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恩馬上應了句:“臣在!”他的低沉的聲音不大,帶著一種沙疆將軍應有的、沉穩內斂的氣勢。
皇上看著他嚴肅認真的,板得鐵緊的臉,哪會不明白,這滑頭就是故意的,故意把氣氛弄得這么嚴肅,把自己架起來!
不過,他都已經想定了,怎么會讓這滑頭混過去呢?
皇上輕輕笑了兩聲,伸手沖著蕭懷恩點了下兩:“你看你,不用這么嚴肅像要立軍令狀似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朕只是想將阿鈞和明珠的婚期往前挪一挪。”
蕭懷恩楞了下,隨后嚴肅的鐵臉如同春日湖面上的冰,裂了。
他大步上前,單手撐在案幾上,不滿的追問:“皇上,您與臣不是已經定好日子了嗎,為何突然提前?”
蕭懷恩的失態在皇上的意料之中,他一點也不生氣,寬容的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坐下慢慢說。”
蕭懷恩不坐,皇上也就不說。
相持了一下,蕭懷恩只得憋屈的坐了下來。
皇上占了上風,心里很是得意,“原本朕還想讓你多留姑娘兩年,可是最近發生在阿鈞身上的禍事不端,兩宗鬼案都是沖著他來的,所以,朕才想將他們的親事往前挪一挪。再說阿鈞那邊,婚娶需要的東西也都早早備妥了,要真缺些什么,朕都給加倍補上,絕不會虧了明珠的。”
見蕭懷恩要反駁,他抬手制止,又道:“你別堅持兩年后,朕也不說三月內,在年前挑個好吉日,可好?”
各退一步,取個中間值。
“不好。”蕭懷恩斷然拒絕:“皇上,這兩宗事都只是意外,提前他們的親事,也不能改變什么,又何必打破原定的計劃?”
皇上端起了茶杯,幽幽地看了眼蕭懷恩:“懷恩,這次韓昭誠的事一出,朕順便讓人去你府上見了你家的老夫人。”
蕭懷恩警惕心大起,不好的預感瞬間加重,他似乎已經猜到了些什么。
果不然,聽皇上道:“原來明珠的出生時辰并非庚帖上所寫的辰時一刻,而是正辰時…”
蕭懷恩心中的某根弦,“砰”的一下斷了。
皇上把茶杯往案幾上一放,輕輕的撞擊聲,在西間里格外的安靜:“要不是宮中有了流言,說蕭明珠的生辰八字是假的。她真的生辰八字命主大兇,是克父克母克夫克子之命,阿鈞兩次被鬼害都是受了她的牽連。朕不查,還真不知道你一直瞞著朕。”
這些流言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他也知道一些真相,還真有可能會相信。
蕭明珠的命格兇不兇,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阿鈞的命格極輕的,一生多坎。
而清風觀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木玄真人有什么能耐,他更清楚。以他了解,木玄真人豈會因為一點私下交情,敢替蕭明珠做下這種見瞞天過海之事?
隨后,他派人去追查其源頭,發現說蕭明珠生辰八字不實的話,是出自于國公府老夫人之嘴后,他就有些不安了。派人去國公府詢問,這才知道蕭明珠真正的出生時辰是正辰時,比庚帖上寫的早了那么一刻鐘。
僅差一刻鐘,實際上也這不是什么大事,產房混亂,下人看錯,相差不到一刻鐘,純屬正常。
不過,他怕阿鈞聽到這不實的流言后著急上火,派人去追查此事,最后再查出些他一直想要隱藏的秘密。
于是,他召來了法林寺的幾位大師和主持,以及欽天監的監正等人,重新替蕭明珠批命,好在阿鈞做出反應之前,堵住悠悠眾口。
欽天監的監正以及法林寺的幾位大師拿著蕭明珠真正的生辰八字,批出來的命格依舊與當初木玄真人的一致,都說她是五福之相,益子旺夫。
只有廣宏大師楞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當下,他就知道這其中真有問題,他屏退左右后,廣宏大師倒是先問他,這是不是蕭明珠的生辰八字?
他沒有回答。
廣宏大師與他道,人的生辰是年、月、日、時、刻五個點構成,主要前三點已經確定了九成,在時和刻上出了差別,對于一個人的命格不會有什么影響。就算不知道生辰八字,由人的發旋、面相、性格等一些要素都可以反推出那人的生辰八字。
不過,也有那特殊例外的,比如他手上的這張。
上頭的年月日外加上這個正辰時,達到了五星合一,而且是非女子不能存活。
在這個時辰出生的女子,是一生平順之命。
當下,他就驚了。
皇家看重五福,更看重的卻是平順!
蕭懷恩馬上起身,跪倒在地:“臣不是有意相瞞,明珠和木石出生時,場面混亂,臣根本就無心去核實什么時辰,再后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揣測著,皇上到底查到了些什么,流言又是什么人放的,自家那老母親又在其中做了什么事。
“不想自家姑娘被人惦記,就想著將錯就錯算了?”皇上咬牙切齒地看著蕭懷恩,真想在他的臉上踹上一腳:“朕要知道那丫頭是平順命,豈會將婚期訂在兩年后?”
就知道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著這門婚事一定一定要提前、提前!!
絕對要替自家傻兒子把這朵平順之花盡快地移進府。
有蕭明珠在阿鈞身邊鎮著,哪怕再有什么惡鬼奸人盯上阿鈞,他也不用再像現在這樣緊張不安了。
鑼鼓聽聲,聽話聽音,蕭懷恩一聽皇上這口氣,就知道他沒生氣,而是想借這事挖坑,逼自己退讓,好松口應下親事提前。
蕭懷恩的心就落到了原處。也是,老天師說過,世上真正能看破明姐兒命格的人不多,屈指可數。
看得破的人,絕對不敢隨意戳破。
以防萬一,他還是在老天師的建議下,故意把明姐兒的出生時辰往后挪了那么一刻鐘。
不過,批個“平順”命,也夠嗆啊。
他無賴地往后一倒,隨意的盤坐在地上,道:“皇上,時辰上差那么一刻兩刻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說,要是明姐兒的生辰八字沒出錯,讓外人得曉了,您認為還有逍遙王的份嗎?臣覺著,就看這一點上,您還得賞賜臣。”
皇上剛剛占據的上風,一下子蕩然無存了。
他清楚蕭懷恩說得沒錯,要是讓人知道蕭明珠這命格,那各家還不得搶破了頭,哪里等得到阿鈞揀了個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