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兩道人影站在巍巍宮墻之上,衣袂當風,幾欲乘風歸去。
但這種氛圍被墨天微一句話打破了:“尹師兄,站著有點累,不如坐下?”
正享受著這種宛若仙人的感覺的尹月白默默低下頭,看了已經干脆地坐下的墨天微一眼,“形象啊,注意形象啊!”
墨天微:“沒事兒,我施了法,別人看不見我的。”
“哦,那你真是很棒棒哦。”尹月白牽強地笑了笑,也坐了下來,“也不知道那幾個師弟現在狀況怎么樣了。”
聽見他提起這個話題,墨天微立馬精神一振,張口欲言。
“你閉嘴,我不聽我不聽!”尹月白反應奇快地拒絕,“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能不能愛好和平一點?”
墨天微一臉“你仿佛是在逗我笑”的表情,“師兄,你一個劍修說這種話,虧不虧心呢?”
“…總之,別總想著搞事情,年輕人要低調點,懂嗎?”尹月白轉移話題。
墨天微只“哦”了一聲,同樣使出轉移話題大法:“話說,師兄你發的傳訊符要花多久才能抵達宗門?”
“這是特制的傳訊符,很快的,要不了多久,大概只要一日。”
“所以,我們站在這干什么?吹風嗎?”墨天微不解,“等傳訊符回來,肯定至少得兩日后啊。”
尹月白:“…”
他能說是被這師弟給嚇到了,為防止他腦子一抽直接自己上,燒了太和殿殺了狗皇帝嗎?
正當他飛快開動腦筋組織措辭之時,忽然,他的目光一凝。
“…等等,那是什么?”墨天微也愣住了。
只見距離皇城不遠處的地方,忽然燈火通明,嘈雜喧鬧之聲隨著夜風隱隱傳來,安靜無人的長街上,陡然燃起一道道火光。
這地方,墨天微很眼熟,因為那是城北,墨天微之前從六公主府離開,順便逛了一圈。
這地方,尹月白更加眼熟,因為那正是藏下劍宗那名同門師弟的世家府邸附近,而且如果他沒看錯…這件事似乎就是那個世家搞出來的?
墨天微:“()”
尹月白:“Σ(っ°Д°;)っ”
半晌,墨天微強忍著笑意,幽幽道:“師兄,這可不關我的事啊!”
尹月白亦是無語,“墨師弟,老實說,你是不是學了什么言靈術?”
萬萬沒想到,墨天微之前說的建(引)議(誘)那世家清(逼)君(宮)側,居然這么隨隨便便就達成了?
這真的不科學啊,造反也要遵循基本法啊!
“說真的,這不是我的鍋。”墨天微覺得有必要為自己正名,“很顯然,這事情和師兄你有關系。”
“我??”尹月白一臉懵逼,“我干什么了我?我什么也沒干啊!”
墨天微惡劣一笑,“那我問問師兄,之前師兄有沒有在那世家中人眼前現出身形?”
尹月白:“有,但那又怎樣,這可是乙級宗域,有許多仙人傳聞…”
“錯!這就是問題所在!”
“你想想,你若是一個凡人,會冒著絕大的風險救下一名重傷的仙人嗎?在這名仙人明顯被追殺的情況下。”
“應該…不會吧?對我而言,當然是自己的性命和家人更重要,若是引來仙人的仇人,豈不是必死無疑?”尹月白思考片刻,回答道。
“是啊,這就是正常人的想法。”墨天微道,“可是那世家偏偏救了人,這說明什么?”
“說明他們更加信奉富貴險中求,更加相信自己有能力保住仙人而不是被仙人的敵人殺害。”
“而在那名同門逃走后,以斗篷人對皇室的控制之深,云國皇室必然插手其中,說不定安排了個刺客之類的名頭,全城搜捕。”
“一個大世家,信奉富貴險中求,有著逃過修士追查的手段,對皇室的命令不屑一顧陽奉陰違,”墨天微總結,“你說,這個世家想干什么?”
尹月白默然,“他們早就有不臣之心,只是礙于皇室背后的倚仗,不敢草率行動。”
“沒錯。”
“所以,當時我現身人前,又言明會謝過他們的援手之情,便被他們引為靠山。”尹月白嘆了口氣,“他們擔心我不會久留,便選擇了今晚作為逼宮之時。”
墨天微沒再說什么,她知道尹師兄現在心情格外復雜,最好不要插刀了。
尹月白確實心情復雜,有種居然被一個凡人家族算計了的不爽,又覺得這件事實在是自己活該。
“你說,他們能不能成功?”墨天微轉移話題。
“按照你的分析,這世家野心勃勃,又行事果決,想必早已謀劃許久,十有八九能成。”尹月白有氣無力地回答。
他覺得自己剛剛樹立起來不久的嚴肅認真好師兄的形象已經完全崩塌了,看來發展下線的計劃又要暫時擱置了。
偷偷瞄了眼墨師弟,他心中郁悶——難道說,靈星峰的風水就這么好,養出來的同門都能吊打他?
咦,等等,既然墨師弟與凌師兄的殺傷力相差無幾,為什么不讓他們自相殘殺呢?
尹月白心中一喜,覺得自己找到了克制凌師兄的辦法,他必須將墨師弟拉到自己這一邊,堅定反凌立場,一萬年,不動搖!
想到這里,他對墨天微的態度更加溫和許多。
墨天微并沒有感覺到這種變化,因為她現在的心神都放在眼前的景象上。
逼宮謀反誒,小說影視中見過無數次,這還是第一次親眼所見。
一列列披堅執銳的士兵順著打開的宮門闖進夜色中的皇宮之中,所過之處,無論侍衛還是宮人,只要不是友軍,一律殺無赦。
一具具原本溫熱的身體無力地倒下,鮮血從傷口處汩汩流出,慢慢染紅了云國最尊貴的一片土地。
驚恐的尖叫聲,凄厲的痛呼聲,錚錚的金鐵聲…匯聚到一處,形成一股不遜色于鐵甲之師的洪流,將這個搖搖欲墜的王朝緩緩淹沒。
墨天微與尹月白站在不遠處的宮殿屋頂,默默看著這一幕。
月色染血,清風沾塵,氣氛忽然就變得凝重起來。
驀然,尹月白出聲道:“凡人生命,不過短短百年,為何要如此拼殺?”
墨天微看著一個年輕的士兵倒在倒下,血流遍地,慢慢說道:“這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尹月白重復一句,又道:“這正常嗎?”
“生老病死,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他們本能安穩地地度過此生…”
“可沒有什么是本該如此啊!”墨天微仰著頭看天空中那輪依然皎潔的明月,“不正常的,是我們才對。”
“我們?”
墨天微道,“我們妄圖超脫生死輪回,妄圖擺脫人生八苦,可我們終究不是仙,即便遠離了紅塵俗世,依舊逃不脫名利羈絆、情愛糾葛。”
“我們才不正常。”
尹月白沉默了許久,才道:“我很正常。凡人沒有靈根,才會甘于紅塵;我們是修士,為什么不能想要超脫輪回?”
“你說的也沒錯。”
“啊?”尹月白有些懵逼,那到底是正常還是不正常啊?
“我們想要超脫輪回,他們想要成為人上之人,有區別嗎?”墨天微歪著頭,一臉漫不經心,“他們現在就是在為了這個目標拼命,和我們修士為了長生久視拼命沒有區別。”
“所以?”尹月白已經被繞暈了。
“所以說,想這么多也是沒用的,不用憐憫,也不用厭惡,這不過是人生常態,我們雖是局外之人,卻身處一個更大的局中,不比他們好到哪里去,看著便是。”
尹月白:“好好好,你說的都對。”
“不過!現在可不是討論這些哲學問題的時候!”墨天微的語調忽然一揚,“他們可為我們創造了一個絕佳的機會呢!”
尹月白立刻收回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你該不會還想著燒太和殿吧?”
“嘖,逼宮啊,沒看過話本么?”墨天微一臉鄙視,“沒燒掉幾座宮殿,能叫逼宮?”
“只不過這次燒掉的是太和殿罷了,沒毛病啊。”
尹月白覺得自己真是要操心死了,他好想現在就沖到三師伯身邊大喊:“管管你家徒弟吧!我快要拉不住了!”
“總之,你不能直接或間接動手,明白嗎你?!”尹月白的態度證明了一個真理,那就是——底線,只要退了一次,那就能一退再退。
墨天微滿意地笑了,“我不動手,親自下場有什么意思,躲在背后操控一切才是爽點啊!”
尹月白:“要是沒燒掉太和殿,怎么辦?”
“唉,師兄,你真是太單純了。”墨天微搖頭,“重點不在于燒沒燒掉,而在于有沒有燒到。”
“想要燒掉這么大的宮殿,正常情況下是很難的。”墨天微解釋,“但只需要它被燒著一點點,之后就能以此作為借口,或者說犯了火煞啊,或者說于新皇不利啊,或者說年久失修啊,總之必須不能住人,必須遷宮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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