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間用罷飯,余生轉身一看。
小老頭兒依舊一壇酒就著一盤豬頭肉津津有味兒的嚼著。
見余生看他,小老頭兒道:“這豬頭肉絕了,小掌柜,你這客棧該開到城里去。”
余生擺擺手,“快打烊了,您老快點兒的吧。”
其實是農神快來了。
現在余生和農神成了忘年交,隔三差五的就要在夜里飲上幾杯。
小老頭兒把豬頭肉往嘴里一塞,“打烊正好,我幫你把鬼捉住,當住店和飯錢了。”
“美得你。”余生不依,他讓白高興拉小老頭進屋去吃,“記著收飯錢。”
小老頭一聽,忙把拍在桌子上鼓鼓的錢囊揣懷里,“走時一起結。”
他跟白高興上樓去了。
“安排在椰子糕旁邊的房間。”余生在后面喊。
正收拾盤子的葉子高聞言抬頭,不悅道:“安排到我房間旁邊作甚?”
“看他鬼祟的樣兒,指不定鬧什么幺蛾子,你夜里看著點兒,別讓他亂跑。”余生說。
“那應該在白高興旁邊。”葉子高不情不愿說。
“那女鬼我見過,穿一身紅衣,長的貌美如花…”
葉子高正色道:“掌柜的,身為伙計,維護客棧周全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您就看好吧。”
他放下手里碗筷,轉身向樓上跑去。
余生在下面招呼,“先把碗收拾了。”
葉子高不搭理他,人很快消失在拐角處。
余生把目光收回來,看著富難。
富難把銀筷子一收,“我腿上有傷,手不能沾水。”
“你筷子不洗?”
富難點頭,“不妨事。”
“就是不中毒,也讓你得病死。”余生說他一句,把目光放在草兒身上。
不待草兒推辭,余生就把她否了,“你還是算了,讓你洗也夠不著。”
草兒恨不得放球球咬死他,或者把他給踢死。
余生又看清姨,被清姨目光一瞪,忙道:“不敢勞小姨媽大駕,還是我親自動手吧。”
他剛把碗筷收拾起來,葉子高又“噔噔噔”下了樓,“掌柜的,那姑娘你在哪兒見過?”
余生記起尋找小孫子時,在一間屋子里看到紅光閃過,于是指了指那間屋。
“還真有,怪不得那老頭要住那間。”葉子高又跑上樓。
余生把碗洗了,又為老水牛添了草,見毛毛的暖窩空空蕩蕩,“它怎么還不回來?”
清姨道:“搞事。”
她轉身也上樓去了,留余生一人把桌子擦了。
他把門板合上,只留半扇,剛要轉身就見農神走進來。
讓余生驚訝的是,在農神身后還跟著一中年男子。
他穿青衫短打,作仆人打扮,臉白嫩的有些病態,仿若在水中泡很久了。
“這位是?”余生問農神。
農神道:“王五郎,鎮前那條河的上游,妖城外一山村的河神。”
可真夠繞口的。
不待余生追問,農神又道:“也是位鬼神,但比我強,現在還有人供奉。”
王五郎苦笑,“強什么,都被趕出來了。”
“趕出來?”余生把豬頭肉和炒青菜擺柜臺上,又轉身取一壇酒。
農神為王五郎倒上,“妖城的大妖驅散了村子百姓,把河水攔腰截斷,把他也趕出了神祠。”
“怪不得河水越來越淺,敢情這孫子在作妖。”余生說。
“他攔河做什么?”余生又問。
王五郎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他們又飲幾杯,漸漸說起了王五郎成為鬼神的始末。
王五郎成為鬼神約有百年的時間。
他原是妖城富戶人家的仆人,在山村辦事渡河時,失足跌落水中溺亡。
前文有言,但凡水鬼,須得一人代之方可進入輪回。
但王五郎從一開始就寧可永世沉淪水底,也不肯溺人求代。
不僅如此,在有人失足落水時,他還在水中暗中相救,因此被山村百姓所愛戴,為他修建了神祠,尊他為一河之神。
農神拍著王五郎,“好人啊。”
余生也敬他一杯酒。
大荒不同于前世余生所知的鬼怪世界。
在前世聊齋志怪故事中,王五郎這樣的善行感動上蒼后,尚有機會脫力苦海,位居一方土地之神之類。
大荒之中只有冰冷天道,水鬼若不求代,將永世不能輪回。
當然,若修煉鬼力,進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也是可以的,但那又談何容易。
成為鬼神,借助信仰之力也是一途徑。
只是現在,且不說小山村信仰之力過于微弱,便是小山村也不復存在了。
待信仰之力消耗殆盡,王五郎怕還不如湖里纏余生的水鬼三姐妹。
“小魚兒的酒或能讓你好受些。”農神說。
他自己親生經歷,靈力對維持鬼神的力量還是很有幫助的。
酒至微醺,農神和和尚王五郎相伴回去了。
余生上了最后一塊門板,把柜臺收拾后熄燈上樓。
他手里捏著狪珠,柔和的白光將周圍照的通明。
狗子陪著他,至于黑貓警長兄弟早不知跑哪兒去了。
小白狐則在后院為自己搭了一個漂亮舒適的窩,防止夜里有東西盜走它的雞鴨鵝。
在進房睡覺時,余生有些不放心,他向狗子指了指小老頭所在的房間。
狗子領會,在余生關門睡覺后,屁顛屁顛蹲在小老頭房門前。
夜已深,余生很快陷入沉睡,直到丑時,被外面的的一聲驚叫吵醒。
“嘿嘿。”余生壞壞一笑,翻個身繼續睡覺。
客棧只有養傷的客人,余生不必為趕路的客人備飯,因此睡了個大懶覺。
他洗漱罷,幫清姨一挽青絲后才下樓,見葉子高坐長桌旁正和小老頭興致勃勃的聊著。
“吊死鬼,有一股口臭味,臭里面伴著點香的,那是女鬼。”
“水鬼里…”小老頭兒頓了一頓,“水鬼有股水草味兒。”
“廢話。”余生隨口插一句,“難道有股魚味兒?”
“也不是不可能。”小老頭兒回頭見是余生,埋怨道:“小掌柜,你昨晚不地道啊。”
“我怎么不地道了?”余生故作茫然。
小老頭兒指著在余生腳下咬尾巴的狗子,“小老頭兒昨晚起個夜,差點尿褲子。”
葉子高“嘿嘿”直樂,“得了吧,舉著把金錢劍去撒尿?”
小老頭兒兀自爭辯,“我是怕遇見不干凈的東西。”
余生指著后院井,“你若真想捉鬼,不如幫我看看井里有什么東西。”
小老頭起身,“我捉鬼要價不菲,不過今天便宜你,就抵作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