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洞。
夜色已深,沿中點著數十枝火把,將洞中照得通明。幾十名山賊將領聚在一起,大呼小叫,開懷暢飲,為太史慈慶功。找到了祖郎的藏身地,幾天來的緊張終于可以放下了,他們都很興奮。
山賊們很激動,不斷有人過來向太史慈敬酒。今天這一戰如果沒有太史慈,他們的損失會更大,尤其是萬秉,沒有太史慈的及時掩護,他很可能就回不來了。他拉著太史慈一連喝了幾杯,連聲感謝。
太史慈謙虛了幾句。“將軍不必如此,孫策部下驍勇,軍械精良,前些天我也吃了虧的。”
萬秉連聲贊同。他一度帶著親衛沖到祖郎的陣前,眼看著就能建功,沒想到祖郎帶著親衛一個反撲就險些要了他的命,顏面盡失。太史慈這句話算是給他解了圍。與其他人比起來,祖郎身邊的親衛裝備更好,戰斗力也更強。“是啊是啊,他們的軍械太好了,孫策財大氣粗,我們比不上。”
太史慈看看正在狂歡的山賊將領,沉默了片刻。“二位將軍,我有一句話,可能不太入耳,但是事關寨中數千將士的生死,敢請二位大帥一聽。”
陳敗不置可否,萬秉卻連聲催促。太史慈說道:“今日一戰,祖郎雖然有地勢,有軍械之利,但他的優勢不僅于此。”
萬秉不解。“還有什么?”
“不知將軍有沒有注意到,祖郎的部下全是青壯,而且配合非常默契,訓練有素。”
萬秉仔細回想了一番,覺得有理,連聲附和。陳敗也默默地點了點頭,看著手里的酒杯不吭聲。
“二位將軍覺得以這樣的標準,你們能挑出多少人?”
萬秉和陳敗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苦笑。萬秉抬起一只手,張開五指,想了想,又收起兩根。“大概也就是三百多人吧,不會再多了。”
陳敗也嘆息道:“怪不得孫策留下祖郎一個人,自己去打吳縣了。祖郎原本可是有三五萬人的大帥,實力比我們強多了。現在只挑了二千人,自然全是青壯,我們這些人哪是對手。就算把這附近的七八伙人全部加起來也未必能行。子義,你說,我們該怎么做?”
“將軍言重了,我奉劉使君之命到此,就是為了輔佐二位。為二位出謀劃策,效犬馬之勞,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榮幸。我雖然來的時間短,但從二位將軍到普通士卒,都把我太史慈當兄弟,我非常感激,不忍看到任何一個人損傷,這才斗膽進言。有唐突之處,還請二位將軍見諒。”
萬秉一拍大腿。“咦,你看你說的。既然是兄弟,就不能這么見外。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你再這么說,我可就生氣了。老陳,你說是不是?”
陳敗應道:“沒錯,子義,你有什么想法就說吧,我們一起參謀參謀。”
太史慈又謙虛了幾句,這才說道:“精兵的好處自然不用說,但精兵也有精兵的劣勢,人數太少,一旦戰場范圍太大,就無法兼顧。祖郎只有兩千人,他能控制銅官山,但他卻無法兼顧伏虎山、石門山一帶,只能各個擊破。但二位將軍別忘了,來攻銅官山的不僅是祖郎,還有孫策。孫策先在山中練兵,隨后又出山去了吳縣,二位將軍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攻破吳縣,帶著吳縣的郡兵到此,你們還能幸免嗎?”
萬秉和陳敗的臉色登時變了。他們知道自己的實力,也知道吳郡的實力。吳郡有十三城,總共十六萬戶,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在吳郡,陽羨不足萬戶,但吳郡卻有五六萬戶,有錢有勢的大家族更是大多集中在吳郡。吳郡太守隨即可以召集三五萬人作戰,如果他們不是與許淳相聯系,許貢早就收拾他們了。現在許淳被孫策收拾了,他們還派人襲擊過孫策的船隊,孫策豈能放過他們。
正如太史慈所說,銅官山、伏虎山、石門山看起來面積不小,可要是孫策真帶著吳郡的郡兵進山征剿,他們遲早要被趕盡殺絕。
“這…孫策才幾千人,能拿下吳郡?”陳敗將信將疑,臉色卻非常難看,連手里的酒杯都拿不穩,潑得到處都是。他們不太了解孫策過去的戰績,但是他們知道孫策就是吳郡人啊,連陸康都和孫策關系那么好,其他吳郡世家還能不幫著孫策?沒有吳郡世家的幫襯,許貢不用打就廢了。
太史慈慢慢地呷著酒。他不想再嚇唬這兩個山賊,凡事都有個度,真要把孫策過往的戰績一說,弄不好這兩人會直接投降孫策,他的計劃就全泡湯了。
陳敗和萬秉商量了一番。萬秉對太史慈已經五體投地,毋須多言,陳敗雖然不甘,也知道情況嚴重,只得向太史慈求救。太史慈最后提出一個建議,派人和丹陽、會稽的山賊聯系,抓緊時間收拾細軟撤離,尤其是老弱要先走。銅官山、伏虎山、石門山這片山是獨立的,與以南的大片山區之間有一片平地,如果孫策派人控制了這片地區,切斷了退路,再想撤可就難了。
聽說要放棄經營了這么久的銅官山,不僅陳敗舍不得,萬秉也難下決心。太史慈也不催他們,只是勸他們先與丹陽腹地的山寨聯絡,做好準備。萬秉、陳敗商量了很久,勉強應了。
太史慈端著酒杯,和山賊們一起喝酒,直到半夜才散。張仲陪著他走在山路上,回太史慈的住處。周圍一片安靜,連蟲鳴聲都沒有。太史慈覺得有些異樣。他想了想,轉頭看著張仲。張仲是個嘴閑不住的人,他已經習慣了張仲時刻在耳邊說些什么,今天張仲一言不發,實在古怪。
“怎么了?”
張仲停住腳步,看著遠處起伏的山巒,接連嘆了幾口氣。“將軍,我們真的要走嗎?”
太史慈瞅瞅張仲。“你全聽到了?”
張仲點點頭。“我是做斥候的,耳朵比一般人靈。你和二位大帥說的話,我全聽到了。”
“你不想走?”
“我…”張仲遲疑了片刻,轉頭看著太史慈,嚅嚅地說道:“將軍,我不想做山賊了,我想…回家。我阿翁前天進山來了,我要是回家的話,能…能得好幾畝上好的水田呢。”
太史慈看著張仲,剎那間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張仲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險些摔下去。太史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張仲汗如雨下,顫聲道:“將軍,我…”
太史慈將張仲拉了回來,讓他站好,又拍拍他的肩膀。“悄悄地走,別驚動任何人。”
張仲又驚又喜,“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給太史慈磕了兩個頭,站起身,閃過樹林中,不見了。太史慈看著黑黝黝的山林,嘴角挑起一抹無奈的苦笑。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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