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炊煙四起,農人披著斜陽,經過石橋,穿過牌坊,回到鎮子上。
里正走到客棧門口凳子上歇息,桌上擺著涼茶,他自顧自的為自己倒了一碗。
石大爺一會兒也坐過來。漸漸的,客棧前面坐了不少勞動歸來,飲茶休息的人。
他們閑聊著,話題離不開土地和收成,只是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了余生身上。
里正扭頭問客棧里面閑坐的葉子高四人,“小魚兒呢?你們倒是自在,也不看田荒成啥樣了。”
葉子高道:“客棧還有田?”
里正指了指遠處的田野,“靠近竹林,還有大路的幾塊田都是客棧的。”
漁夫根叔這時提一綹兒牛肉走過來。
他在門口喊了一聲,接過里正的話茬,“自從老余走后,那些田就被這小子給荒廢了。”
余生走出來接過那一綹兒牛肉,聞言道:““放心,等過幾天我就種上。”
“你要種什么?現在就得松土,除草了。”里正說。
“全種上菽吧。”余生說。
他知道,一旦豆腐,豆漿這些豆制品做起來,需要豆子的地方就多了。
碰上財大氣粗或有寶馬的客人,也少不了要用上好的馬草和豆飼料,客棧對豆子的消耗將加大。
余生也有其它打算,在他看來,改善豆制品口味,首當其沖得種出最美味的豆子來。
“也行。”幾位種地行家點頭,他們囑咐余生,到時候喊他們來幫忙。
在他們看來,客棧這幾個貨色,壓根不是種地的料。
余生答應一聲后轉身,里正在后面好奇,“你燒牛肉?太敗家了。”
種田幸苦,耕牛自然很貴,即便揚州城的富庶人家,也只是偶爾嘗嘗鮮。
余生也只舍得讓小根兒捎這一綹兒回來,“做菜用的。”余生說罷鉆回后廚。
做麻婆豆腐最主要的,首先是油多,其次肉末一定要用牛肉末,換做其他肉末,味道便差了好多。
余生已經在系統里兌換牛肉了,因為異世界牛肉實在太貴,他還被系統狠狠地敲詐了一把。
至于現在這綹兒牛肉,一是用來掩人耳目,二是方便以后使用。
余生算是想明白了,雖然味道差些,但在現實中買還是很實惠的,畢竟功德值無價。
余生在后面忙活,眾人在客棧外閑坐,斜陽掛在了牌坊上,又落在眾人臉頰上,照著黝黑的皮膚紅彤彤的。
客棧內有些暗,但不是點燈時,葉子高他們四個也坐出來。
一群人天南地北的瞎聊,葉子高更是把自己畫龍點睛借黑龍之力,逃出生天的故事添油加醋說了。
鎮子上的百姓聽了,一臉莫名的看著葉子高。
待他滔滔不絕講完后,里正才道:“我們鎮上先后有過兩條龍,但就沒你說的那么弱的。”
“只是神力,不是真身。”葉子高打個哈哈,問道:“鎮子上也出現過龍?”
里正道:“當然,一條小白龍,一條惡龍,現在廟里還有城主斬殺龍的畫像呢。”
葉子高點點頭,“原來揚州城主是在鎮子上斬殺惡龍的,我還真不知道。”
“神廟在哪兒?我最擅長畫龍了,改天去欣賞一下。”葉子高又說。
里正指給了他方位。
他們又閑坐一會兒,待斜陽落在竹林后,白鳥歸巢時,后廚忽然“嘩”的一聲,余生在炒菜了。
眾人得到提醒,這才起身回家。
只是剛走幾步,里正停下來,他挺著鼻子嗅了嗅,“什么味兒,真香。”
饞嘴的高四也停下來,“應該是小魚兒在炒新菜。”
這些三五個不走了,又返回客棧,盯著后廚的簾子。
眾人嗅到的香是余生在將豆瓣醬,姜蒜末,辣椒面炒香,這些皆是調味品,炒起來自然香飄誘人。
待豆腐,鮮湯加到油煎肉滾、熱氣騰騰的鍋內后,撲鼻味道才弱下去,但外面眾人的饞蟲已經被勾起來了。
半天前,余生對麻婆豆腐還束手無策,但兌換菜譜后已然游刃有余。
他用文火小炒著,讓湯汁漸漸收入豆腐,不時嫻熟的翻炒下,不損柔嫩的豆腐絲毫。
待火候到了后,余生撒上一層川花椒末,用精致的白瓷盤裝了,趁著熱端出去。
一掀開門簾,余生嚇了一跳,“你們在干什么?”
眾人不理他,目光齊刷刷看向盤子里的食物。
只見潔白盤子上,豆腐形整不爛,油色紅亮,紅白相襯,甚為誘人。
只看菜色嗅菜香,不等嘗,葉子高已經感覺到餓了。
要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在他們行注目禮時,里正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取了筷子,眼疾手快的夾了一塊。
他一口放嘴里立刻被燙的痛呼一聲,但忍著燙在嘴里嚼開后,麻、辣、嫩、香、鮮等風味立刻在口腔里蔓延。
“怎么樣?”眾人問他,里正不答,又夾了一塊,在吹一吹后迅速的丟進去嘴里。
這下眾人不依了,高四早取了筷子,一把推開他湊上來。
余生的刀工依然慘不忍睹,高四一筷子夾一塊大的。
只是他整日打鐵力氣大,也料不到豆腐軟,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眾人一致譴責他,要剝奪他嘗鮮的權利。
奈何高四仗著人高馬大,又有一把子力氣,任眾人推,他自巋然不動,又嘗兩口后才意猶未盡的退出。
余生將盤子遞給仗著輩分擠上來的石大爺,“你們嘗,我后面還在做呢。”
余生退回后后廚,擦擦額頭的汗,長出一口氣。
那盤菜本就是給四個人下飯準備的,因此眾人一人嘗一口綽綽有余。
里正口腔里又麻又辣,飲一口涼茶壓下去后回味無窮道:“這是什么菜?”
白高興在一旁答道:“聽掌柜說,叫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誰是麻婆?”里正不解,“我看應該叫小魚豆腐或魚豆腐。”
余生走出來正好聽到,“您不愧姓張,真會張冠李戴。”
“臭小子,敢笑話我。”里正踢他,但被余生靈活躲過去了。
“麻婆豆腐就是麻婆豆腐,管她誰是麻婆呢。”余生坐下飲一杯茶,眾人也將那盤嘗完了。
石大爺好奇道:“小魚兒,你那豆腐是怎么做的?”
幸好有系統的石磨在,余生也不怕解釋,只是他剛要說,只聽外面“砰”的一聲巨響,房子都抖了抖。
“怎么回事?”眾人大驚失色。
富難警戒性高,把舔干凈的盤子放下,一步走到客棧門口處,目光一掃,立刻呆住了。
捉妖天師白高興緊隨其后,但看到客棧門前的東西后也站定了身子,雙腿宛若生根一般。
借著晚霞的余光,他們看見在客棧外站著一龜,一人。
龜有馬高,冒著精光的龜眼宛若兩個燈籠。
龜殼大磨盤一圈兒,龜殼黝黑,圖案在晦暗之中看不清楚,
更讓人驚訝的是龜只有三足,前二后一,竟然三足龜。
傳說中出自狂水的三足龜,食者一生無大病,亦可清淤消腫。但若是旁處的,肉有劇毒,食用者多會丟掉性命。
與三足龜相比,馬上的主人就有些渺小了,眾人看向他時,見他裹在一床被子里,只有蒼白的腦袋露出來。
“咳咳。”那人尷尬咳嗽一聲,將紅色被面的被子推開,指了指天空,“高處不勝寒,你們懂得。”
“懂,懂。”眾人齊齊點頭,不敢說不懂。
那人有拍拍三足龜的頭,“走兩步”,三足龜無動于衷,只是伸出半丈長脖子,撥開富難向向客棧里探頭。
來人這下更尷尬了,“那啥,這畜生剛捉的…”
余生作為客棧主人,自然得緩解客人尷尬。
他擠出人群,恭維道:“是么?這坐騎真不錯,您看這‘滴滴’真長…”
余生急忙閉上嘴,向所有投到他身上的目光尷尬一笑,心里怒罵:“日了,老子和別人說話你也屏蔽?”
系統冰冷聲音回應:只是向你提個醒,這是敏感詞。
“我會通假字!”余生在腦海里向他豎起中指。
這時,在來人拍腦袋下,三足龜終于挪動了一步,三個凹下青石板的腳印立刻清晰露出來。
余生望望天空,原來這三足龜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的奶奶,這是哪路神仙。
余生再看來人,見他穿一身寬松肥大的衣服,下擺將龜背都蓋住了,微風吹來時輕輕抖動。
或許是不覺風時時有,他還搖著一把扇子,輕輕吹動白帽上的纓帶。
仙風道骨,不是常人。
只是不知為何,那纓帶是紅色,在一身白上十分的違和。
來人見披被子之事已解釋清楚,不會毀他一世英名,這才搖著扇子道:“師雨姑娘在么?”
“師雨?”余生回道,“那是誰?”
“這家客棧的老板啊。”來人詫異,“師雨姑娘不在鎮子上了?”
余生撓撓后腦勺,正要開口問來人是不是記錯時,里正拍他腦袋,“師雨是你娘?”
“我娘?”余生愣住了,他還真不知道,老余只告訴他,他娘姓龍。
來人詫異的看著余生,“你是師雨的兒子?”
余生點點頭,“應該是吧。”
“她去哪兒了?”來人追問。
娘親為大,余生于是只指了指客棧后面的湖。
“原來如此。”來人點點頭,“塵緣已了,也該踏破紅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