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誰是可汗
一六三八年，喀爾喀蒙古三大部歸附建州，當時還沒翹辮子的黃臺吉命令喀爾喀三部每年向韃清進貢一匹白駝與八匹白馬，這便是人稱的“九白”之貢。
據說當時黃臺吉還有心思仿照察哈爾、科爾沁等部，在喀爾喀蒙古設立若干旗，但是這貨還沒來得及這么做，就一命嗚呼翹辮子投胎到青青草原去了。
喀爾喀三大部雖然如今名義上歸屬于建州，實際上韃清那邊對他們的控制比察哈爾、兀良哈和科爾沁等部要弱得多。
本來按照歷史的進程，韃清入關以后會在喀爾喀蒙古增設旗制，以此來更好的控制蒙古，但是現在韃清接連戰敗兩次，連續丟掉了兀良哈、山海關一帶蒙古諸部的控制權，完全保住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都是奢望，更別提什么控制蒙古了。
現在朵顏三衛地界雖說還沒有正式被明軍收復，但韃清的八旗軍已經完全不敢在這里駐扎，早就是撤走一空。
在最近的一次山海關大戰，多爾袞一意孤行要入關，結果導致阿濟格、圖爾格、額哲等人紛紛被明軍各將砍了腦袋。
不僅如此，吳三桂被生擒，夏國相、胡國柱、王永康等人率關寧軍的四成左右歸附明廷，清軍兩白旗和隨從入寇的察哈爾、科爾沁等部卻精銳損傷過半。
很顯然，這場失敗以后，多爾袞就連能不能保住在韃清內部的地位都是未知之數，短期內根本不會再有能力入關或者派兵來牽制喀爾喀蒙古了。
山海關大戰過后，明廷徹底控制了山海關一帶的長城和沿線堡壘，新上任的山海關總兵黃得功，很快和永平總兵張鼐、寬河總兵藺養成等人在沿線設置重兵。
這還只是其一，真正控制了山海關，將附近建立成一個防備嚴密的堡壘還是前奏，以往明軍總是被清軍壓著打，但是山海關大戰卻成了轉折點。
明軍將有能力出關，收復臨近的寧遠、錦州和松山一帶，雖然現在還只是假設，但這卻讓駐守在這一帶的清軍草木皆兵，不得不防。
明軍什么時候揮師出關，或者會不會出關，這些都是未知之數，但至少有一點已經可以預料，現在若是清軍和蒙古再想入寇京畿，只怕真是要喝上一壺了。
明清之間發生的每一場戰爭，都牽動著整個漠南蒙古和喀爾喀蒙古的利益關系，隨著清軍在漠南以及京畿一帶的敗退，很多原本臣服于建州的蒙古部落，已經產生動搖。
不過動搖歸動搖，這些精明的封建部落主們，沒見到實際好處或者兩方徹底決定優劣之前，是根本不會做出決定的。
自兀良哈諸部內遷，察哈爾本部開始分裂，東翼的阿布奈率先聚眾脫離建州，他揮兵襲殺韃清任命的可汗阿布尼，奪取了察哈爾部的大權。
但是很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阿布奈并沒有像約定俗成的那樣直接臣服于明廷，他反而殺了廣寧衛指揮使王世忠派來的使者。
不過阿布奈此舉也并非是要和大明完全背棄，他只是在借此討價還價而已，就在所有人都關注明廷會不會忍氣吞聲，做出所謂顧全大局之舉，成全阿布奈的時候。
來自北京紫禁城的旨意打消了他們的顧慮，大明還是那個從不會軟弱的大明，這位天可汗，還是在朝堂上殺得人頭滾滾的那位。
崇禎皇帝的旨意在半個月之內，被緹騎接連發到東北的科爾沁，嘉峪關外的和碩特以及更北處的喀爾喀蒙古車臣汗等部汗王都已接到。
圣旨的內容是尋找那些精通蒙語的官員書寫，意思也很簡單，誰能滅了察哈爾部的阿布奈，誰就是下一任的蒙古可汗。
這個蒙古可汗和自己號稱的不一樣，那是大明朝圣旨冊封的，具有真正效力的草原共主，察哈爾是黃金家族，他們的汗向來直接成為草原“可汗”。
這已經讓許多人不滿，大明的這道旨意一下，很快就有許多蒙古部落開始蠢蠢欲動，只不過他們還在等待著一個消息，這個消息來自喀爾喀蒙古車臣汗碩磊。
“你們說說，漢人皇帝給本汗下的這道旨意，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碩磊喝著馬奶酒，眼前擺著香噴噴的烤全羊，汗王帳內則是十幾名穿著妖艷蒙古服侍的女子在跳舞。
見他問出話來，圍坐在帳內的這些族長哈哈大笑，其中一個便起身從烤全羊身上撕下羊腿，啃了一口，擦擦滿嘴油才是大大咧咧的說道：
“阿布奈被馬卡塔迷了心智，竟敢在這個節骨眼和漢人皇帝作對，我看吶，這個可汗您不做，也就沒人能做了！”
“你要看清楚，漢人心眼多，騙人的伎倆也多！”另外一族長擺擺手，盯著其中一個舞女的屁股瞅了一小會兒，才是戀戀不舍的移開眼睛，正色說道：
“汗王，漢人這么做，無非是要玩那套借刀殺人的把戲，他們這是要借咱們的手除掉阿布奈，這可汗不過是空名，但是不爭卻又不行。”
碩磊“嗯”了一聲，端起馬奶酒喝了一大口，意猶未盡的擦擦嘴，說道：“本汗也看得出來他們這套把戲，可咱們草原最注重的就是這個名義，咱們不去，要是袞布去了呢？”
袞布是如今喀爾喀蒙古三大部中勢力最大的土謝圖汗，掌握著和碩特蒙古，常年在嘉峪關外駐牧，不過據說他多次入侵，都被那喚做芮忠的明廷游擊將軍給擋了回去。
“袞布，這小子當初投建州可是頭一個顛顛跑過去的！”
“聽說他就差把他自己的媳婦送去給黃臺吉玩了，還是人黃臺吉沒看上，就這種小人還能當可汗？”
“我都看不懂，和碩特那幫人眼睛是瞎了不成，怎么會讓袞布這么個廢柴做他們的汗？”
“不過袞布心眼不少，和漢人一樣，現在和碩特本就是喀爾喀的大部，若是他去了再得到可汗這個稱號，咱們豈不是要淪為陪襯了？”
聽下面一幫族長議論開來，碩磊也是心煩意亂，其實這幫人說的和他自己想的差不多。
蒙古人雖然心眼少，但不是傻子，照樣看得出來崇禎皇帝這一手，但就算看出來了卻也不得不去，因為他們誰都想得到可汗這個稱號。
可汗這個稱號代表的是“草原共主”，哪個家族得到了，便是所謂的黃金家族，不僅面子光鮮，實質性的好處也太多了。
“都別說了，叫那個什么緹騎進來！”
不多時，等這緹騎昂著頭走到帳內，舞女退了下去，這幫大大咧咧的族長們也不敢太過放肆，畢竟阿布奈如今的下場可就是前車之鑒。
若漢人皇帝再來一句，誰滅了自己誰就是草原共主，那自己還不立馬被眼前這幫人給撕成碎片？
“勞煩小兄弟給帶個話，就說本汗謹遵大明皇帝的吩咐...哦不，是謹遵大明皇帝的圣旨，待點齊了部眾族人，便下去教訓那個不知死活的阿布奈！”
“好，你們可得快著點，據說那袞布已經在兩日前就出兵了，你們若是還不從速南下，怕是到了連口湯都喝不著。”這緹騎竟說出了一口流利的蒙語，轉身便大搖大擺的走了。
顧不上這緹騎無禮的態度，碩磊愣住半晌，回頭問道：“袞布比咱們提前出兵了，關鍵這事兒在咱們喀爾喀啊，本汗都不知道，漢人是如何得知的？”
“漢人心眼多，別往心里去，說不定這是在唬人的！”一個族長毫不在意的說道。
話音剛落，一名蒙古輕騎疾馳而來，下馬行禮喊道：“大汗，和碩特部袞布兩日前出兵，現已到了東翼的托克托一帶！”
“速度還真快！”看著周圍大眼瞪小眼的族長們，碩磊心道地理位置不行就是跟不上趟，趕緊拍腿喊道：“都愣著干什么，快去集齊族眾南下！！”
當天晚上，喀爾喀蒙古車臣汗部碩磊聚眾兩萬，星夜南下，余下的扎薩克圖汗也不甘寂寞，趕緊在第二天上午出兵爭奪。
聽說了喀爾喀蒙古三大部盡皆出動的消息，科爾沁等部一下子沒了半點猶豫，紛紛聚眾前去，目的就是想要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