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過勞死的奴隸不在少數,全葬在西面的亂葬崗了。”貓妖說。
巫醫便住在那片亂葬崗上。
余生又掃了礦洞一眼,讓功德值先在這兒存著,他跟著貓妖向亂葬崗走去。
亂葬崗在一片山坡上,一眼望去,全是蜂窩一樣密密麻麻的小石塔。
據貓妖說,以前奴隸們還用石頭壘成大腿高的塔狀作墳堆。
后來,死的奴隸越來越多,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輪到自己了,人們不再講究,破席一卷就成了。
“南荒王的這些人,也忒缺德了。”馬腹望著一堆堆小石塔說。
余生回頭瞥他一眼,“你也好意思說?”
“你吃下去的不少人,親屬就埋在這兒了,小心待會兒找你算賬。”
馬腹掃一眼亂葬崗一眼,笑道:“余掌柜,你別嚇唬我,我既然敢吃人,自然不怕鬼。”
“那是你沒被鬼纏上。”余生賊笑一聲,起了壞心思。
“我問你,你們妖怪有巫祝驅鬼的本事?”余生問。
馬腹搖了搖頭,他們還真不會巫祝那裝神弄鬼的本事。
“既然如此,你們被鬼纏上了怎么辦?”
“不可能!”馬腹非常篤定,“妖有煞氣,鬼怕的很,不敢纏上來。”
有時也不見得是煞氣,有些鬼生前怕妖,死后也不愿靠近。
“那可不見得。”余生搖頭,“莫說你們妖怪了,惹急了,鬼連東荒王也敢纏。”
“記著我娘當初在客棧,被一個名叫孟婆的鬼王纏上了,打不跑,殺不掉,整日煩不勝煩。”
“更不用說你們這些妖怪了,想想吧…”
說到這兒,余生把嗓音壓低,“被你吃的人化成厲鬼,終日纏在你身邊,你吃飯,他看你;你跟雌妖怪上床,他在旁邊觀摩;你睡覺,他看你,你上茅房撒尿,他在旁邊看你。只等著有一日,他鬼力強盛了,把你悄悄的殺掉,偏你還看不見他,你說…”
“停!”馬腹以前不覺著。現在被余生這么一說,想到那些被他吃下去的人,就覺著周圍有無數的目光在注視著他,讓他瘆得慌。
“真有不怕煞氣的鬼?”馬腹雖問,卻已經信了。
這世上有敢纏東荒王的鬼,纏他個妖怪有什么了。
“當然有,傻鬼,死心眼的鬼多得是。你難道沒聽說過?小鬼難纏。”余生說。
馬腹靠近余生,“讓我沾沾你的龍氣兒。”
說話間,他們已經進了亂葬崗。
這次帶來了幫手,貓妖膽子大起來。
他領著狗子和窮奇在前,悄悄的靠近亂葬崗中央的茅草屋。
余生和馬腹跟在后面。
走在亂葬崗上,隨處可見白骨,破席裹著的腐爛的尸體,還有被野獸啃掉的殘軀。
在路過一墳堆時,余生他們便聽見一窸窸窣窣的聲音。
馬腹一驚,“什么聲音?”
余生搖了搖頭。
他們循聲走去,見毛月之下,一頭身上銀毛閃閃的大老鼠正在啃一具尸體。
見他們來了,這頭大老鼠不僅不怕,甚至發出“呼呼”的威脅聲。
“去你大爺的!”方才被嚇到的馬腹,一踢腳下東西,飛起砸在大老鼠身上。
大老鼠疼的驚叫一聲,往一洞子里一鉆,瞬間不見蹤影了,只留下那東西滾來滾去。
馬腹定睛一看,是一骷髏頭!
“西南北荒王保佑,別讓這鬼纏上我,我也是好心救他同伴。”馬腹祈禱。
“你這什么意思?”余生說,“荒王們又管不到中荒。”
“萬一有位越界執法呢?南荒王不就是。”馬腹振振有詞。
“那為甚單單落下東荒王,看不起人是不是?”
“東荒王也被鬼纏上過,求也無用啊”,馬腹理由充足,“再說,現在東荒王是燭陰。”
余生無話可說,自己撒的謊,自己得圓下去。
他們繼續行走在亂葬崗上,見鬼火閃爍,有鬼魂在亂葬崗上迷茫的徘徊著。
偶爾有見到余生他們這一人一妖的,立刻躲到遠處悄悄看著,不敢靠近。
馬腹雖然看不見這些鬼魂,但也察覺到了周圍的陰森,全身繃緊了。
周圍很安靜,踩在枯樹枝上嘎吱嘎吱響。偶爾還會踩到尸體和白骨,響起嘎嘣脆的聲音。
“孟婆認為,鬼是人類修煉的終極形態,不死不滅,妖怪難奈何,可以向欺負人的妖怪展開肆無忌憚的報復。”
“他們隱藏在妖怪周圍,在他熟睡時忽然出現,割掉他那活兒,或一刀,一刀的凌遲。”
難得有這將鬼故事的氛圍,余生不斷說著鬼的難纏與可怕,讓馬腹再也生不起吃人肉的念頭。
“你聽過敲西瓜嗎?他們會晚上顯現出身子,‘邦邦’敲妖怪的頭,若覺著熟了…”
余生正說著,馬腹打斷他:“余掌柜,你說就說,敲我頭作甚?”
余生一頓,“沒有啊。”
馬腹身子一哆嗦,瞬間轉回頭去,“啊”他的慘叫聲傳出二里地。
他一叫,跟著響起一陣凄厲的慘叫,刺的余生耳朵發麻。
余生忙把馬腹拉過來,見馬腹身后憑空飄著一具只有上半身的骷髏,瞳孔中閃著妖異的鬼火。
馬腹的身子寬,這骷髏是人的骷髏,被擋住了,所以余生沒看見。
“閉嘴!”余生喝道。
若不是余生方才嚇他,馬腹還不至于失態,被余生一拉,已經調整過來。
那骷髏被余生一喝,也停下,拍了拍胸口,“叫什么,嚇死我了。”
“你是鬼,怕個屁。”馬腹說,“我他媽才被嚇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正講到當西瓜敲,這廝就鉆出來敲他頭,絕對故意的。
“不,不,我向你們打聽個人。”骷髏說著,捋了捋頭上三綹頭發。
“你們見到我的歡歡了嗎?”骷髏問。
“歡歡是誰,一個鬼?”余生反問。
“她是人,人!她不會死的!”骷髏一下子憤怒起來,妖異的鬼火也瘋狂跳動。
“別激動。”余生安撫他,“歡歡也是礦山的奴隸?”
“嗯”,骷髏點頭。
歡歡是他孫女,他們一起被抓到礦山的。
剛到礦山幾日,趕路的勞累,還有挖礦的辛苦很快讓骷髏病入膏肓,撒手人寰。
但他放心不下他孫女。
起初他只是一縷幽魂,后來隨著亂葬崗埋的人越來越多,鬼氣越來越重。
在陰森鬼氣滋潤下,牽掛孫女的執念,讓他鬼力急劇增長,終于從白石墳中爬了出來。
“爬出來就爬出來吧,你弄一具骷髏作甚?”余生不解。
馬腹看余生一眼,不愧是東荒王的兒子,與一頭鬼對答如流。
“萬一歡歡看不見我怎辦?我得有身體。”骷髏說。
這倒是個理由。
“我們不是礦山的人,歡歡不在礦山了?”余生又問。
骷髏說:“我去礦山找過了,沒有,有人告訴我說歡歡死了,埋了。”
他回過頭看了看亂葬崗,一腔悲傷,“可我把所有尸體翻遍了,就是沒有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