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弘業話剛說完,忽然就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給拉住了,扭頭一看,拉著自己的人是林杰,他正死死的抓著自己的手臂,手指甲都要摳進自己的肉里面去了,很疼,并且林杰看上去也沒有半點因為喚起了唐弘業的注意就準備撒手的意思,那個姿勢看起來甚至有點像是那種撒潑耍賴不許父母出門上班的孩子。
“林先生,你這是干什么?”唐弘業皺了皺眉頭,被林杰幾乎掐破了皮這點小痛他倒是沒有什么吃不消的,只不過他這么拉著自己,自己沒辦法離開。
“你不能去!你留下來!”林杰白著臉,一臉戒備的盯著唐弘業,開口說,他拉著唐弘業的力道很大,恨不能從他的手臂上撕下來一塊肉似的,“還有,你告訴你們外頭的那些人,他們也都不許去!就讓她一個人去!你們都留下來!”
這個“她”當然說的是杜鵑了,可是林杰的這個要求在唐弘業聽起來,簡直就是在胡攪蠻纏,無理取鬧,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節骨眼兒上。
“林先生,是我們之前跟你的溝通存在什么障礙么?”他皺眉問林杰,“這一次按照綁匪的要求去送贖金,并不是真的要把錢送到綁匪的手里面,而是引蛇出洞,等到取贖金的人來了,我們才能把人抓住,從這個人的口中得到林開朗現在的所在位置,這樣才能把孩子給救出來。你現在攔著我,還不許我們其他的同事一同前往,就讓杜鵑一個人過去,你覺得這樣能達到目的么?”
“我不管,那是你們的事!你們當初派人過來的時候,就應該想好這些,找最靠譜的人來!”林杰根本不理會唐弘業,“上一次你們的人一到我們家露面,就被人家給發現了,這一次如果你們都跟著去車站,再被人家給發現了,那我們家開朗的安全不就徹底沒有保障了么?!萬一那邊一怒之下把他給…”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可能是覺得這話說出來會有一些晦氣,哽咽著想把到了眼眶邊上的眼淚忍回去,手卻是無論如何也而不肯松開的。
唐弘業其實是有些火大的,但是又沒有辦法,這種時候不能和林杰起沖突,畢竟他現在已經被上一次綁匪的警覺給嚇到了,對于和警方合作救人這件事已經產生了動搖,假如這個時候跟他起了沖突,只會更加的加劇他的這種抵觸情緒,搞出適得其反的結果。可問題是這人現在明擺著有些偏執了,根本就說什么都聽不進去,并且他的手臂被林杰抓的也是真的挺疼。
他看了一眼杜鵑,杜鵑正巧也朝這邊看過來,兩個人的眼神交匯在一起,杜鵑對他微微的點了一下頭,然后說:“沒關系,我自己過去車站就可以了。”
唐弘業在方才和杜鵑眼神交匯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下和林杰想要講道理,很顯然是講不通的,所以與其跟他糾纏不休,或者起了什么爭執,最后再多出一層被綁架人的家屬背著警方干傻事兒的風險,還不如干脆跟他也來一個“陽奉陰違”,表面上不去跟林杰繼續爭執,假意做出妥協,實際上除了唐弘業自己留下來,不跟著杜鵑同去之外,那些在暗中布控的同事到底在哪里,林杰也看不到,所以也沒有必要和他就這件事去爭執,依舊按照原計劃就好。
這里面唯一的變化,可能就從有唐弘業跟著杜鵑一起去,變成了杜鵑一個人單獨行動,這樣一來問題倒是沒有什么問題,只是唐弘業不大放心。
杜鵑對他點點頭,示意他自己沒有關系,然后又象征性的安撫了林杰幾句,便拿著那個裝滿了點鈔券的旅行包一個人離開了林杰的家。
“你也告訴其他人,讓他們別跟著,要是被發現了,導致我兒子有什么事,我跟你們沒完!”林杰看杜鵑一個人走了,手勁兒稍微松了松,但是還是不放心。
唐弘業只好當著他的面,通過對講機,對其他人說:“大家聽好了,現在杜鵑根據綁匪的要求,到火車站北側的公交站點去交贖金,大家不要輕舉妄動,原地待命,不要有任何可能驚動綁匪的行為,不要冒險。重復一遍,現在杜鵑根據綁匪的要求,到火車站北側的公交站點去交贖金,大家不要輕舉妄動,原地待命,不要有任何可能驚動綁匪的行為,不要冒險,隨時取得聯系。”
很快,對講機里面就傳來了其他同事的回復,都非常的言簡意賅,只有“明白”或者“收到”而已,林杰這才松開了唐弘業,跌坐在一旁,兩只手絞在一起,像是想要把自己的手指頭一根一根都掰斷似的,他自己也意識不到疼,就那么使勁兒的扭來扭去,掰來掰去,完全不再理會被他硬留下來的唐弘業。
唐弘業的手臂感覺火辣辣的疼,他也覺得一肚子的火氣,撩開衣袖看了看,這林杰下手還真的是夠狠的,眼見著胳膊上面有好幾處的破皮,被抓破的地方皮肉有些泛白,腫了起來,傷口處已經微微滲出了血來,那種疼雖然不至于讓人忍受不了,但是也不怎么舒服。這不知道這林杰一個大男人,怎么會指甲那么利。
林杰雖然說正在心煩意亂當中,不過還是察覺到了唐弘業的這個動作,他的視線投向唐弘業的手臂,發現他的手臂上面被自己抓破了好幾個地方,這才露出了幾分心虛和慚愧的表情,有些局促的抿了抿嘴,開口道了歉。
“不好意思…我剛才太激動了,有點失控,請你一定不要介意。”他苦兮兮的對唐弘業說,“我和我老婆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現在忽然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老婆一下子被刺激得病倒了,我一個人承受著全部的壓力,現在我連想象一下萬一的事兒,都不敢!只要一想到失敗的風險,就覺得好像自己的喉嚨一下子就被什么人欸掐住了似的,完全喘不過氣來,希望你能夠多多理解我!”
在這樣的情況下,唐弘業還能說什么呢?將心比心,林杰也的確是有慌亂的充分理由,自己被他給無意抓傷,這肯 定是林杰的不對,但是事有輕重緩急,眼下和林杰的處境比起來,唐弘業被抓傷這件事就變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所以唐弘業只是潦草的沖他擺了一下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時間一分一秒的劃過,林杰始終不說話,只是一會兒坐在那里瘋狂抖腿,一會兒站起來在房間里面來回踱步,就像是被困在了籠子里面的獅子老虎一樣。
唐弘業比他要淡定一些,但都是表面現象,他只是一直坐在那里沒有胡亂走動罷了。杜鵑離開的時間越長,他就越覺得心里面有些擔心。
雖然說他在之前的對講機當中,著重強調了兩遍杜鵑要去的地點,并且對講機另一端的同事們很顯然也是明白了的,只是為什么一直到現在,一進過去了兩個多小時,杜鵑那邊依然什么進展都沒有呢?會不會是有什么狀況發生了?
唐弘業也覺得心里面開始忐忑起來,不過他什么也不能表現出來,畢竟林杰一個人六神無主就已經夠了,而自己現在的身份是警察,不管怎么樣,都要努力的保持淡定和沉著,否則只會讓林杰更加的沒有信心,情緒崩潰。
大約在杜鵑離開了快四個小時之后,她終于回來了,拖著一身的疲憊,并且情緒看起來也不怎么高,手里面走的時候拿著的旅行袋,依舊鼓鼓囊囊的,又被她原封不動的給拿回來了。
杜鵑這副樣子回到林杰的家里面,不光是林杰,就連唐弘業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唐弘業趕忙過去幫杜鵑把旅行包接過來,杜鵑看起來累極了,外面的天氣本來就很熱,她額頭上都是汗,額發都被汗水打濕了,身上的t恤衫也黏答答的貼在身上,看起來就知道是相當不舒服的。
杜鵑的臉色就更不要提了,有些沒精打采的,似乎不止是疲憊,還有些不太舒服,她都不等林杰跟自己客氣,讓自己坐下,就一屁股坐在了唐弘業旁邊。
“對方沒有出現?”這是唐弘業能夠猜到的最大的可能性。
杜鵑點點頭,她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不大有精神:“不止是沒出現而已,喏,電話在這里,你們看一下吧,上面有多少次通話記錄。”
林杰一把從杜鵑手里面把手機抓了過去,迅速的檢查起通話記錄,唐弘業因為他的行為而微微的皺了皺眉頭,視線同樣投向了手機屏幕。
那上面在杜鵑離開之后,一共又有過五通電話,都是被處理過的來電號碼。
“那個人隔了一會兒就來一個電話,變更地點,我按照指示換了四個地方之后,那人又來電話,告訴我今天他不想過來了,讓我把錢帶回去,明天再另外約時間,然后二話不說就把電話給掛斷了。”杜鵑對他們兩個人說。
“那怎么會這樣啊!你為什么不跟他好好商量商量?”林杰有些著急,“我們家開朗這不等于又在那些人的手里頭多呆了一夜么?誰知道會不會有危險啊!孩子得多害怕啊!你為什么不好好的求一求他,讓他趕緊把錢取了呢?”
杜鵑皺了皺眉頭,一方面是林杰這種咄咄逼人的語氣讓她覺得有些不大舒服,另外一方面,盯著毒辣的烈日在外面奔波了這么久,她現在覺得難受的厲害,頭昏腦漲,就好像被封在了一個熱烘烘的大悶罐里面一樣,根本就透不出氣來,胸口有些發悶,還伴隨著一陣陣的反胃,想來應該是中暑了。
“你是跟對方通過電話的人,你有沒有嘗試過求對方,跟對方商量,讓對方按照你的意愿去做事?”她強忍著不適感,盡量平靜的對林杰說。
林杰被她這么一問,頓時就沒了詞兒,垂頭喪氣的又跌坐在了一旁。
唐弘業看杜鵑那么不舒服,心疼的要命,走到跟前伸手摸了摸杜鵑的額頭,額頭倒是不怎么熱,再摸一摸杜鵑的手,發現她的手心滾燙,就好像是貼在了一個裝了熱水的小水壺上頭似的。
“你這也不行啊,肯定是中暑了,我先給你去買點冷飲,你喝一點降降溫吧!”唐弘業俯下身,輕聲對杜鵑說。
杜鵑還沒有來得及表態,林杰倒是先有些不高興了,他對唐弘業說:“你不要出去亂走啊!萬一被綁匪那邊看到了,萬一你們這一次行動又暴露了,你們能夠付得起責任么?當警察的,你們就不能稍微克服一點,別那么嬌氣么?”
“嬌氣?!”唐弘業有些惱火了,正要發作,手臂被杜鵑扯了一下,他趕忙收斂起來,小心地問,“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沒事兒,我沒那么脆弱。”杜鵑對唐弘業笑了笑,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說是那么說,唐弘業還是沒有理會林杰,出去了一趟,到樓下的小超市給杜鵑買了一瓶冰鎮飲料,回來讓她喝下去,杜鵑喝了幾口之后,覺得稍微好過了那么一點點、
林杰這期間就一直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改方才連出門都恨不得不許唐弘業出的態度,對他和杜鵑說:“你們走吧,我要去醫院陪護我老婆,回頭那邊有什么事兒再聯系我,我就再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你們,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好,那我們跟你一起去一趟醫院,算是順路吧。”唐弘業一看杜鵑的狀態依舊不是很好,所以打算順路去醫院給杜鵑檢查一下,開點藥。
林杰這回倒是沒有反對,三個人出了門,林杰鎖好房門之后走在最前面,唐弘業扶著杜鵑緊隨其后,一直到車子駛入醫院大門,三個人都沒有再開口去說什么,不過看起來完全是一副各懷心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