還不起了,奈何?”

  閻圃苦笑。天子親征益州,若是黃忠立了功,或許有說話的底氣。若黃忠未能立功,他之前的承諾都是一句空話。這時候已經不是爭取更多利益的時候了,能不能保住黃忠已經承諾的利益才是關鍵。

  “請將軍放心,巴西百姓雖愚笨,卻也略知大體。在此存亡之際,絕不會斤斤計較,見小利而忘大義。”

  黃忠嘴角輕挑,打量了閻圃片刻,拱拱手。“那就有勞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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