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虹是一位非常古老的魔族,雖然因為本尊隕落,這八十多萬年來只能在仙界通道之中沉睡,但是在此之前,他也活了很久,幾乎可以說是半個魔界歷史的見證者。
也正因此,他很清楚魔界歷史上曾經發生過什么,而九冥天魔又在那一件事情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以致于直到他隕落前,九冥天魔在眾多高階魔族中的地位依舊非同一般。
“九冥天魔…”燭虹冷冷哼了一聲,“不用吾提醒你歷史上曾經發生過什么吧?”
清晏魔主一笑:“何必如此?那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今時不同往日啊。”
“但也有句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知道你又打著什么壞主意!”燭虹此時簡直是好大不客氣。
盡管是眼前這個九冥天魔喚醒了他,但是他生前是一位威名赫赫的強者,弱者為他服務在他看來那幾乎是天經地義的,絕對不會有什么感恩的心思——更何況幫忙的還是九冥天魔,這個出了名的邪惡而狡詐的種族,他必須小心著點不要被對方算計了。
清晏魔主無奈,九冥天魔的名聲確實非常糟糕,但是那與他沒有多少關系——如果他是一般的九冥天魔,當年也不必狼狽地逃離魔界,來到諸天萬界…
他如今所作的一切,雖然發乎私心,但是對魔族可絕對不會有什么損失,反而是大大的好事。
“當年各為其主,有沖突在所難免,現在魔界局勢早已安定下來,前輩何必懷著當年的成見不肯放過呢?”他勸說道,“如今我的目的是打開仙界通道,您也知道這將會給我族帶來多大的好處,倘若因為一些毫無必要的成見就放過這大好的機會,那不是太可惜了么?”
九冥天魔不是什么好脾氣的族群,甚至可以說貪得無厭狡詐至極,但是有利可圖之時,他們能比任何人都放得下身段委曲求全,這或許也是他們成功的一個原因吧。
燭虹看著清晏魔主,不說話了,他心中正在思索著到底應該怎么做。
這只九冥天魔的話并沒有錯,他們所處的這一條仙界通道通往仙界腹地,一旦重新開啟,魔族大軍便可由此長驅直入,到時候那些孱弱的仙人又豈能阻攔得了他們?
或許,這將會是這場曠日持久的兩界之爭的關鍵轉折點。
但相信一只九冥天魔…不得不說,這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
清晏魔主知道自己多說無益,現在最關鍵的還是要看燭虹自己的想法,因此他保持沉默,一言不發地等待著對方的決定。
如果他不同意,那他的計劃也就只能到此為止了,憑借開啟魔界通道的功勞,他回到九冥天魔一族后處境會好許多——只是卻遠不如計劃完整實施帶來的好處多就是了。
須臾,燭虹終究還是緩緩點了點頭:“也罷,吾便信你一次,走吧。”
隨著他態度的轉變,那些被他困在黑暗世界之中的偽魔族也被放了出來,一個個都感覺心有余悸。
他們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燭虹搞出來的,還以為是他們終于通過了虛無之海的考驗,馬上就能開啟仙界通道。
但燭虹卻是一言不發,繼續往前,直到更深的深淵。
看著周圍越來越濃重的黑暗,雖然沒有察覺到如之前一般可怕的危險,但是鴻影老祖等人還是忍不住微微色變——難道還要再來一次?
那也太…
他們在黑暗之中都感受到了久違的恐懼,甚至不少人看見了一些埋藏在記憶深處不愿想起的事情,盡管知道那是虛假的,但感覺真的非常不好受。
燭虹卻不管他們想什么,在到達目的地后便停下腳步。
當日,洵將墨天微從森羅海帶入虛無之海用的是兩界盤,而燭虹雖然沒有兩界盤,但是如今天地大勢在魔界一邊,他的力量恢復了許多,可以強行翻轉兩片海洋。
很快,所有人便感覺到周圍的海水急速涌動起來。
洶涌的水流仿佛一只只深海巨獸,它們大肆破壞海中的寧靜,隨意掀起波濤風浪,想要碾碎擋在眼前的所有敵人。
即便是修為強如鴻影老祖、照月老祖,此時也感覺極其不舒服,仿佛回到了久遠的弱小時期,任何一位哪怕是略有修為的人都能用氣勢碾壓給他們帶來這種感覺,頭暈目眩、胸悶氣短,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無形的重擔徹底壓垮。
如果此時他們位于海面之上,就能看見平靜的虛無之海上已是濁浪排空,怒潮滾滾,仿佛正在醞釀著一場即將淹沒整個秘境的海嘯。
就在鴻影老祖等人幾乎無法忍耐那種痛苦的時候,清晏魔主卻是眼睛微微一亮——他已經感覺到了,就在前方…
“轉!”
燭虹大喝一聲,旋即周圍海水中爆發出一陣更加劇烈的暴動,咕嚕嚕的氣泡接連不斷地冒出,密密麻麻遮蔽了所有的視線。
與此同時,鴻影老祖等人之感覺腦中一陣轟鳴,站立不穩,東倒西歪地滾作一團,連思考的能力都已失去。
清晏魔主此時也感到有些不適,他雖是高階魔族,但 在滄瀾界待了這么多年,不斷奪舍,他已經不可避免地有了人族的一些特質,比如脆弱。
“僅僅只是一位隕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真魔,被古魔鮮血喚醒之后竟還能爆發出如此大的力量…”他心中有貪婪一閃而過,“如果這力量是我的…”
但是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畢竟一旦打開魔界通道,他想要什么都不難得到,何必覬覦一個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魔族的力量。
燭虹卻不知道這個九冥天魔已經打過他的主意了,他的氣息微弱了許多,顯然翻轉虛無海與森羅海對他而言也是個不小的消耗。
——如果僅僅是他一人,根本無須如此,他與洵都能在仙界通道的任何地方自由來去,主要還是為了將清晏魔主與其他人一同帶走。
而現在還不是結束,接下來,他還需要用自己的力量籠罩住其他人,將他們盡數帶出對魔族而言不啻于煉獄的森羅之海,抵達封印之地,解開封印,打開仙界通道…
腦海中的轟鳴聲漸漸減弱,鴻影老祖等人也終是漸漸清醒過來,他們長長舒出一口氣,身上已是冷汗淋漓。
敬畏地看了燭虹一眼,他們才有心情打量周圍的環境,便發現在失去意識的這短短一段時間,周圍的海水給他們的感覺已經大不相同。
那是一種…比之前更可怕,幾近于滅頂之災般的感覺!
這時候他們才注意到,周圍有一層扭曲的黑光將海水隔絕而開,也讓他們沒有直面死亡的恐怖。
“接下來的路很危險,注意跟上,不要擅自動用幽冥魂力,也不要多做什么。”清晏魔主警告地看了他們一眼,跟著已經不耐煩地朝下走去的燭虹離開。
眾人哪里還敢耽誤,趕忙跟了上去。
而就在燭虹翻轉森羅海與虛無之海的時候,沉睡著的洵也被驚醒過來。
他原本是在通過沉睡恢復力量,好積蓄足夠的力量,能在墨天微飛升之前將其他同伴的殘魂收集起來,但是沒想到卻突然發生了變故。
在仙界通道內,他幾乎可以說是全知全能,因此很快便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連帶著也感受到了仙界通道之外的世界如今是個什么情況。
“魔劫降臨,滄瀾界淪陷…”
“燭虹也蘇醒了…”
“他們的目的是開啟仙界通道!”
洵立刻就感覺到情況不妙。
燭虹竟然能憑一己之力翻轉森羅海與虛無之海,這力量簡直強大到可怕,他恐怕已經敵不過燭虹,想要像上一次一樣將之再次打入沉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況,上次他還能找到墨景純幫忙,現在卻只有他一人,而燭虹身邊竟然還跟著一群人族的叛徒!
情況簡直不能更糟糕!
洵心中焦急,但是卻無計可施,他雖已被魔族氣息沾染,一旦回到仙界那也會遭到厭棄,但在心中,他仍舊把自己當作當年那個受命于仙界通道之中阻攔魔族進攻的仙人——當年他失敗了,難道現在又要重蹈覆轍么?
他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不是不在乎了,而是已經做出了決定——只要他一息尚存,就必須肩負起屬于自己的責任,這不僅僅是對過去的自己負責,更是給那些一同隕落于此的同伴們的交代!
光芒一閃,洵已經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轉眼之間便來到了虛無之海,通過兩界盤,他并不比燭虹等人慢上多少,便進入了森羅海中。
森羅海不算很大,但是也絕對不小,洵過去蘇醒的時候比燭虹要多太多,而且燭虹身邊還有一堆拖累,因此反而是他更快地通過了森羅海,來到了星辰秘境。
森羅海的海水拍擊在嶙峋的山石之上,山崖高聳,峭壁之巔甚至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雪,當年就是在這里,他遇見了墨景純,那個古怪卻天賦絕佳的劍修…
可惜,現在她不知身在何方,也無法來此幫助他。
正這樣想著,洵的目光卻忽然一凝,驚訝地看著山崖之上忽然出現的一道身影——那也是個劍修,他的氣息并不算強,可在此之前,他竟根本沒察覺到他的存在!
這簡直比墨景純還要古怪幾分!
察覺到有人正死死盯著他,北辰殊霍然看向下方的森羅海,然后便愣住了——他竟然在海上看見了一個漂著的骷髏頭!
而且這個骷髏頭…似乎是活著的?
“怎么可能,這片海上布有禁空陣法,海水又無比可怕,這骷髏頭如果真是活物,怎么可能漂在海上?”北辰殊心中詫異不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關鍵在于…它如此不尋常,肯定能知道該怎么離開這鬼地方!
“你…”
“你…”
雙方同一時間開口,但是都只說了一個字便頓住了。
北辰殊猶豫了一下,還是恭敬道:“您請說。”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玩意兒,但是現 在有求于人,尊敬一點總歸不會有錯。
洵頓了頓,從海面飛起來到山崖上,懸在北辰殊面前。
他也沒像當年和墨天微第一次見面時一般扯東扯西,而是直接將現在的嚴峻局勢都給說了出來:“此處乃是一條廢棄的仙界通道,你所在之地為封印之地,也是這條通道最靠近仙界的地方,這片海為森羅之海,海底還有一海名虛無之海,渡過虛無之海便是你們滄瀾界之人所謂的仙緣秘境。”
“仙緣秘境?”
北辰殊的眼睛亮了,這么說他只要渡過這兩片海,就能回到滄瀾界?這可真是太好了,他原本還懷疑自己會不會被傳送到了其他世界呢。
“但現在,有魔族已經進入了仙界通道,他們正在橫渡森羅之海,很快就會抵達封印之地,一旦他們抵達,你必死無疑,而且他們很可能打開仙界通道,通過這條通道大舉進攻仙界腹地。”
北辰殊:笑容逐漸消失.jpg
“一旦仙界失守,整個諸天萬界將無一處是我等容身之地。”洵才不管他這一瞬天堂一瞬地獄的心情,語氣冷酷而充滿了壓迫感,“所以如果你想活,就聽我的命令。”
正常人誰也不會喜歡被一個陌生人用這種態度與語氣對待,北辰殊也不例外,但是如果事情真的像眼前這骷髏頭說的一樣,那…
“這太可怕了。”他忍不住嘆了口氣,詢問道:“敢問前輩名諱?”
“我叫洵,是昔年戰死于此的仙人。”
洵根本不想和北辰殊扯這么多,但是為了之后的合作順利,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說清楚。
他目光一掃,落在北辰殊腰間懸著的一枚玉佩上,那個圖案讓他感覺頗為眼熟…
“你是劍宗之人?”洵問道,“你可知墨景純此時身在何處?”
北辰殊原本還在權衡,忽然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立刻抬起頭來:“您認識景純劍尊?她是我劍宗前輩,不過幾百年前便已離開了滄瀾界,如今許是在真定天。”
真定天…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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