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譚催軍急行。
一萬大軍沿著官道急速向前,騎士一道,步卒一道,齊頭并進。騎士還好一些,嚴格控制著速度,戰馬也只是微微出汗而已。步卒卻累到了極點,在連續行軍四十里后不僅不能休息,還要以急行軍的速度趕往戰場,對他們的體力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快!快!”校尉、都尉們還是嫌慢,不住的大聲催促。
袁譚心急如焚。他很清楚,雖然只有區區數里,但將士們很疲憊,保持隊形已經難能可貴,以這樣的速度趕到戰場,肯定會有掉隊的,就算身體強壯的也會體力不足,能否擋住孫策的攻擊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如果不是辛毗說孫策已經戰了一夜,而蔣奇又一時失誤,被孫策揪住不放,一萬大軍崩潰在即,他絕不會這么冒險。
就算孫策驍勇,部下精銳,苦戰一夜后也會精疲力竭。就算孫策善戰,以三千人對蔣奇一萬還能抓住蔣奇的失誤反敗為勝,但蔣奇也不是無能之輩,孫策要想擊潰他也必然全力以赴。強弩之末,拋不能穿魯縞,他并不需要太大的力氣,哪怕這一萬大軍只有一半人能趕到戰場,也足以將孫策擊垮。
但是擊垮他還遠遠不夠,最好能擊殺他,至少也要重創他,將他最精銳的親衛營予以殲滅。
是派親衛騎先行趕到戰場,還是保留體力,等著最后追殺?袁譚猶豫不決。
袁譚抬起頭,迎著朝陽極目遠眺,凝神傾聽。前面已經有看到戰場上的煙火,能隱約聽到戰鼓聲、喊殺聲,心中一陣暗喜。蔣奇還在戰斗,孫策還沒有取得決定性的勝利,雙方膠著在一起,正是我的好機會。
辛毗立了一功。不,還有程昱。
一想到程昱,袁譚就有些慚愧。如果早聽程昱的建議,至少可以提前半天出發,孫策連逃跑的機會都未必有,將被他和蔣奇的兩萬大軍夾擊,甚至連劉備都不會被孫策擊敗。
可惜了劉備。他雖然能力有限,算不是什么名將,用來對付黃巾還是綽綽有余的。
“快一點,再快一點。”袁譚大聲叫道:“先趕到戰場的每人賞酒一斗,賞肉二斤。”
一聽說有酒肉賞賜,將士們興奮地起來,再次加快腳步,已經是竭盡全力的奔跑。騎士們按捺不住,紛紛請戰,騎督睦元子策馬而來,在一旁轉身,大聲說道:“使君,步卒太慢,讓我們先去吧。就剩幾百步遠,可以加速了。”
袁譚也心癢難忍,恨不得拋下步卒,率領騎士先趕到戰場。可是他深知任何時候都不能像急了眼的賭徒一眼孤注一擲,必須留有后力,以備不測,這才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拒絕了騎督睦元子的請求。
“使君!”睦元子不肯放棄,再次請求,一旁的騎士們也紛紛投來渴望的目光。
袁譚咬咬牙。“不行,我們就這些騎兵,一旦有損失很難補充。傳我的命令,保持速度,騎兵不得搶先進入戰場,留在中軍,隨時待命。”
睦元子見袁譚不肯,氣得用力揮了揮馬鞭,發泄心中的不滿。他覺得袁譚膽子太小了,這么好的機會都不敢出擊,簡直是畏敵如虎。
這時,一匹馬從前面馳來,手中舉著紅色小旗,連聲嘶吼,沿途的將士紛紛讓路。袁譚看見那紅色小旗,心中一凜。有緊急軍情,是蔣奇崩潰了,還是孫策后力不繼,被蔣奇反殺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應該聽到不同的戰鼓聲,可是鼓聲并沒有明顯的變化。
騎士沖到袁譚面前,大聲說道:“辛長史提醒使君,防止孫策突襲。”
“什么?”袁譚懷疑自己聽錯了,防止孫策突襲?孫策這時候還有余力突襲我?
騎士又說了一遍,袁譚確認自己沒有聽錯,有些懵了。但他相信辛毗,第一時間下令全軍停止前進,就地列陣,然后才拉著騎士細問。騎士只知道傳達命令,對戰場上的具體情況并不清楚。不過他告訴袁譚,現在蔣奇很危險,被一百多騎攆著到處跑,整個大營都亂了。
袁譚愣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一百多騎?”
“是啊,最多一百多人,可能還不到,但是非常驍勇,特別是有一個騎黑馬的漢子,殺人如割草,僅他一個人就殺了幾十個勇士。”騎士突然想了起來。“哦,對了,那人好像叫張飛,是劉備的部下。”
“張飛?”袁譚念了一下這個名字,隨即又扔在一邊,揪著騎士的衣領,大聲喝道:“孫策只派了一百多騎,沒有其他騎兵?”
騎士嚇了一跳,連連搖頭。
袁譚倒吸一口涼氣。他明白了辛毗的意思,不由得破口大罵。“孫伯符,你太陰險了,給乃公挖這么大一個坑!”他轉過身,用馬鞭猛抽目瞪口呆的傳令兵。“傳令全軍,停止前進,就地結陣備戰,快!快!”
傳令兵不敢怠慢,拍馬而去,沿著大道飛奔,一遍遍的重復命令。鼓手也敲起了戰鼓,命令全軍停止前進。袁譚又對睦元子大吼道:“快,命令騎士集結,孫策隨時會來,騎兵突襲。”
睦元子一直沒有離遠,只是反應沒有袁譚這么快,聽到袁譚大叫才明白過來,也嚇出一身冷汗,連忙踢馬前行,喝令所有的騎兵停止前進,結陣備戰。
一萬大軍,前后沿綿十余里,消息傳遞還需要一點時間,從急行軍轉變結陣備戰也需要時間,袁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住的命令身邊的騎士向前看,就怕天邊出現騎兵沖鋒特有的煙塵,冷汗一層接著一層,浸透了戰袍,沒有停息的時候。
就在他著急的時候,辛毗又派來了第二批傳令兵,解釋了他的懷疑,和袁譚的猜測一模一樣。
袁譚更加不安,命令親衛步卒密集結陣,用大盾組成一道道厚實的陣勢,長矛手、弓弩手紛紛到位,嚴陣以待。眼看著陣勢漸漸成型,而天邊依然平靜,并沒有看到沖出來的騎兵,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從馬背上滑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透體而出。
“孫伯符,你給我等著。”袁譚咬牙切齒,雙手顫抖,嘴唇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嚇死乃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