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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章 太天真了

  流水席,顧名思義,那就是流水的坐席的人還在吃,后面就已經有人等著了。

  幾乎是坐席的每個人后面,都有一個或者幾個等著的人虎視眈眈。

  吃得慢些,還要被人念叨幾句。

  若是那臉皮薄些的,被人這么盯著,那幾乎都吃不下去飯。

  當然,能來吃流水席的,就沒有臉皮薄的。

  尤其是那些彪悍的婆娘們,懷里抱著一個,背上背著一個,手里還牽著一個,一窩蜂的將席面給圍住了。

  那吃席面的人,去添碗飯,或者去加個饃饃回來,那位置就被人已經給占住了。

  脾氣好的也就一笑,站在一旁,湊合著吃完也就是了。

  脾氣不好的,口角起來,那真是什么話都說得出來。

  還有那眼皮子淺的,肉菜一上來,恨不得就撲上去都搶到自己懷里來。

  菜只要一上桌,轉眼就沒了。

  筷子略微慢點,就只能看著空盤子發呆了。

  尤其是那些孩子們,連空盤子都不放過,拿饃饃仔細將那盤子上的肉汁都沾干凈了。

  吃好了的人下席,后面等著的人,為了那個位置,都恨不得打起來。

  還好張婆子一貫有經驗,早就讓那二十個親兵在巷子里巡視,若是有人想打架,只一眼瞪過去,這些人就老實了。

  一時倒還算安分。

  巷子口,姚大和石頭擺了一張桌子在門口,桌子上鋪著紅色的禮簿,登記客人的隨禮。

  饒是姚大和石頭也算見過世面的人,可看著這禮簿上大都是幾枚雞蛋,兩把菜干這樣的隨禮。

  能送上一塊布頭,兩包點心,就已經是厚禮了。

  姚大看著這禮簿,心里一算賬,再看看外頭,那排著長隊,等著坐席的人,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低聲道:“這一日的流水席,這么吃下去,得虧多少銀子啊?”

  石頭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忍不住問:“咱們備下的那些菜和米面夠不夠吃啊?我看這架勢,有點玄啊?”

  姚大心里也沒底,“應該夠吧?老太太說了,辦這事她有經驗,我還特地采買的時候多加了兩成呢——”

  果然,都下半晌了,這來的客人還沒有少的跡象。

  后廚的幾位師傅都已經掄不動炒勺了,柴火也快不夠用了,那饃饃已經不夠時間發面了,只得蒸米飯還快些。

  幫工的女人們換了好幾撥了,都還忙不過來。

  姚大和石頭見勢頭不對,忙進去稟告。

  張婆子也沒料到,她都已經估算了,除了這街坊鄰居,這附近的人就算全來,也夠用。

  沒想到,這幾乎半城的人都來了。

  能咋辦?都說了一日的流水席,就是跪著也得辦完。

  時間緊,姚大和石頭分頭去采買,加上杜家知道了,也派人來幫忙。

  縣城知道今天宋重錦辦流水席,這陣勢,幾十年都沒有過,老人們都嘖嘖稱奇。

  那些采買也都給宋重錦面子,總算又臨時湊了些菜肉,還有糙米什么的,總算支應到了結束。

  天都黑了,累得是人仰馬翻。

  后廚的大師傅們胳膊都腫了,別說顛勺了,抬都抬不起來了。

  王永珠見狀,一面致歉,一面又封了厚厚的紅封,將人送了出去。

  外頭收拾的不用他們操心,自家將自家的桌椅板凳搬回去,自家的碗筷收回去就是了。

  巡邏了一天的親兵們,也累得不行,這么一天,怎么感覺比行軍還累?

  大家都筋疲力盡,隨便洗漱后,剛沾上炕就睡著了。

  第二日,人人起來都遲了。

  打開院子門,巷子里似乎還有些酒肉的香氣沒散完,地上的狼藉已經被街坊們趕早都收拾干凈了。

  王永珠睡了一夜,才覺得人活過來。

  又依著張婆子的吩咐,每家出了板凳桌椅碗筷的,都封了一個紅封,讓人挨家挨戶的送去,這是謝禮。

  不說王永珠她們累成了狗,倒是荊縣里,提起昨日那流水席,無人不豎大拇指。

  都說宋重錦辦事大方,有排面!

  昨日那么多人,也沒見露了怯,一直到最后,都支應過去了。

  不像有的人家,說是擺八碗流水席,也就第一席有些硬菜,后面的都用豆腐白菜充數。

  王永珠不知道外頭如何夸獎,正在和姚大對禮薄,看著上面大多數都是雞蛋,菜干,忍不住揉額頭。

  昨兒個,后來那菜肉跟不上,這些雞蛋和菜干也就用上了,倒是沒浪費。

  剩下的大都是不值錢的東西,王永珠也懶得看了,只吩咐姚大,將這些東西整理好,包上了一百兩的銀子,一并的送到荊縣的慈幼局去。

  這里都是那些無處可去的老人和孩子,雖然是被收留著,可經費有限,每日里能有兩碗薄粥,吊著命就不錯了。

  剩下的東西雖然不值錢,可對慈幼局的人來說,已經是極好的。

  等到王永珠和宋重錦處理好荊縣這邊的事務,要收拾行李回七里墩的時候,看著人群中多出來的杜使君,一時頭都大了。

  說實話,王永珠自認為并不是那種特別會照顧孩子的人,在她心目中,她若是在以前的時空,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

  再說王家以前的金壺他們,一個個都皮實的很,也都不用王永珠操心照顧。

  她的關心和照顧,也不過是順手為之,并沒怎么操心。

  這杜使君的身份,輕不得重不得,實在是棘手。

  不過好在王永珠心大,既然師父都敢將孩子交給自己,自己有什么不敢的?

  直接當著杜老太醫和杜使君的面就直說了,跟著去鄉下可以,一視同仁,不會有優待。

  大家吃什么,杜使君吃什么,住的條件肯定不如城里不如京里,這是客觀條件,改善的余地不大。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衣服有人幫忙洗,但是肯定不會有人伺候他。

  也不會有誰特意的去關照他,因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別到時候覺得大家怠慢了他。

  鄉下人說話粗俗,直接,跟杜使君肯定格格不入,有什么想法意見,憋著,別說出來。因為說出來也沒用,大家不可能為了他一個人改變自己的本性。

  真去了鄉下,他們會呆一段日子,若是不習慣,不會有人專門送他到荊縣來,只能托付給鏢局或者跟著其他人一起順路帶過來。

  若是能接受,那她就帶上,若是不能接受,那她也沒辦法,因為鄉下就那個條件,就算跟著去了,過不習慣,她也只能將人送回來。

  杜老太醫倒是一點不意外,他知道自己這徒弟,看著好說話,那是沒壓到她的底線。

  自己這突然將這么大一個孩子丟給他們夫妻,用意為何,自己那徒弟自然知道,說出這些條件來,也是丑話說在前頭。

  倒是杜使君,一貫見到王永珠,都是笑盈盈的,極為好說話,也不見她生氣的樣子。

  就算聽人說了這小師姑如何的彪悍,那也只是聽說,他心里覺得,小師姑這樣的女子,又和氣又大方,才不是別人嘴里那樣。

  可今兒個,他才發現,他真的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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