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來到正北大營外一百步,停止前進。
鼓聲一變,三千多步騎列陣,步卒在中間,騎士分在兩側,典型的步騎配合大陣,在千余支火把的照耀下,不遮不掩的立在陣前。
一百步,超出普通弓弩的射程,卻在四石弩的射程以內,躲在營柵后的一名叫鄧信的年輕弩手按捺不住的沖動,舉起弩,瞄準大旗下的孫策,扣動弩機,射出一箭。
弩箭破風急馳,轉眼間就來到孫策的面前。許褚聽得清楚,舉起大盾,正準備上前保護孫策,孫策伸出左手,輕輕按在主許褚的肩膀上,抬起右手,準確地抓住了飛到面前的弩箭。
眾人一片死寂,雙方將士都看傻了。雖說軍中最常用的弩就是三石、四石弩,一百多步之外已經是射程末稍,速度會下降不少,但黑暗之中能徒手抓住射來的弩箭依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僅對耳力、反應有極高的要求,還要對自己的身手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自信心,稍許疏忽就有可能送了性命。
孫策將弩箭交給許褚。“這個弩手射藝不錯,把他揪出來。愿意為我效力就留著,不愿意就砍了。”
許褚大聲應諾,將弩箭插在腰帶里,拔出戰刀,舉起盾牌,大步向前走去。二百義從緊緊跟上,昂首挺胸的走向大營。
見許褚等人逼近,大營里一聲呼喝,弓弩手立刻開始射擊。義從們齊唰唰的舉起盾牌,布成一個盾陣,加快腳步向大營逼去。他們用的盾牌不是普通木盾、革盾,而是鐵盾,在厚木板上覆了一層甲片厚的鐵板,為了減輕重量,鐵板打了很多孔,孔徑比箭頭略小,箭頭可以射進盾牌,卻無法穿透。即使如此,這盾牌也比一般的木盾、革盾重,只有身體條件最好的義從營才能操縱自如。
密集的箭矢射在盾陣上,丁當亂響,火星四濺,沒一會兒功夫,每面盾牌上就挺了幾枝箭,卻沒有一枝箭能射穿盾牌。
義從們越跑越快,沖在最前面的幾個人搶上幾步,在營壕前蹲下,立起盾牌,又有幾人搶到他們身后,單膝跪倒,蹲在地上,卻將盾牌背在身后。許褚飛身趕到,踩在他們的盾牌上。他們一聲大喝,用力舉盾,許褚借勢躍起,縱身躍過了營壕,半空中一聲大吼,如猛虎出谷,震得正對著他的兩個袁軍士卒頭暈目眩,沒等他們清醒過來,許褚落地,身體微蹲,緊跟著再次向前沖。腳在地上蹬出一個坑,泥土飛揚,沉重的身體如同拋石機拋出的巨石,帶著呼呼的風聲,瞬間就來到營門前,連人帶盾狠狠地撞在營門。
“轟!”一聲巨響,營門的三名袁軍士卒被撞飛,其中一名刀盾手離營門太近,被自己的盾牌邊緣砸中,頭破血流,摔出幾步遠,轟然落地。
“咔嚓”一聲,營門門栓被許褚硬生生撞斷,營門搖搖晃晃的打開了。
守護營門的軍侯見狀,尖叫一聲:“堵住營門,退后者斬!”話音未落,許褚有如實質的目光便轉了過來,直視他的雙眼。軍侯心頭猛震,下面的話憋在喉嚨里,怎么也出不來。就在他的注視下,許褚長刀起落,左劈右砍,轉眼間連殺七人,沖到他的面前,一刀電然而下。
軍侯大驚失色,舉起盾牌招架。
“嚓!”盾牌被長刀劈成兩半,軍侯的手腕也被斬斷,刀尖從他的面門劃過,劈開了他的頭顱。
軍侯向后退了兩步,轟然倒地。
擋在營門前的袁軍士卒驚駭莫名。他們也是蔣奇的部下,早就見識過孫策部下親衛營的驍勇,可是看到許褚剛才舉手投足間連殺八人,這才知道那些親衛營戰士雖然驍勇,但還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范疇。
許褚不是。
就在袁軍將士震驚的時候,更多的義從跳過了營壕,搶入營門。有的在許褚身后立陣,有的則拆下營門,扔在營壕上。其他人踩著營門沖了過來,魚貫進入大營,五人一組,互相配合,大砍大殺,一口氣砍倒數十人,剩下的袁軍士卒嚇得肝膽俱裂,轉身就逃,沒有人敢回頭再看一眼。
許褚提出血淋淋的戰刀,走到弓弩手面前,拿出那枝弩箭。“剛才是誰發箭,射我家將軍,站出來。”
弓弩手們齊唰唰地看向鄧信。許褚目光一掃,手腕一動,刀就架在了鄧信脖子上。“我家將軍很欣賞你的膽氣和射藝,愿意不計前嫌,只要你愿意為他效力。你愿意…”
“愿意!”許褚還沒說完,鄧信就跪倒在地,連連叩頭。那枝弩箭射出去,他就后悔了。身為射藝絕佳的弩手,他的目力極好,清晰地看到孫策抓住了他的箭,又交給了許褚,當時就感覺到不妙,許褚十有八九是沖著他來的。此刻看到許褚拿出那枝箭,又將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已經嚇得快尿褲子了,只當小命休矣,聽說孫策要招攬他,豈有不愿意之理。
“甚好,拿起你的弩,我指誰,你就射誰,看看你剛才究竟是巧合還真是射藝一流。”
“喏。”鄧信連忙爬了起來,熟練的上弦、上箭,托起。弩舉在手中,他立刻自信滿滿,連聲音都沒有了顫抖,穩定得像手中的弩一般。“大人,你說吧,射誰?”
“鄧信,你這翻臉不認人的混蛋。”其他弩手們對鄧信都極為忌憚,自知不是對手,見鄧信要拿他們做投名狀,一個個氣急敗壞,一邊轉身逃跑一邊破口大罵,一轉眼的功夫就如鳥獸散。
許褚迅速控制了營門,向孫策發出信號。
幾乎在同時,袁譚也收到了正北大營被孫策攻破的報警,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劉備有關羽、張飛這樣的勇士助陣,攻破正東大營還花了至少一頓飯的功夫,已經令人嘆為觀止,畢竟是五百人攻兩千人,兵力處于絕對劣勢,沒想到孫策所部的戰斗力更加強悍,幾乎在說話之間就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袁譚幾乎來不及多想,立刻下令東北、西北兩個大營增援正北大營。
戰鼓聲再起,交相呼應,響成一片。戰場形勢劇變,原本熱鬧的中軍大營東門忽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正北大營。
劉務松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汗如雨下。他的身邊除了關羽、張飛,也就剩下一百多人,包括三十多名親衛。從蔣奇舊部里挑出來的兩百人見形勢不利,立刻更換陣營,和昔日同袍會師了,兩百東郡郡兵折損過半,關羽、張飛身受重傷,都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快走!”關羽提著已經只剩下半截刀刃的千軍破趕了過來,挾起劉備就走。張飛左手揮刀,右手持矛,為他們斷后。一百多人抓住這難得的機會,迅速從兩營之間的空地脫出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