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你輸了可別說我們人族聯合起來欺負你。”
危樓不屑地掃了一眼燭虹,覺得這個家伙真是個蠢的,明明先前與墨景純在一起歷練好幾年,如何竟還對她沒有半點了解?那可是個想要做什么,就真能做到的妖孽啊。
燭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但還是堅持為自己爭取利益:“如果墨景純說她掌握了千機百變鎖,其實卻沒有呢?除非她拿出一個千機百變鎖,否則我可不認賬。”
“她可不會在這點小事上說謊!”
三個爭吵了一會兒,忽然發現北辰殊沒聲音了,不禁感到奇怪,洵道:“你這是怎么了?難不成景純不想見你?嗯,她確實說得出來這種話。”
燭虹悄悄松了口氣,感覺自己好像逃過了被揍的命運。
北辰殊搖搖頭,“不是,劍尊已經到了——她已經到了劍宗。”
“嗨,到了就到了唄,想見她就去唄,這么慫,真是沒有學到本座半點風采…”
危樓絮絮叨叨地說了幾句,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一般,聲音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洵驚愕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之前剛回來的時候你不是說劍宗護宗大陣很厲害,外人沒有得到允許根本進不來么?景純已經被逐出劍宗,難道還能在劍宗暢通無阻?”
危樓同樣也有了不妙的預感:“她來干什么?這是要來砸場子嗎?”
北辰殊神色凝重,掉頭便走了出去,旋即化作一道遁光朝昊陽峰而去,一邊在心中默默與三人說:“靈星峰剛隕落了一個首座,而且因為近來連年戰爭,慎修還沒有收徒,如今掌門他們正在計劃為靈星峰再尋一個傳人…”
“哦豁!”危樓沒什么感情地驚叫了一聲,旋即不厚道地笑了,“這就叫趕早不如趕巧?論《無心天書》的修行,劍宗這幾代里誰能比得過墨景純啊,讓她來選傳人唄!”
他對劍宗可沒什么感情,此時就恨不得捧著花生瓜子前排吃瓜看戲。
北辰殊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讓景純劍尊來選靈星峰傳人?她怕是要直接來個怒斬靈星峰哦…
還是洵最先冷靜下來,忙道:“你問問那個景寧,看看是不是他邀請景純來劍宗的,或許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肯定不是,我今天去練劍前正好看見他的遁光往昊陽峰去了,應該是去商量靈星峰傳人之事…”北辰殊感覺頭都要大了,“他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邀請景純劍尊來宗門!”
洵也無話可說了,同覺得頭大。
北辰殊是墨天微與宗門兩邊都擔心,而洵當然只是擔心前者——他怕墨天微真要在這時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來。她修為在下界雖然還算不錯,但劍宗里修為更高的也有數位,真的撕破臉皮,那可討不了好。
“你還是問問她怎么突然來劍宗吧——要不也可以現在請她去靖西城,”危樓漫不經心地建議,“你去昊陽峰,那些人就能聽你的建議,暫時不提靈星峰傳人的事情了?”
“恕我直言,你在劍宗沒有這么高的地位,而墨景純也沒有這么大的面子。”
北辰殊停住了遁光,站在云霧之中沉默不語。
雖然危樓的話說得很不好聽,但意思倒是沒錯,如果他在劍宗地位高到能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也不至于人家在接天殿議事,而他還在九天峰練劍。
這樣想著,北辰殊小心翼翼地給墨天微發去了一條傳訊,“劍尊,您肯定沒去靖西城吧!以前景陽劍尊在邕寧城的那間酒樓楚天闊現在也搬到靖西城了,不如就在那里訂上一席,我為您接風洗塵!”
傳訊發完,他便忐忑不安地等待回復,然而等了很久,劍尊的答復也沒有傳回來。
危樓看在眼里,心想:“這笨蛋怎么還是如此幼稚,墨景純明擺著就來者不善,能被你三言兩語就勸走?真是關心則亂。”
給北辰殊的建議,也純粹只是瞎扯的,只是讓他努力“掙扎”一下,這樣等真正發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也能安慰自己——我已經盡力阻止事態惡化了,奈何…
“我真是善解人意啊!”危樓難得有這樣的體會,頓時還覺得挺不錯的。
且不提北辰殊還在苦苦等待不知道會不會來的答復,此時的昊陽峰接天殿中,劍宗的長老、掌門還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靠近,依舊在就靈星峰傳人之事進行討論。
因為只是靈星峰少了個首座,幾位大乘、散仙便都沒有參與,在場的只有現任掌門、首座及眾多長老,除此之外,還有幾位被他們看重的弟子也在旁聽著,學習宗門管理經驗。
“此事已商議了數個時辰,但卻依舊未有結果。”明諭劍尊環視眾人一圈,他在這些長老之中地位最高,也最有發言權,“不論爾等有何意見,今日此事必須有所決斷。”
眾人安靜了片刻,方有一人道:“慎修首座是景寧長老的弟子,想來景寧長老…必能再為宗門培養一位英才。”
從來到接天殿后從未說過一句話的慕容決此時終于抬起頭來,目光冷冰冰地看著說話的人,“我早已說過不再收徒,嘉澤,你是否近來修煉不順,腦子不好使了?”
嘉澤長老臉色不太好,他與慕容決的關系向來不睦,可惜地位不如對方,一旦有爭執,往往都是他討不了好。
好歹修煉到了如今的境界,他便自覺已經有了些話語權,也敢不輕不重地暗暗刺慕容決幾下,結果…
他也沒了興致,冷哼一聲:“景寧長老不愿便算了,何必咄咄逼人,我也是為宗門著想。”
慕容決這次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淡道:“為宗門著想,就是要每代都安排一位天驕去死么?”
他的聲音并不大,然而當這句話落下之后,原本正交頭接耳討論著一些事情的長老皆愕然抬起頭來,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敢在這里說這樣的話。
林昭行眉頭微微一皺,目光中含著一絲警告,“景寧,你看重弟子,悲痛過度,失了分寸。今日便算了,下次萬不可如此。”
他這話是在斥責慕容決,但也是在為他開脫,同時暗示其他人將這件事情忘了。
畢竟慕容決的話深思起來,可不是簡簡單單地發牢騷,而是在質疑劍宗祖師,尤其是靈星劍仙,以及他留下的傳承——這在任何一個宗門,都不是一件小事。
慕容決身邊的藺書岳也連忙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將話題引開,“《無心天書》雖是難得的神功,但修行不易,這次擇傳人…”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慕容決打斷了:“難道我說錯了么?”
“從我入門到如今,五百二十五載,靈星峰首座換了三人,明澤劍尊、景純與慎修,無不是天賦出眾,遠超同輩,可他們結果如何呢?”
“明澤師伯、慎修盡皆隕落,唯有景純幸存。而再往前數,成蘇真君、元潛師伯祖…無一幸免。”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慕容決,仿佛在看一個發了癔癥的人,可慕容決卻只是冷笑一聲,“如今靈星峰嫡系,不存一人!這便是你們想要的?這樣的傳承,還有存在的必要么?”
一片死寂,甚至在場眾人有那么一瞬間連呼吸都忘記了。
藺書岳暗嘆一聲,他只道景寧因為景純的遭遇,對靈星峰素有心結,如今連他的徒弟也都隕落了,那心結愈發嚴重,恐怕都已化作心魔,說出什么話來都不奇怪——可這不是他的洞府,這是接天殿!
在接天殿說這種話,果然是打擊太大,瘋了么?
尹月白心中也非常焦急,景離隕落之后,景寧曾代任過一段時間碧落峰首座,他們的關系也越來越好,此時自然不愿他受罰,可是…如果在接天殿說這種話都不必受罰,那宗門又有何威嚴。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林昭行與凌云起,前者神色不快,似乎被慕容決的話激怒了;后者卻是面無表情,似是此事與他無關。
嘉澤劍尊愣了好一會兒,眸中突然閃過一絲快意的光芒,他立刻站起身來,怒斥道:“慕容決,你真是瘋了!你竟敢質疑靈星祖師留下的傳承,甚至想要抹去祖師留下的道統?”
“簡直是欺師滅祖!我劍宗怎會有你這般無恥之徒!”
他神色激動,義憤填膺一般,說著還轉向明諭劍尊,深深一拜:“明諭長老,嘉澤羞于與這等無恥之人為伍,請奪慕容決長老之位,罰入水獄思過千載,方可慰靈星峰一脈歷代祖師之靈!”
在場之人誰不知道他與慕容決的齟齬,更知道他此時只是在借題發揮,并不是真的對那些隕落的、飛升的靈星峰祖師有多少敬意,但此時他這么說,確實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明諭劍尊臉色不太好看,作為慕容決的師伯,他自然更偏心慕容決,但…這小子怎么能對祖師不敬?
便是心中存有質疑,他體諒他剛剛喪徒,也不會有所責備,可他竟然敢在接天殿,當著這么多長老的面說出他的不滿…這足以證明在他心中祖師根本算不得什么。
作為曾經的掌門,明諭劍尊愛護宗門后輩,但無疑更看重宗門的顏面與祖師的威嚴,如今慕容決的話卻是將兩者都掃了個干凈,他自然震怒。
林昭行一看明諭劍尊的神色,便只知他已是怒不可遏,立刻搶先開口了,“景寧!”
慕容決平靜地回望,他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也懶得偽裝出誠惶誠恐的模樣——會害怕,他就不會開口。
林昭行的話卡在嗓子眼里說不出來了。
他發現自己竟然無話可說,也根本無從說服景寧服個軟認個錯,將這件事情揭過。
“景寧…”秋水素輕嘆一聲,“今日讓你來議事,是我等之過,只是…你去思過崖思過百年吧。”
慕容決淡淡一笑,“師姐,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我無過可思,去思過崖也是浪費時間。”
嘉澤劍尊簡直高興得要蹦起來了,他怎么也沒想到慕容決竟然這般油鹽不進,就連景昭、景瀾兩位長老幫他開脫,他也毫不領情…
“簡直天助我也!”他忍不住就想再說兩句,讓在場長老皆厭棄他,順理成章地將他關進水獄。
但不等他開口,一直沒有說話的凌云起終于是說話了,“那你想怎么樣?”
慕容決也看著他。
自從阿墨離開宗門,他又知曉了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便對凌云起很有意見,覺得這人簡直不知所謂。
沒想到,在其他師兄師姐都勸他服軟的時候,這個討厭的家伙居然沒有這么說,而是問他為什么…
“或許,在他心中,宗門的榮耀、祖師的威嚴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吧。”慕容決若有所思,忽然覺得自己或許從來沒有看懂過凌云起這個人。
“劍宗不需要靈星峰。”慕容決回答了他的問題,“《無心天書》非絕世天驕不能學,而絕世天驕又豈是代代皆有?既然如此,留著這么個首座之位,只是在殘害那些還并不真正了解《無心天書》的可怕,又因種種原因要修習它的天驕們的未來。”
“歷代靈星峰傳人皆是年少無知時便開始修習這心法,固然他們未來的悲劇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造成的,但是宗門難道沒有責任么?我們既然是正道,就該有正道的行事方式,給一本修行起來容易入魔的心法,用言語描述幾句它的弊端,然后便放任宗門弟子修行…恕我直言,這不是正道應有的作風。”
眾人嘩然。
但凌云起卻又問答道:“那你覺得應該怎樣做?”
“將選擇的機會交給《無心天書》,一般的天驕它看不上,而那些人便也不能修習《無心天書》;只有它認為可以,并且那人也愿意,才能開放《無心天書》給那弟子修行。”慕容決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他今天就想痛快一場,“宗門也應有所幫助,而不是…只惦記著靈星峰一脈的力量,而不顧他們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