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藍自到修真界后,歷經多回生死,親手殺的人也不少,但那些人不是該死就是生死與她無關,最初還會在心里嘆下命運無常,見的多了,他人的生死已不能在她心中留下印記。
縱觀修真界,能修行長久的修士,莫不是如她般見慣了生死。
只因,生死一事沒有落到自己的頭上。
在林千藍的心里,做為喬蕓生活的十幾年和在異世輪回的二十來年,都被她當成了前世,她認同的今世,是從她魂歸琉璃界算起。
阡風,是她今世最早認可的朋友。在譚家時,蕭堯雖與她的互動更多,但因他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讓她多是以看待一個不錯的鄰家弟弟的心情看蕭堯的。
而阡風武功高強,俊朗少言,偶爾露幾手,在林千藍眼里是帥的一塌糊涂,還讓她起了拜師的念頭。
阡風暗衛的身份,于大周朝的人來說,是人家奴仆,會低看阡風一等,但于林千藍,沒有影響到她拿阡風當朋友。
不是她的一廂情愿,阡風有時是聽令于蕭堯幫她,有時不是,知道她有去盂蘭城的打算,阡風給了她他私人在盂蘭城朋友的地址,連同信物。
人在弱小時結交的朋友最為難得。
在修真界與阡風再遇后的種種,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她曾心安理得的享受過阡風的照顧,對阡風也失望過,冷待過,到最后見到他時,對他行事原則開始理解。但無論是那個時段,她在心里沒把阡風排除在朋友之外。
親眼見到朋友身死,對林千藍的心里有很大的沖擊。
生離死別,不落到自己頭上,永遠體味不到當事人的悲痛之情。
“老大…”騰二回轉來,看到林千藍一動不動地站在阡風沒有神魂的尸身前,知道阡風活不過來了,為老大難過,“嗚嗚…”
騰二這一哭,讓林千藍從悲痛中回過勁,后續的事還需她盡快處理。
她只把阡風從懸掛的鐘乳石上放到地面,阡風身上的索鏈還在。
阡風的生機已斷,索鏈從他的身上抽出時,只聽到索鏈碰撞的嘩啦聲響,和索鏈穿過皮肉骨骼時低悶的摩擦聲,沒有一滴血流出。
因為,在他死時,血已流失九成,剩下的一成,凝固在了皮肉里。
身上傷痕累累。
她不忍碰觸阡風的肉身,全用的法術。
“嗚嗚…阡風真可憐,被人打成這樣…”
林千藍覺著讓謝痕和謝跡死的太便宜了!
“嗚嗚…”騰二越哭越傷心,“…屠敖都沒有同伴了,太可憐了…”
謝痕死了,他的儲物戒指成了無主之物,被林千藍輕易打開,從里面找到了容辛劍。
容辛劍出來后,哀鳴了一聲,從林千藍手上飛起,在阡風的肉身上繞了一圈,最后懸在了林千藍的頭頂上空。
收進阡風神魂的浮音簪插在林千藍的發髻上。
容辛劍有靈,它是感應到了阡風的神魂所在。
林千藍望著容辛劍,“你是愿意回到清玄宗去,還是跟阡風在一起?”她直覺容辛劍能聽懂她說的話。
容辛劍再鳴了一聲,落到了阡風的肉身上,劍柄沖著阡風的右手,像是在等待著主人把它握起。
騰二又有了可憐對象,“嗚嗚…容辛劍好可憐…都沒主人了…”
林千藍把阡風的尸身連同容辛劍一起,收進了浮音宮的承仙池里,承仙池能保持尸身不腐,等一切落定,她會找個地方把阡風安葬了。
若是容辛劍選了回清玄宗,她會把容辛劍送回,既然容辛劍選擇陪著阡風,那她少不得要留容辛劍了。
“老大,阡風真的救不活了嗎?”
“阡風的神魂已渙散,沒辦法歸體。”林千藍想起了她被董家人扔到琉瑛界的界山那會,也是神魂渙散,不過她有芷音幫她,把她的神魂送到異世輪回,修復了神魂,才有了她的生機。
不過,輪回…
林千藍沉重的心緒起了絲亮光。
“那阡風也去不了冥界了…真可憐…啊,云瑯界修士的神魂本來就去不了冥界,都很可憐…”
林千藍接了騰二的話道,“能去。阡風能去冥界輪回。騰二,把這里收拾了,我們一會離開。”
“哦。”騰二應著,一道風刃劈在了黑石臺上,兩丈方圓的黑石臺碎成齏粉,露出了一個深深的井口。
“啊!啊!”
無數個陰魂爭先恐后地從深入游到井口,都急著出來,井口只有兩尺見方,陰魂都被拉扯得變了形,有的陰魂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但無論這些陰魂怎么往外掙,都只能到井口邊緣,出不了井口。
這些陰魂面目怪異,已辯不出他們生前是什么模樣,是人,是獸,不能稱得上神魂,只能算陰魂。
百魂窟,原是個天生的陰地,被謝痕和謝跡兩人發現后,改造成了百魂窟。
這個井是件煉魂法寶,把神魂煉制成能讓兩人吸收的純能量。
都知道血恨上人是個心狠手辣的散修,卻不知道血恨上人是個邪修。
他們兩人早年間得了奇遇,同時得到一種上古傳承,屬已失傳的煉魂道。
一般的功法是先修身,修為增進神魂自然壯大,而煉魂道正好相反,先煉魂,把神魂修煉到一定等階后,映射到肉身上,增長修為。
修身增進修為,只需要吸收靈氣就行了。
而煉魂道,需要的是吞噬神魂。
謝痕謝跡兩人最早是靠著吞噬妖獸的神魂修煉,但隨著修為的進階,需要的妖獸神魂數量成幾何狀增長。
后來兩人發現,吞噬一個人修的神魂,等于吞噬數個,甚至數十個,百個妖獸神魂,人修的修為越高,吞噬的效果越好。
煉魂道的吞噬神魂,并不是殺了人或妖獸,直接吞了他們的神魂,而是需要把神魂煉制一番,剔除掉神魂里關聯到天地規則的部分,剩下的,便是純魂力。
魂力跟神魂的神智成正比,從神智高的妖獸的神魂里提取的魂力,比從神智低的妖獸神魂里提取的魂力要多,也就是為什么一個練氣期的人修神魂里的魂力,比一只六階妖獸的魂力還要高的原因。
在上古以前,云瑯界生存有一個妖獸類別——魂獸,魂獸的種類很多,煉魂道應勢而出,以煉制魂獸的神魂來修煉,不算是邪修。
不止修煉煉魂道的修士會捕捉魂獸,普通的修士要壯大神魂,靠的也是吞噬魂獸的魂力。
后來,魂獸數量越來越少,漸漸滅絕,煉魂道也應勢而弱,失傳于世。
卻讓謝痕謝跡兩人得到了煉魂道的傳承。
沒有了魂獸,兩人只能用魂力弱很多的妖獸神魂來代替,在兩人筑基后,靠著大量殺戮妖獸來獲取魂力已不能滿足兩人修煉所需,兩人便把主意打到了人修身上。
謝痕謝跡兩人都是四靈根,資質一般,又是散修,修煉速度可想而知。
得了煉魂道傳承后,兩人的修煉速度堪比單靈根,要兩人放棄煉魂道,是不可能的。
天道有因果循環,兩人不敢任意殺人取魂,因為兩人需要的不是一個兩個神魂,而是百個千個萬個。
有規則,便有漏洞。
邪修不受天道待見,因為邪修往往是無因殺人,若是有因殺人,而不算邪修之列。
這便是,血恨上人睚眥必報的由來,一個人得罪了兩人,兩人就借機滅了這人滿門,收取他們的神魂。
暴露出來的那幾樁滅門事件,是兩人沒能瞞住的,沒有暴露出的,更多。
云瑯界太大,兩人在一個地方滅人門后,便會換到另一處,引誘他人對兩人發難,他們好有因殺人。
天道的漏洞怎是好撿的?結嬰后,兩人有所感應,天道已發現了他們的欺天行為,視他們為邪修。
而邪修,是無法飛升的。
不久前,兩人找到了能讓他們飛升上界的方法。
出了西彌云,靈舟往西飛去。
騰二憂心地問道,“老大,那個什么冥神會幫忙嗎?他老想讓老大死,到了那里,他不會趁機殺了老大吧?”
林千藍結嬰后,神識再翻倍增長,她現在只需分出部分神識御使靈舟,還能回答騰二的問題,“不會。他要的是我完整的神魂,不會硬取。”
她要去的是極西之地。
阡風的神魂已離體渙散,即便他是個凡人,渙散的神魂也無法進入輪回。
林千藍能想到救阡風的人,只有冥神啻玄。
啻玄說過,若是騰二想回歸本體,就到極西之地的先天靈寶榜前,他自會接引騰二回到神界。
先天靈寶榜,是神界與云瑯界聯系的一個通道。
騰二仍不樂觀,“天道聽他的,他說話不算話怎么辦?”
“是有可能,不過,浮音簪在我手里,他不會不顧及到。”沒有了芷音,林千藍對浮音簪的控制力更強了,完全能做到一念毀了。
啻玄一直提的是她的神魂回歸神界,不說浮音簪,因為他知道浮音簪是什么,為什么跟她契約,只要她的神魂回歸,浮音簪會追尋著她的神魂回到神界去。
但啻玄更清楚,林千藍做為主人,想毀了浮音簪很容易,浮音簪有靈性,林千藍只需下個自毀的命令,浮音簪便會照做。
沒了神核,即便他把林千藍的神魂弄到了神界,藍曦也做不成神了,玉離神界還是會湮滅。
“林千藍…”是屠敖。他的聲音極為虛弱。
騰二飄過去,說話如連珠,“屠敖,你終于醒了?我那會怎么叫你你都不醒。你都睡了五天了,現在不在西彌云了,我們要去極西之地。”
屠敖身上的傷口已復原,掉落鱗片的地方長出了新的,表面上看沒事了,但他失去了大部分的精血,要完全養好還需要一段時間。
他化成了人形,靠在一個榻前,面色面如紙,沒有力氣跟騰二答話。
林千藍遞給他一個靈丹,屠敖沒問是什么,接過來吃下。
過了一會,靈丹的藥力起效,屠敖的面色緩了些,預感到什么,痛心道,“林千藍…是阡風…”
“是。”林千藍知道屠敖想說的是什么,沒有轉彎磨角,“我去晚了,阡風的肉身已沒有生機了,找到了他的神魂,只是,神魂渙散,我無法救活他。”
屠敖的眸子變紅,他不是悲的,是怒的,“我要殺了那些人為阡風報仇!”
騰二以為屠敖說的是謝痕和謝跡,“我跟老大幫阡風報仇了,兩個血恨上人都死了。”
林千藍卻知道屠敖指的是誰,她心里也有火,卻只能勸屠敖,“阡風還有一線希望,還是先救阡風吧。”
屠敖驚喜后是驚疑,“你剛才不是說救不活阡風了,怎么又能救了?”
“輪回。”林千藍道,“唯一救阡風的方法是讓阡風進入輪回。我知道有一個人能做到,現在就是去找他。”
屠敖失望,“進入輪回又怎樣。投胎轉世后的人不再是阡風了,能不能投胎成人還不一定。”
在沒見到啻玄之前,林千藍沒辦法給屠敖一個答案,而且啻玄的事,她不便告訴屠敖,只道,“我會盡量救阡風。”
屠敖以為林千藍說的救,還是讓阡風歸體,但肉身生機全無的情況下,神魂是無法歸體的,他悲痛道,“我能,見見他嗎?”
林千藍知道屠敖說的是阡風的神魂,“不行。他的神魂渙散的厲害,最好不要移動。”
“咦!”騰二望向靈舟舷窗外,“是個靈舟!”又道,“啊!是蕭堯的靈舟。”
屠敖一聽,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站了起來,怒道,“我要去殺了他!”
“屠敖!阡風若是在,會讓你殺了蕭堯嗎!”
“我不管!要不是蕭堯,要不是蕭家,阡風怎么會被人追殺?蕭家惹的禍,憑什么讓阡風背上?反正阡風死了,蕭堯就該為他抵命!”
“那是阡風的選擇。阡風 林千藍知道屠敖說的是阡風的神魂,“不行。他的神魂渙散的厲害,最好不要移動。”
“咦!”騰二望向靈舟舷窗外,“是個靈舟!”又道,“啊!是蕭堯的靈舟。”插p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