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來了還想走?
天色剛暗，進攻了大半天的沙普軍也是才撤下來不久，正打算埋鍋造飯，洗洗睡了。
雖說有了云梯，也沒能在一天之內拿下眼前這座小城，可大家都看得出來，這些官兵已經快撐不住了。
有了云梯，沙普軍不斷登城，守城的那些人畢竟有戰斗力的甲兵還是少數，大部分民勇，又能有什么威脅。
就說今日攻城的時候，土司兵們上城，除非是運氣不好遇到披甲的官兵阻攔，尋常鄉勇很少能擋得住。
那些鄉勇單打獨斗根本不行，只能利用垛口的優勢，幾個人守著一個垛口，就是這樣，城頭也在不斷的拉鋸。
沙定洲也毫不擔心，反正最多明日這個時候，肯定能攻得下來，也不急這一時。
畢竟前幾天又強攻又做云梯的，都沒怎么安穩過，誰也不是鐵人，忙活這么多天，都是累的不輕。
眼看著明日就該塵埃落定了，正是該躺下來好好歇歇，然后一舉破城趕緊返回阿迷州的時候。
埋鍋造飯，也就是一般的飯菜，不過在這些極度疲倦下的土司兵眼中，卻都成了香氣撲鼻的山珍海味。
沙普軍營之中，此刻眾人排成了一個小長隊，前面的人滿臉笑嘿嘿，后頭的則都伸長了脖子，不斷用舌頭去舔嘴唇，顯然饞的不行。
好不容易等到自己，領到一份飯菜，然后他們各都喜滋滋的或蹲或站或靠，就那么狼吞虎咽起來。
一個土司兵端著飯菜跑到幾個土司兵的小圈子里，只見他用方言說了句什么，這些土司兵就都把自己的菜放到一起。
這是他們平常吃飯時候經常性的做法，吃起來的時候不分你的我的，邊吃邊聊，也能更熱鬧。
如果你聽不懂他們說的都是什么意思，再見到這樣一個場面，幾乎不會把他們當成南下沿途路邊那些遍野尸骸的始作俑者。
可一旦你聽懂了這些土司兵說話時在聊什么，你就不會再認為他們都是良善之輩。
這些土蠻們，就連吃飯時談天說笑的，都是沿途經過各種村鎮城池的劫掠所得。
比如某某幾個土蠻強上了某戶未出閣的大戶千金，什么漢人女子就是嫩滑，又搶了多少好布匹金銀，云云此類。
好像在他們眼中，漢人殺也就殺了，他們的資產搶也就搶了，這么做倒好像是英雄一樣。
如果讓遠在京師的崇禎皇帝聽到這些話，肯定會龍顏震怒，然后下旨將他們全軍殺絕，以告慰飽受折磨的百姓。
有些時候地方上的土話很靈驗，報應來的或早或晚，遲早都是要來的，而且越晚就越是如同疾風驟雨一般。
就比如眼下，土蠻軍正在熱火朝天用飯的這功夫，另一支忠于朝廷的土司軍，卻已經在龍在田三人的率領下，悄悄摸到了近處。
看著對面營地中毫無防備的樣子，龍在田心生一計，對祿永命道：
“我把我手下的騎兵也都交給你，你帶著他們悄悄摸到西側去，每個人都綁上樹枝，聲勢造的越大越好。”
“等他們睡下，隔一陣就要給他們來個鬧騰，讓這些沙普賊吃的酒足飯飽，但就是睡不安穩。”
“我在其余方向也都派人給你造勢，等到適當時候，一齊大干一場。”
祿永命自然明白，都到了眼下這個節骨眼上，就算是讓他去打頭陣，也不能皺一個眉頭。
“瞧好吧！”
這個時候，營地中的土蠻軍們可真是終于盼來了一天之中最為愜意的時光。
不少人吃飽了以后剛剛躺下，愜意的呻吟聲才發出一半，就聽見營地外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
這些騎兵也是寧州和龍朋一帶調集過來鎮壓平亂的土司軍，用的馬上物件他們也都熟悉。
營內的沙普賊中大部分人只看一眼就知道，這既不是官軍用的火器，也不是蒙古人的弓箭，卻是他們這一帶最為常見的投槍。
看明白以后，緊接著就是嘩然四起，驚慌失措的到處亂竄，正是因為對這玩意實在是太熟悉，所以才會起到這樣的效果。
這些短小版的標槍，大約只有一般官軍配發制式長槍一半的長度和厚度，但是被正在沖鋒途中的騎手奮力扔出去以后，威力同樣驚人。
天上密密麻麻的落下一片投槍，那些剛吃完飯不久還沒來得及躲避的土司軍，許多人都被扎了個透心涼。
只一瞬間，方才還人馬走動的營地中，一下子空出了一大片，卻是很多人已經哀嚎著倒了下去。
雖說立時還死不了，可眼見地上猩紅一片的血跡，他們中十之八九也是絕對活不成。
連帶著，昏昏欲睡出來查看情況的沙定洲胳膊上也被擦破一道口子，所幸沒帶著毒，不然他可就直接死翹翹了。
這道口子一出現，沙定洲頓時就精神抖擻，滿身的倦意在這一刻都得到驅散。
緊接著下一刻，他就是勃然大怒：
“他嗎的！湯嘉賓，趕緊帶人出去看看，這些官兵吃了熊心豹子膽，老子沒去滅了他，他們還敢出來跳？”
很顯然，沙定洲直到現在都還覺得襲擊他們的部隊，是城中的千戶李自安、百戶王虎等人。
湯嘉賓是個文士，不過也略通馬上作戰，雖然極度不情愿，但沙定洲此時暴怒邊緣，也是不得不去。
更何況，連他也沒有想到援軍這么快就來了，城中官兵多半只是襲擾一番就跑了，又會有什么危險。
等湯嘉賓帶著人出來以后，卻是一時之間傻了眼。
這哪里是城中官兵，分明是祿永命麾下的土司騎兵，不過這貨不是早就被朝廷革職了嗎，哪又來這么多騎兵。
難道，難道是狗皇帝又把他復職了？
可這也說不通，眼前可是四百多的騎兵，就憑寧州土司，怎么可能拿得出來。
想到這里，湯嘉賓心中隱隱出現些許不安，趕緊將手一舉，高聲道：
“退回營中！”
“小樣，剛來就想走？”
對于祿永命來說，湯嘉賓忽然帶出來的這幾十騎，可是正中了他的下懷。
為了起到繼續迷惑沙普賊的目的，這批人肯定是不能叫他們活著回去一個。
想這么做也很簡單，湯嘉賓只帶出來幾十騎，祿永命這邊的可有足足四百余騎，圍上去一人一刀不就全解決了。
其實并非不是沙定洲不想多派騎兵，而是身為土司的他，根本沒有什么騎兵。
就算把沙普兩邊全算上，不過也就是千把人的規模，這在云南境內各土司之中，已經算是相當牛逼的了。
這和朝廷的政策有關，自洪武年間平定云南以后，明廷便一直嚴格限制云南境內各土司的馬兵數量。
你他娘的沒事養這么多騎兵，是不是想造反？
不是？我看你就是想造反！
即便祿永命和龍在田復職之后回去死命招募，就連會騎騾子的人都拉出來了，不過也才湊出來四百余騎而已。
整個云南境內，只有常駐這里的明軍能大規模的培訓騎兵，這正是為了對土司進行壓制的辦法。
不過到眼下這個時候，明軍軍備廢弛，別說騎兵，自己都沒有多少能成建制的步兵了。
沙普軍這一千余騎，放在云南境內，那就是土司之中絕對的霸主，對上明軍也有絕對優勢，這也是為什么沙定洲能很快令很多土司歸附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