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使者跟公主聽到惠帝應了,皆跪下行了大禮。
惠帝笑著擺了下手,叫了起。
匈奴使者站起身來,嘴里不停地說著什么,榮貴妃耳邊盡是嗡嗡的聲音,一概沒有聽到。
不過,看惠帝那滿意的樣子,想來也是說了什么好聽的話。
天子一言,勝過千金,榮貴妃知道,此事絕無轉圜的余地了,這南詔內宮,又要添一位新人了。
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澀然,喉間哽得厲害,榮貴妃端起酒杯,恨恨地將杯中美酒,一口飲下。
大皇子臉色也不太好看。
也許,這件事情落在他自己頭上,他也會覺得是美事一樁,可是,放在自己的父親身上,他便覺得接受不了了。
因為,他心疼自己的母親。
自少時有記憶開始,他便記得,每逢宮里添新人的時候,他的母妃榮貴妃,便不開心。
榮貴妃不開心了,他這個做兒子的,自然也不開心。
而造成這一切的根源,便是他的父皇,那高坐在御座上的男人,還有,站在下面,名字奇怪,穿著也不規矩的異族女子!
就這副不知羞恥的德行,還公主呢!
南詔的公主,就算不是養在深閨,可一言一行,皆非這個什么勞什子“酒鬼”公主,能比的。
玖瑰公主卻仿佛對周遭打探的視線全然無感,一雙大大的水眸,只盯著惠帝,一副分外專注的模樣。
越是身居高位者,一般就越喜歡別人崇敬的視線,惠帝亦是如此。
玖瑰公主專注而熱切的視線,雖說有些不合規矩,但惠帝想,素聞匈奴風氣開放,想來這公主也是不通南詔規矩,才會如此直白地瞧著他看。
不過,直白有直白的好處,在見多了內斂而羞澀的愛慕眼神后,這匈奴公主熱烈的視線,倒是也挺新奇可愛的。
說白了,不過還是潛藏在心底的劣根性在作祟罷了。
有了這和親一事做緩沖,接下來的和談,就順利多了。
匈奴給出的條件幾乎可以說,對南詔極為有好處,惠帝又哪里會不應?
就算不少朝臣們都覺得匈奴此舉可能會有什么陰謀,可現在,陰謀并未出現,惠帝看到的,只是匈奴的“誠意”而已。
匈奴公主暫且退下去了,匈奴使者也歸了座,笙歌再起,舞樂齊鳴,觥籌交錯,暖香融融。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宮宴始散,群臣漸漸散去,匈奴使者也回到四方館,接下來的幾日,他將在鴻臚寺卿的安排下,游覽鄴京大好風光。
這是惠帝對他的賞賜,他也不好拒絕,只以為是惠帝對匈奴獻上玖瑰公主的舉動滿意,才做了如此安排。
鄴京城可不小,沒個幾日功夫,想好好逛一番,可不容易。
因而,這匈奴使者,必然不能盡快返回匈奴了。
他又哪里會想到,惠帝留下他,不過是個借口。
一個用來牽制匈奴王的借口。
當然,還有那位“酒鬼”公主。
與其說惠帝完全是被美色迷了眼,倒不如說,是想要留下公主,來達到牽制匈奴王的目的。
一個臣子的分量或許還不夠重,那再加個公主,匈奴王總要掂量掂量了吧。
西北那邊的情況還不知如何,也不知行事是否順利,惠帝心中,到底還是有些擔心的。
盡管,他已經做出了最壞的打算,想好了最壞的應對之策。
宮宴散后,惠帝沒有去見那位“酒鬼”公主,也沒有賜下封號,只命將人安置在一處宮殿,并讓宮人們小心伺候,而惠帝自己,卻去了皇后宮中。
榮貴妃見皇上去了皇后宮中,面色不由更加難看。
“娘娘,大皇子方才命人給奴婢傳話,說是待會兒要去昭陽宮給您請安,您看這”榮貴妃的貼身侍女煙若扶著榮貴妃,小聲地提了這話。
煙若跟著榮貴妃已久,對榮貴妃可謂了解甚深,榮貴妃的表情一變化,煙若幾乎就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此刻見榮貴妃面色不善,煙若唯恐榮貴妃脾氣上來,惹怒惠帝,于是忙說了個借口,想要借此來轉移榮貴妃的注意。
當然,這借口也不是隨便找的,大皇子確實派人給她遞話,說待會兒要去昭陽宮,因而,煙若這樣說,倒也不完全是在找借口。
而事實證明,她這借口說的還是比較有用的。
大皇子對榮貴妃來說,確實重要。
鳳儀宮。
皇后親自侍奉惠帝坐下,又親手接過宮女奉上的香茶,遞到了惠帝面前,溫聲道:“皇上喝口茶潤潤喉吧。”
惠帝含笑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放下后,拉過皇后的柔荑,道:“還是皇后懂朕的心啊。”
榮貴妃離開之前,那怨憤的神情,惠帝又怎么可能一點兒都看不見?
但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即便是看見了,惠帝也要裝作看不見。
他知道榮貴妃一向愛使小性子,不過,這小性子可也要分場合。
閨閣里使些小性兒,那是情趣,可在重要場合上,再使性子,那就是不顧全大局!
反觀皇后,一派的雍容大氣,面對任何事情,都不會失了皇家的氣度與體面,兩相比較起來,惠帝焉能毫無想法?
也正因如此,他才來了皇后宮中,而沒有去安撫榮貴妃,也是為了小小地敲打敲打榮貴妃,讓她知道,不是什么時候,他都能容忍她的小性子的。
不過,榮貴妃入宮多年,又生養了大皇子,惠帝對榮貴妃,還是有著很深的感情的。
他也相信,榮貴妃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只會使小性子的女子,想來他這么稍稍一敲打,榮貴妃也就明白自己錯在何處了,往后,自然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惠帝這想法,倒是挺好,只不過榮貴妃到底是否會如他所想,怕就只有榮貴妃自己,才知道了。
皇后對惠帝可謂是知之甚深,此番聽見惠帝這話,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惠帝心中的想法。
心中嘆息一聲,面上卻笑的愈加得體,“皇上謬贊了,臣妾愚笨,都是皇上不嫌棄罷了。”
惠帝見皇后如此謙恭,不由更加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