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走后,陸錚靜靜坐了一會兒,片刻后,他將懷中的一張小箋又拿了出來。
這東西看過之后,本該燒了的,可是,他那會兒實在沒舍得。
雖然,這信并非那人手書,但是,母親在交代埋伏一事后面寫的那幾句話,實在叫他心內波動難平。
命定的有緣人么?
陸錚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輕地摩挲了下信箋一角。
母親說,這是普云大師親筆寫信告知她的,說安笙就是他的命定之人,還說,緣分就快近了 陸錚心跳陡然快了些。
此時此刻,他應該想著如何應對夾子谷一帶的埋伏才是,可他就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那個姑娘。
那個笑起來總是眉眼彎彎,但卻透著幾分疏離的姑娘。
那姑娘有一雙靈動的眼,仿佛能堪透世事,在他最迷茫的時候,給他指點了迷津 命定有緣人,跟心上人,原來竟也會是同一個么?
陸錚長這么大,第一次覺得,原來老天爺待他也不薄。
他心心念念,覺得此生求而無望的人,竟然轉眼間,就成了他的有緣人。
還是命定的 驚喜來的太快,陸將軍表示有點兒云里霧里,接受不能。M.2YT.ORG
不過,心里卻是止不住的豁亮,高興。
好像一直以來,纏繞在心間,郁結不能解的煩心事,突然間,就全都解開了。
怎能不叫人滿心豁亮?
陸錚頂著一張面癱臉,對著手中的信紙,心里樂開了花 高興夠了,陸錚才滿心不舍的,將信放到燭火上,燒干凈。
一邊燒,還一邊想,待歸京以后,定要讓母親將后面那幾句話再寫一遍,他要收起來,以后說不定,還能給安笙看呢。
信紙不過方寸大小,片刻就燒的干干凈凈,只有一點殘灰。
處理掉了私信,陸錚開始籌謀如何應對夾子谷的埋伏一事。
入夜,果然下起了大雨。
狂風呼嘯,伴著雷聲,很多人都睡不安穩。
如此天氣,便苦了在外巡夜值守的士兵,陸錚命人煮了姜湯,讓士兵們都喝上一碗驅寒。
待到后半夜,雷聲小了下來,雨勢卻并未緩和多少,仍舊急而迅猛。
這個時辰,大家大都已經睡了。
可卻有一個人,悄悄出了營帳,披著蓑衣,往旁邊的林子里走去。
路上遇到巡守的士兵,那人還停下來,與士兵說了句話。
原來是要到旁邊林子里去如廁。
這倒實屬正常。
行軍在外,軍營里又都是爺們,哪個會那樣窮講究,若是想要如廁,外面野地里自然就解決了。
楊業是隨軍主簿,雖是文人,但也是個男人,自然不會拘束這等小節。
巡守的士兵也并沒有覺得奇怪,轉身又去另外一頭巡邏了。
楊業自己弓著腰,往林子里走。
因下著雨,他也沒有提燈,就借著營地里的火光,走進了林子。
進了林中,楊業小心地回頭看了看,見并無人跟著,這才放心又往前走去。
因著大雨,林中路途難行,楊業幾次腳下一滑,險險要跌倒,但都穩住了。
四野一片黑沉,雨聲瀝瀝,時而伴有驚雷,楊業縮著身子抖了抖,繼續前行。
直走到一處山坡后面,楊業才停下來,四處看了看,然后雙手掩口,發出了幾聲“咕咕”聲。
片刻后,對面灌木叢中,也傳出了兩聲“咕咕”鳥叫,楊業趕緊又回了一聲。
然后,便見對面的灌木叢窸窸窣窣動了幾下,有一個人,從里面鉆了出來。
那人也穿著蓑衣,帶著斗笠,因著天黑,看不清楚面容,只隱約可見身形還算高大。
“如何?”那人一到楊業面前,便急道。
楊業趕忙回答:“情況有變,他們明日興許不會急行軍了。”
“怎么會這樣!”對面之人聲音有些兇惡,似乎不大滿意楊業這個回答。
楊業無奈道:“誰知道會突然碰上大雨,路途難行,他們自然不會急行軍了。”
“你為何不勸勸,我們已經都安排好了,若他們不在約定時間到達夾子谷,上頭怪罪下來,豈是你我能承擔得起的!”
楊業剛要叫屈,又被那人截住話頭,“我跟你說,總之你想辦法,一定要讓他們在約定時間到達夾子谷,否則的話,你就等著上頭怪罪你吧。”
楊業張了張口,卻知辯駁無用,只得咬牙點頭應了,“我知道了。”
“你放心,咱們安排的萬無一失,陸錚再聰明,也不會想到會是咱們的人,埋伏在夾子谷,夾子谷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你就盡管做你該做的,將他們引到指定地點,自有我們的人動手,將他們都射成篩子,事成之后,也必少不了你的好處。”說著,那人還伸手拍了拍楊業的肩膀,以示安慰。
楊業當然不會將他這話放在心上,他所求所謀的,也不是眼前人能給的。
“我得趕緊回去了,出來太久,會有人起疑心的。”說罷,楊業便轉身要走。
那人也沒攔,看著楊業走遠了,才冷冷哼了一聲。
此時,天邊驚雷乍起,正照亮了這人的眉眼,還有,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機。
藏匿在林中的陸文見到這人面容,雙眸陡然一瞇,冷芒乍現。
原來是他!
他就說么,汪家憑什么那般自信,要在夾子谷伏擊他們。
就算夾子谷占據地形優勢,但想要對大軍設伏,也不是一兩個人能完成的。
原來,汪家的底氣,在這里!
真叫他們打得一手好算盤。
還有這些人,竟然敢勾結汪家,私設埋伏,伏擊大軍,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
陸文嘴角輕勾,帶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看著遠處那人轉身走了之后,才也轉過身,悄無聲息地回大營去了。
楊業已經回自己的營帳去了,回去之后,他再沒有外出,而是躺下睡了。
大雨如幕,周圍盡是氤氳的霧氣,陸文回去之后,也沒有急著去跟陸錚匯報,而是先回了自己的營帳。
這個時辰,沒有十分要緊之事,他去帥帳,確實不大合適。
好在,他們也不急。
如今,正是比誰的耐力更好一些的時候,急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