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1、田小花的命運(四)
蕭明珠沒有作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
田小花喘息了一陣，也不知道是真的舒服了些，還是沒有等到蕭明珠的反應，她不敢再拖延了，又繼續開口：“我在川香樓的時候…常聽人說你替身邊一個姑姑出頭的事跡…還有朱世子的那藥，是我從一個姓牛的藥販娘子手上得到的，那藥我本想用在你身上的…”
“呵…”蕭明珠笑了出來：“你這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是想用這些與我做個交易？”
田小花楞了下，搖了搖頭：“我如今…只是想減少我的罪孽，走得安穩一些。”
昨兒晚上，她受刑不住暈過去時，卻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里，她也是經歷了滅門之禍，然后得到了空間，吃盡苦頭進京尋找仇人的下落。同樣，她也是投身在川香樓里做廚娘，也是在那里她認得了朱世子。
一個世子，一個廚娘，他們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卻因為一道麻辣兔頭結了緣。
幾次意外，幾次巧合，他幫過她，她也救過他。
時間一久，兩人漸漸熟悉了起來。她漸漸了解了那位斗雞走狗，貪吃好“色”的紈绔世子也有尋常人不知道的不得已，朱世子也知道了她的深仇大恨，并且默默的幫助她…
她冰冷得只有復仇的心，漸漸的開始回了暖，有了他的身影。只是，她清楚他們身份的差距，不敢奢想。
再后來，逍遙王重病，她在朱世子的幫助下，獻藥有功，獲得了皇上的嘉獎，并且在御前告了那男人殺妻滅女的幾大罪行，替自己外祖一家申了冤。
再后來，在世子的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公主娘娘松了口，她與世子也有了個結果…
好一個安靜歡喜的一生。
一桶加了鹽的冷水潑在身上，疼醒后才發現，那只是暈迷時的一場夢。
可是在那夢里發生的一切，仿佛就是她親身經歷過的一般，清晰的印在了腦海里。
只是夢里，她沒敢打蕭明珠的主意；她也沒有遇上那個藥販牛娘子，也就沒有給朱世子下藥。
好像，一切都是從那里走岔了路。
天意，還是人為？她無法知曉。
可是兩種不同人生，不同的境遇，天差地別。
悔恨如同毒蛇一般撕咬著她的心。
不過夢里的那一世也讓她的見識增漲了許多，她清楚的知道什么罪名才能讓一個五品官員萬劫不復。于是，她就編出了那一套說辭，讓整個田家陪同她一起下地獄。
她死，也要替無辜的外祖一家報仇！
心愿已了，她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朱世子了。
他才是整件事中最無辜的人。要不是她給他下毒，也就不會有清風觀一行，不到清風觀，就不會中了傻毒并且鬼上身。
都是她的錯，她想在死前彌補一下他。
于是，她提出，要見蕭明珠一面。
她想的很簡單，她把自己走錯路的關鍵地方說清楚，就會有人去追查她所說的一切。
如果一切只是她當時復仇心切，一時偏激做錯的決定，那她也沒虧損什么。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有人在暗地里算計她，故意想利用她的空間去害蕭明珠或者朱世子，她希望自己說出來的東西，可以讓他們追查到后面的真兇。最主要的是找到那個藥販牛娘子，也就能找到當初她給朱世子下的藥，這朱世子的治療恢復有好處。
如果，她再有來世，她絕對不會再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必定要靠自己的力量，腳踏實地去復仇。
“你想說的就這些？”蕭明珠問了聲。
田小花看著她，猶豫了一下，最終什么也沒有再說，倒是露了笑容，仿佛心愿已了。
蕭明珠看進她的眼睛里，很驚訝地看到了平和，而以前的那種憤世嫉俗和戾氣盡數消散了。
她心里一嘆，沒再說什么，轉身離開了石室。
出了石室，木玄真人嘆息了一聲：“她身上的紅氣盡數消散了。”
以前田小花身上有一團很濃的紅色氣運，眼下，紅氣只剩下些少許的線絲，取而代之的全是黑色的死氣。
黑氣纏繞，命不久已。
返回泰陽殿的路上，碰上了韓允鈞，韓允鈞走得非常的急，整張美人臉蒼白得有些嚇人，看到她后，他似乎有腳軟，差點兒沒摔倒在地，還好玄鐵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蕭明珠快步過去：“我沒事。”
韓允鈞下意識地握住了她的手，握得非常的用力。
她反手與他十指交握，“我們去與皇上說一聲，一塊兒回家。”
韓允鈞道看著她，微微地笑了起來，“嗯，我們回家。”
他喜歡這一句話。
因為有程公公全程陪同，回到泰陽殿后，皇上也沒再問他們什么，直接讓他們回去好好休息，說查到什么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他們的，讓他們不必擔心。
接下來的三五日，陸陸續續的一些消息傳進了國公府里。
像姓牛的藥販子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根本就查不到線索。川香樓里有幾個打雜的婆子在田小花走后，也沒繼續留下打雜了。追查到她們的下落，發現無一都是全家遭遇了禍事，不是誤食了野菇中毒，就是家里著火，就是全家搬家不知去向之類的，沒有一個活口。
但也不是全無收獲的，在一個打雜婆子的家中，發現了兩個大元寶，那是農家辛苦一輩子也賺不來的錢財。
“啊，都查不出來？”蕭明珠瞅著韓允鈞追問，滿臉的失望。
韓允鈞的臉色比前幾天好多了，今兒破天荒的穿了件紫色的長袍，衣上還銹著銀白的暗紋，越發白皙俊美，氣質尊貴，只是眼中閃爍著銳利：“查不出來，可見其中瓜葛。”
可見田小花最后猜測的沒錯，這件事背后真有人操縱，不然那藥販夫妻兩個大活人怎么可能憑空消失？
他心一動，轉頭問蕭懷恩：“伯父，會不會是那東西作為？”
以慶王府的權勢，以及那鬼的手段，要做到這些是不難的。
蕭懷恩瞇了眼，想了想，也覺得有可能，“等會兒你讓人送個信給王大人，讓他往這個方向追查，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
韓允鈞點點頭，又道：“田大人買通惡匪殺了岳父一家的事，是鐵證如山，而且還查出了幾樁羅家放利錢，逼死人命的事兒。父皇干脆也不去再查其它了，包括田小花在內，所有田家人都被判了斬立決，今天午時就處置了。”
田家的事到此，就算徹底的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