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是,一個月內,張楚簡替張厲得罪完了幾乎所有那批張家子弟。
也是張家家風相還算正,不然張厲早被張楚簡連累死了。
被張楚簡得罪的人要報復這主仆倆,用了暗招,說是本家要給張厲換新的貼身女仆,她不想被換掉的話,只要張厲發個本命誓言就行。
張厲被張楚簡全方位的呵護下離養殘差不了多少,六歲的他對張楚簡言聽計從。
剛引靈入體的他不懂本命誓言的厲害,聽從張楚簡的起了誓。難為當時練氣七層的張楚簡布出了有一定難度的本命誓約陣。
張厲沒被養殘,是因為幾個月后,張楚簡陰差陽錯地,把張家一位叔祖歷經千難萬苦得來瑯儼朱果給吃了。
生吃了瑯儼朱果的張楚簡從練氣七層一下子蹦到筑基,容顏永固,不會變老。
那位叔祖怎能不氣?殺了張楚簡太便宜她,就把她貶成了靈奴。
張厲因此逃脫了被養殘的命運,卻是逃不了本命誓言的制約,然后有了沖冠一怒為靈奴的故事流傳。
除非張楚簡死了,才能破除那個本命誓言,可張厲不能親手殺她,在張楚簡遇險時,他還必須拼死相救,而且兩人不能離得太遠,張厲去哪都得帶上張楚簡。
張厲聽說過騰二,知道它的實力高,想激怒它讓它遷怒到張楚簡身上,他盡力相救了而張楚簡死了,不算他違了誓約。
張厲連借刀殺人的意圖都不能太明顯,否則也算違了誓,所以騰二根本沒明白。
阮聽夜明白,他跟張厲打了一場,為的是他算計騰二的事,替騰二出了頭。
林千藍殺了張楚簡,張厲的本命誓言解除。
張厲沖林千藍點了下頭,背著張楚簡的尸首遁離。
林千藍回到司家子那邊。
又一輪的獵殺。
從早殺到晚,妖獸總不見少,讓人心里發焦。
狩獵歷練的不僅是修士的修為,而且打磨了他們的心境,所以才有諸多的修士熱衷于參與狩獵。
各子弟并不是一天都在廝殺,誰的靈力不繼或受傷了,會回到靈舟內恢復靈力,療傷,等休整好了再出來殺一場。
妖獸也不是不知疲倦,到了晚上,妖獸們會沉入海底或聚到附近的某個海島上棲息。
天色暗下來,海面上的妖獸越來越少,眾子弟回到靈舟上,返回南鄴城。
林千藍微蹙著眉頭進了浮音宮,去了浮音宮外的花園里,在一片開得嬌美的紅色虞美人前站定。
這片虞美人是從丹羲廬舍里移來的,幾年時間,從幾株長成了一片。
司星瀾說,這種虞美人是她的娘親親手種植出來的,只有丹羲廬舍里有。
師父從沒說過娘親還精通種植術,不會是他忘了,是他不知道。其他人也都沒有提起過,虛天宗有關云洛真君的記錄中,也沒有提到過種植術。
為什么她的娘親會隱瞞虛天宗的眾人她精通種植術的事?
她微彎下腰,摘下一朵來,拈在手上,聞了聞。普通的虞美人是沒有香味的,而這種變異的虞美人在細聞下有股甜腥味兒,不難聞,但也決不好聞。
又是一個不解,為什么她的娘親會培育出一種發出甜腥味的虞美人?她不相信是她的娘親學藝不精。
同樣的變異的重瓣虞美人,林千藍以前見到過,在虛天宗仙元峰后面倪非的地盤里。
想到倪非,林千藍的眉頭再蹙了蹙。
林千藍在聽到張厲對張楚簡發了本命誓言這一樁秘辛事后,一陣涼意透過后背,在她因此想到倪非時。
她一心只等著倪非十年期過了,她回虛天宗替娘親報仇,不會是倪非那里出了什么變故吧?
她直覺跟本命誓言有關。
在海上巧遇到張厲后,因倪非而同情張厲,也是為了看看,若是她殺了張楚簡,張厲會有什么后果。
后果她看到了,她殺了張楚簡,張厲就吐了一口精血,修為也沒大降,反噬的不是很嚴重。
要是倪非的本命誓言沒能解除,用這種方法會不會奏效?殺了他的被立誓人?
“有嗜血藤的成分。”是冥塵。
林千藍想的太出神,沒看到冥塵是什么時候過來的。她聽聲看過去時,冥塵已躺在旁邊涼亭內的竹榻上。
這竹榻還是在她進階閉關期間冥塵放進來的,白竹煉制,一看就知道出處在哪,冥塵說是喜歡白竹天生自帶的木乙之氣。
林千藍還沒回過神,茫然了下,問道,“什么嗜血藤?”
“你手里的花,有嗜血藤的味道。”
林千藍把手里的花湊到鼻子前,再聞了聞,甜腥味,是嗜血藤的味道,“難道我娘親想種植出一種新品種的食血花?”
“嗯。”
林千藍調侃道,“我娘親這愛好…也是沒誰了。”
冥塵抬起頭,眸光變得深遠,“你對你的娘親的執念太過。”
林千藍心中一凜。
這不是冥塵第一次說這句話了。
“我知道。但我做不到不去想,住在丹羲廬舍的時,除了修煉,幾乎每天都會回憶起娘親的樣子。”林千藍的眼里有了濕意,“是我的貪心,成了修士卻還是總想得到天倫之樂。”
林千藍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樣的心理狀態,她的娘親死了,母女天倫永遠得不到,人心就是如此,得不到的永遠刻骨銘心。
既然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她也有解決這種執念的方法,那就是把害死了她娘親的人殺了。
“你比你的娘親要出色。”
也就是冥塵,換一個人說這話,林千藍會跟人翻臉,師父也不行,“我娘親比我長得美,陣法、煉丹、符篆,還有種植術,樣樣精通,還沒耽誤修煉,
唔,她活得很張揚,人緣還很好。雖然承認自己不如人有不自信之嫌,但娘親的確很多方面比我強,我不能否認。”
“你現在已比她出色。”
林千藍記起來,冥塵還說過她不要活在她娘親的陰影下。她自己并不覺著,只覺著有個這樣的娘親很是驕傲。難道不止是驕傲,是崇拜?她崇拜自己的娘親?
崇拜,對修士來說,可不是什么好詞,拜有拜服之意,修士修煉是與天爭命,對天是爭,而不是拜服。
連天都不能拜服,而去拜服一個人?是在暗示自己那個人是永遠無法超越的存在?
有了崇拜,等于自己在前方為自己立了個屏障,不是難于逾越,而是打內心里不敢逾越。
林千藍以前可不認為自己會崇拜誰,她求的是個自由自在,對冥塵,她都認為自己終有一天會比他強大。
可提到娘親,她想到的都是娘親比她強的方面,佩服娘親的同時,卻是讓她在不自覺中生“我不如”的念頭。
是的,她不如,可她少了個以后會超過娘親的后續。
林千藍懂了。
她丟了手里的花,蹙著的眉頭展開,一步跨到冥塵跟前,抱住了它的脖子,“我懂了。謝謝你,冥塵。我結丹比我娘親早,以后結嬰也會。還有,我現在在陣法上已不比我娘親差多少了。”
她對娘親的愛一點不少,但不需要崇拜。
然后趁機,林千藍摸了毛,她好多天都沒有摸到了。
他就知道!契約者什么時候都不會忘記逮著機會就在他背上蹭啊蹭的,嗯,在無賴方面,她的娘親應該比不過契約者。
等林千藍摸到心里感覺暖洋洋的了,才不舍地停了手,挨著冥塵坐著,“我怎么有不好的預感呢?覺著倪非那邊可能出了事。萬一…真不想跟倪非為敵。”
冥塵道,“或有變故。”金丹修士的預感不會是沒來由的,“若倪非的誓言有漏洞,在期限到之前,便能強迫他重新立誓言。”
林千藍不是沒想到,說道,“要是讓倪非立誓的那個人死了,倪非的誓言會不會解除?我把張楚簡殺了,張厲的本命誓言就解了。”
“需從倪非的誓言入手。”
林千藍唉了聲,“可倪非不能說出來,只有那個讓他立誓的人才知道了。”
若是替她娘親報仇,先要殺了倪非,林千藍實是難以決擇。
從她認識倪非后,一直是她承倪非的情,小的方面不提,倪非耗神為她推演,送給她破空刃讓她得以從琥珀界里出來,如同救命之恩。
她只有避免讓自己陷入難以決擇的局面。
海面上蒸騰的咸腥味被血腥味沖淡,空中彌漫著殺戮之氣。
人修獵殺妖獸,妖獸要抓人修為食。
林千藍帶著一眾司家子弟每天出海獵殺,只是妖獸越來越多,獵殺的區域在往南鄴洲島收縮。
與五天前相比,人修的防線已往回縮了好幾百里。
“主人,有空間波動,空間通道要出現了。”林千藍給芷音也分派有活,讓她監察空間的變化。
無盡妖界跟外界的時間比為十比一,林千藍在是那一波空間通道開放的倒數第二次離開的,回到南鄴城兩天后,新一波的空間通道又開放了。
因空間通道是單向的,這里是看不到旋渦的,取而代之的是潮霧現象。
空間通道不固定把妖獸傳到哪片海域,潮霧出現的地點多變。
前幾天潮霧沒在這一帶出現。
芷音再確定了下,“離這里不遠。”
離得遠就無需管,離得不遠得先避開。
林千藍轉向司家子弟處喝道,“有潮霧,速回靈舟!”
“騰二,要有不聽令的,就把他們弄過來。”空間通道所傳送出來的妖獸一波比一波品階高,這一波傳送出來的有可能會有八階或以上的兇獸。
林千藍哪里有時間有心思跟刺頭講什么道理,有不聽命令的,讓騰二直接上風障禁錮住扔回靈舟,她自己都懶得再上手。
司家一眾子弟還真不怎么信,潮霧說來就來,降到哪海域沒個準,林千藍怎么就能知道潮霧會落到這片海域來?
可不信也都服從林千藍的指令,迅速脫身返回了靈舟。
五天多的相處,夠讓他們了解林千藍的處事方法了。不聽從她的指揮?林千藍不問緣由,不罵不訓,一根藤條把人捆起來扔回靈舟。
這一扔,就到返回南鄴城才會給松開了。
讓他們呆在靈舟里遠離危險對他們來說不是件好事。他們在這次獸潮中出多少力、殺了多少妖獸,關系到他們今后能在族中得到多少修煉資源。
一兩次后,沒人再敢違抗。他們相信,再一再二再三后,林千藍用的可能不是藤條,而是鐵蒺藜了。林千藍有與她金丹后期修為相當的實力,他們也得能反抗得了。
林千藍的喝聲不小,也給周圍的其他世家和自由狩獵者提了醒,但有的人認為潮霧后出現七階以上妖獸的機率太小,沒想著避開,有的人是不信,有將信且信的讓自家子弟回了靈舟。
司家的靈舟迅速飛離這片區域,大浪驟起,潮霧即刻生成。
潮霧覆蓋區域濃不見物,只能聽到洶涌的浪濤聲。
七十息,潮霧散。
海面上多了個青白色的長形山丘。
“吼!”長形山丘向上一竄,整個出了水。
惡鯤!
一只數百丈長的惡鯤!惡鯤外形如一只嘴巴奇大的丑陋鯰魚,嘴巴上下長滿了一排排尖利的長牙。
惡鯤是最臭名昭著的兇獸,它最喜歡吃的是人修!
林千藍立即下令返城,并發了傳訊玉符回去。
看體長,這只惡鯤沒有九階也是八階的頂峰,不是她能對付的。
海面上是一面倒的屠殺,逃得慢的都成了惡鯤的食物。
而這惡鯤進食不如其他的兇獸是一口吞掉,它用密而尖利的牙齒咀嚼幾下才吞到肚里,似乎在享受著食物因疼痛和恐懼而發出的慘叫聲。
盡管都是歷練多少次生死的,可看到剛才還一起殺妖獸的人這般慘死,靈舟上的司家子弟都心有余悸,對林千藍多了層感激。
要是他們沒回到靈舟上,慘死的人里可能就有他們。
惡鯤出現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周圍海域,在海上獵殺妖獸的修士各顯神通,有用遁行符的,有瞬移的,有用秘法的,一個比一個快的往南鄴城返,城門外一時堆起了長龍。
三個靈舟從城門上方飛出,往海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