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人散之后,山頭安靜。
烏云再次遮住天空,淅瀝瀝的下起了雨,落在司幽城主那不省人事的身上。
老余走過去,為他披上一件衣服。
“管他作甚?”余生收拾著身上的傷口,尤以腹部那道傷口為甚,方才不覺得,現在尤其格外的疼。
老余嘆口氣,“師父他老人家待我不薄,我不能讓白帝城斷了香火。”
“斷不了,他有兒子了,只不過他兒子想把他殺了。”余生捂著腰間傷口,倒吸一口冷氣。
老余苦笑,“他過于好勝了,以致于劍心蒙塵,為了變強什么也不顧了。”
“所以說,還是當一條咸魚來的好。”余生說。
聽到此處,老余回頭怒道:“若不是看在你小子受傷的份上,我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我怎么了?”余生不知老余怒從何起,中斷包扎傷口,回頭望著他。
“你說怎么了?一年多了,你小子一點兒長進也沒有。”老余怒道。
“我長進挺大的呀。”余生不解,本事見長,饕餮,猰窳這些兇手不是他的對手。
在生活上長進也不錯,客棧生意興隆,財源滾滾,“你都快當爺爺了,長進不小了。”
老余一頓,仿佛被噎住了,遲遲說不出話來,末了才道:“不得不承認,你小子在感情上長進真挺大。”
“但我說的不是這個!”老余話語一轉,又嚴肅起來,“我說的是屬于你自己的本事!”
“我本事也不少呀。”余生無辜的眨眼,”老余,你這老頭跟東荒王呆了兩年,脾氣見長啊。”
“去,少給我扯這些,你給我說說,身上哪個本事是你的?”老余掰開手指數。
一身東荒王的本事不用說,天生的,不算他自己的;復活人的本事更不用說,東荒王的法寶。
“劍術是我的,你給我說說,什么是你的?”老余問。
“當初在斗猰窳時,我就勸過你‘莫把湖中倒影,錯當漫天繁星’,你真把這些當成你自己的真本事了?”
余生恍然,“哦,敢情這句話是這個意思啊,你說的這么委婉,我怎么知道。”
老余一怔,“你不覺著這句話很有哲理,很有格調嗎?”
“有嗎?你還不如直接來句鏡花水月呢。”余生說,“這才叫有哲理。”
老余又被噎住了,許久才道:“還真是。”
“去,少給我扯這些!你小子,書法長進也忒慢了,白白浪費了你身上的天賦。”老余恨鐵不成鋼。
這天賦,他輪回了不不知道多少次,卻一次也得不到,這小子一次得到了,卻不知珍惜。
“我告訴你,現在你娘身陷樊籠,以后再無人為你撐腰,她得罪過的,我得罪過的人或神,肯定來找你算賬,你若不提升自己,小心活不到你孩子出生。”老余說。
“為什么不找你去?”余生一臉郁悶,
弒神者得罪的人還好,東荒王得罪的是什么神?全是南荒王,西荒王還有北荒王。
“他們也得敢!即日我將啟程前往北冥,尋找混沌之地的入口,把你爺爺帶回來。”老余說。
“你真要去!”余生驚訝的看著老余.
傳說中陷入混沌之地的人永世受苦,永不輪回,四荒王也望而卻步。
“我不得不去。”老余望著北面,“身為人子,不能讓他老人家永世呆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之中。”
片刻后,老余回頭望著余生,“所以搭救你娘的重任也放在你肩上了。”
“啊?”余生一頓,若要搭救東荒王,不止要越過燭陰,還有與十頭三足烏對敵,而那是他娘也打不過的。
“我怎么覺著去混沌之地比搭救我娘容易,要不咱們換換?”余生說。
“少廢話,你現在尤其小心燭陰,他抓我不到,下個目標便是你。”老余說。
“這燭陰究竟是誰?”余生問.
憑空冒出來一人占據了東荒王的位子,余生現在還是迷糊的。
“說來話長,這廝的來歷甚至要追溯到巨人一族的盤古開天辟傳說。”
老余也對遠古的事情知之不多,燭陰具體與巨人一組傳說中的祖先盤古有什么關系不是很清楚。
“他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身長千里。”老余說。
余生倒吸一口氣,越發覺著還是進混沌之地尋找老爺子比較好。
“至于他與你娘的糾葛…這么說吧,除了東荒王的名頭,四溟之王和萬龍之祖的名頭原是那燭陰的。”
在一場大戰后,燭陰被東荒王打入混沌之地,于是這些名頭便歸她了。
“那真的是一場血雨腥風。”老余說。
在巨人口口相傳的傳說中,當時天陰三四年不晴,大雨不斷,洪水泛濫,河水肆意蔓延。
饒是巨人也經受不住這么大的洪水,死傷頗多。
陸上已然如此慘烈,四溟之海更不用說,攪了個天翻地覆,死傷無數,許多水族不得不脫離大海,上岸謀求生存。
“人族部落便是那時出現的,所以你娘堅持人族起源于海。”老余說。
“這燭陰還與巨人族有淵源?怪不得我娘總找巨人族的麻煩。”余生說。
“不說這些了,反正你得記住,從現在起,不僅你只能靠自己,你娘也只能靠你了。”老余說。
十頭三足烏構成的樊籠,不是他凡人之軀可以逼近的,估計隔老遠就被燒死了。
唯有具有東荒王血脈的余生才能靠近。
“燭陰他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肯定會找到你,殺了你。”
“現在唯一的法子是快速提升你的書法之道。”老余望著北方,“我聽你爺爺說過,這一道最高的境界便是天道。”
“什么?”余生一怔。
“某些看不見,冥冥之中卻左右著世人的道,這些道全是天道。其中某一條,你爺爺曾隱約觸摸到,卻一直不曾領悟。”
老余見余生疑惑,抽出破劍舉例,“譬如這把劍,你看著它用心寫‘破劍’二字,它聽命于你,這一境為常名。”
“當你寫一‘劍’字時,天下所有劍聽命于你,且憑空有劍時,這是恒名,因為不管破劍還是好劍,全是劍。”
“當你不知面前為何物,自創一字讓它聽命于你時,你便到了造字的境界,此為無名。”
“但有些道理,萬物運行的奧妙,不可說,一說便錯。”老余望著余生,“這等境界,你爺爺喚作無言。”
“你若用手中的筆把這些無言描述出來,那么天道便在你手中了。”
當初造字圣人隱約莫大的便是這等境界。
“既然無言,又如何能用筆墨描述的出來?”余生不解,老余也被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