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集的身子又抖了起來,呵斥羅信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閉上了嘴巴,仿佛是一個等待命運審判的羔羊。
站在他周圍的那些三班衙役也都緊張了起來,臉色也都變得蒼白。壓力隨著王梓任的聲音越來越大,讓他們都有一種窒息感。
不知道什么時候,王梓任的聲音停了下來。
這一刻,仿佛連風都停了下來,氣氛異常的壓抑。整條大街都寂靜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羅信的臉上。
在知府衙門內的二堂內,躲著宋大年等一些官員,他們都在聽著外面的動靜,當王梓任的聲音停下來之后,二堂內的官員神色都緊張了起來,而就在此刻,一個干脆的聲音遠遠地從大門外傳了進來。
“殺!”
大門內外,所有的人都是一愣,沒有人想到羅信在這種情況下還敢殺人,難道他沒有看到對面有二百多人嗎?難道他想要將這二百多人全殺了嗎?
蔡集的臉色變得蒼白,失聲喊道:“給本官頂住,他們只有一百人,我們有二百多人。”
但是,那些三班衙役的臉色比他還要蒼白,自己家知道自己家的事情,他們的人數是比羅信的人多,但是他們的戰斗力能夠和萬大權他們相比嗎?
他們欺負欺負老百姓還行,和正規軍作戰…那和尋死有什么區別?
如今唯一還讓他們站在這里的理由就是他們還在懷疑羅信敢不敢把他們一起殺了。
羅信的臉色變得冷冽,沉聲喝道:“本官要誅殺罪犯蔡集,閑雜人等立刻退去。”
見到羅信沒有大開殺戒,蔡集和三班衙役是都松了一口氣,心中暗道:
“他終究不敢將所有人都殺了…”
但是,他們的這個念頭剛剛浮起,便聽到羅信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三聲之內,立刻退去。否則與罪犯同罪,定斬不饒。弓上弦,待本官數到第三聲之時,還站在罪犯采集周圍的人,悉數射殺。”
“轟…”
萬大權那一百人動作一致,一看就是久經沙場之人,整齊劃一地弓上弦,當箭矢對準了對面的那些三班衙役的時候,他們的腿開始哆嗦了起來。
“一!”
羅信的聲音響了起來,對面的三班衙役不僅是腿抖,整個身子都開始抖了起來,六大世家卻是神色平靜,他們認為這就是羅信在虛張聲勢。站在羅信身后的王梓任和賀年臉色都蒼白了起來,他們沒有想到羅信竟然強勢到如此地方,竟然連三班衙役都想要全殺了。
“二!”羅信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當啷…”
一個衙役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懼,手中的兵器掉在地上,然后撒腳就跑,他這一跑,一下子帶動了所有的人,向著四面八方跑去。蔡集眼中現出極度恐懼之色,掉頭就向著大門內跑去。
“嗖…”
萬大權搭在弓弦上的手指一松,一支利箭便射在了蔡集的腿上。
“噗通…”
蔡集一個狗吃屎摔倒在地上,萬大權大步向前,彎腰抓住蔡集的頭發,將其拖到了楊文修的尸體旁,一刀將他的腦袋砍了下來。
“正六品的官他也敢殺!”六大世家的心中就是一顫。
羅信的目光又望向了那個護衛,那個護衛此時滿臉蒼白,冷汗淋漓,渾身都在顫抖,都快要嚇尿了,此時見到羅信的目光望了過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通判死了,讓僉士來見我。”羅信淡淡地說道。
知府衙門二堂的僉士鄭通身子就是一哆嗦,臉色變得蒼白。此時就連宋大年也怕了,他生怕羅信等不到鄭通闖進來,看羅信今天的瘋勁兒,說不定真的會殺他,便將目光望向了鄭通,鄭通“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呼道:
“大人…”
大門外,那個門禁護衛提示體似篩糠,想要爬起來,卻偏偏爬不起來。而就在這個時候,大街上響起了一陣馬蹄聲和密集的腳步聲,隨后聽到一聲暴喝:
“官兵平叛,閑雜人等退避。”
知府二堂內的宋大年精神就是一振,騰地站起了身形,臉上現出喜色。
“候總兵來了。”
那鄭通也不哆嗦了,從地上爬了起來,宋大年望向鄭通道:
“鄭大人,你出去代表本官,待候總兵將羅信抓起來,你將他押進大牢。”
“大人…”鄭通又哆嗦了。
“怕什么?”宋大年臉色一沉道:“若不是本官已經說出不再衙門,本官就自己出去了。如今有候總兵在,羅信還能夠囂張什么?”
“大人…”鄭通繼續哆嗦。
宋大年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鄭通一眼,揮手招來一個衙役道:
“去看看候總兵帶來了多少人?”
“是,大人!”
那個衙役匆匆而去,來到大門口探頭望去,此時便見到羅信依舊站在大門前,而萬大權那一百人則是將羅信圍在了中間,布下了一個戰陣,弓上弦。
而在他們的外面,那些圍觀的六大世家和百姓都退得遠遠的,候總兵帶著五百兵丁將羅信和萬大權他們包圍在中間,也是一個個弓上弦。
那個衙役掉頭就跑回了二堂道:“大人,候總兵最少帶來了五百人,此時已經將羅信他們包圍在中間。”
宋大年神色徹底地放松了下來,瞪了鄭通一眼道:“現在你還怕什么?”
鄭通也不哆嗦了,蒼白的臉色也有了一絲血色,朝著宋大年一拱手道:
“大人,卑職這就去把羅信抓回來。”
“好!”宋大年朗聲道:“本官就在這里等你凱旋。”
知府大門外。
羅信淡淡地望著候總兵,那候總兵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望著羅信,臉上露出了譏諷之色道:
“羅信,你竟然敢殺朝廷命官,這形同造反,還不跪下受擒!”
羅信的嘴角微微彎起,說實話,就以候總兵這五百兵丁,羅信并沒有放在眼里,別看他這邊只有一百人,但是這一百人可都是經受過無數次血的洗禮,身經百戰的將士,絕對不是候總兵這些蝦兵蟹將能夠相比的。東南也有相對較強的將士,只不過那些將士都掌握在胡宗憲的手中,這候總兵的兵也就是嚇唬嚇唬老百姓還行,一旦雙方對沖起來,萬大權這一百人殺起對方五百人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羅信之所以要一直等著戚繼光和羅青回來,就是不想大開殺戒,如果他將這五百人殺了,那就是群體事件,事情就鬧大了,就算嘉靖帝不想追究,朝堂中徐階一黨也不會放過他,到時候彈劾的奏章會像雪片一樣淹沒他,說不定嘉靖帝就擋不住這些壓力。嘉靖帝已經老了,不再是年輕的時候了。
他只是殺了兩個貪官,而且品級不高,又有著圣旨,就是徐階想要找他的麻煩也找不到。
而就在這個時候,鄭通從知府大門內走了出來,望著羅信,趾高氣昂地喝道:
“羅信,跪下受擒!”
羅信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目光就讓鄭通身子一哆嗦,臉色又變得蒼白。
“踏踏踏…”
大街上又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和密集的腳步聲,眾人紛紛散開,便見到又有兩支隊伍從大街的兩頭涌了過來。那臉色蒼白的鄭通精神就是一振,他看到了兩邊來的將士加起來絕對超過五百,和候總兵的人加起來,就超過了一千人,就算羅信渾身是鐵打又能夠打多少釘兒?當即朝著候總兵一拱手道:
“侯大人,還請抓捕羅信。”
候總兵臉上露出了獰笑,他剛想要下令,卻猛然聽到有人高喊:
“侯建,放下兵器,否則按造反論處。”
候總兵神色就是一愣,不由將目光循著聲音望過去,他剛才沒有細看來的兵是誰,此時才看到來人是戚繼光,又將目光向著另一頭望去,卻是羅青。此時戚繼光和羅青的隊伍已經將候總兵的人反包圍在里面。候總兵神色一下子就變得蒼白,冷汗就從額頭流了下來。他此時忽然想起,戚繼光是胡宗憲派給羅信的,是聽從羅信調遣的,而羅青就更不用說了,那是羅信的大哥。
無論是戚繼光,還是羅青,侯建心中都十分清楚,這兩個人手下的兵在東南那就是強兵,自己這五百人在他們的面前就是被砍的菜。此時他手下那五百兵也都哆嗦了起來,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兒,自己絕對不是戚繼光和羅信手下兵的對手,一雙雙祈求的目光便望向了侯建。侯建此時已經汗透衣衫,強自冷靜道:
“戚將軍,你這是要造反嗎?”
站在羅信兩側的王梓任和賀年也都是汗透衣衫,他們兩個心中非常清楚,如果羅信和侯建真的打了起來,羅信便死定了,他們兩個也死定了。
“要造反的是你!”
羅信的聲音響了起來,侯建的目光不由又望向了羅信。便見到羅信伸出了手,站在他身后魯大慶將懷中一直捧著的一個長匣打開,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卷軸,雙手遞給了羅信。羅信將那個卷軸在手中展開,高聲喝道:
“圣旨下!”
“嗡…”侯建的腦袋就是一陣嗡鳴。
“嗡…”遠處六大世家的腦袋就是一陣嗡鳴。
“嗡…”站在知府衙門臺階上的鄭通腦袋就是一陣嗡鳴。
“嗡…”躲在二堂內的宋大年和那些官員的腦袋就是一陣嗡鳴。
“還不跪下接旨!”羅信喝道。
“呼啦啦…”
四周跪了一地,只有羅信一個人站著,羅信的聲音在大街上響起。
“奉天承運…”
知府衙門內的二堂,宋大年提示篩糠,圣旨的內容他已經聽清楚了,羅信竟然有著先斬后奏的權利,而且是三品以下的官員都可殺。如此說來,他這個正四品的知府,羅信就可以向砍蘿卜一樣將他的腦袋砍下來。
“怎么辦?怎么辦?一會兒羅信進來,發現他在知府衙門內,怎么辦?”
此時他的心已經完全慌亂了,當羅信進來看到他在府中,而羅信又連著十幾天,天天來求見他,他卻讓羅信吃了閉門羹,這不是羞辱羅信做什么?被羞辱了的羅信要砍他的頭怎么辦?
“羅信啊羅信,你這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你有這樣的圣旨為什么不早拿出來,你早拿出來,我哪里還敢刁難你?”
猛然間,他心中一跳,他猛然想起,如果羅信真的早早地將圣旨拿出來,自己和六大世家還真是說不定聯手將羅信給暗害了,然后推到倭寇的身上。
“這羅信狡猾啊!他忍了這么久,就是等著戚繼光和羅青回來,有著戚繼光和羅青在,又有誰能夠暗害了他?”
宋大年心中升起了一絲悔意,早知道羅信如此狡猾難纏,自己何苦趟這個渾水,坐山觀虎斗不好嗎?
還是羅信可恨,如果羅信來到東南之后,不是那樣的軟趴趴的樣子,而是表現出來強勢,自己哪里會判斷做局勢?
而就在這個時候,羅信已經收起了圣旨,遞給了魯大慶,魯大慶又將圣旨放進了長匣內。
“大人,卑職冤枉啊…”
“閉嘴!”
羅信厲喝了一聲,羅信知道他要說什么,以羅信的智慧怎么可能不知道宋大年一定在知府衙門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這侯建是宋大年派人叫來的?
但是他不能夠讓侯建說出來,如果他一旦說出來,羅信就必須殺了宋大年,否則他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強硬姿態就會轟然倒塌,會讓東南各方勢力知道羅信還有懼怕。而實際上他真的不能夠殺宋大年,最起碼現在不能。殺了宋大年,東南就會群龍無首,而京城徐階一黨便會利用這個機會,到時候聯合東南勢力,搞出一些事情,讓東南亂起來,羅信就會吃不了兜著走。
最關鍵的是羅信如今得不到嘉靖帝的信任,如果他能夠得到嘉靖帝的信任,他會毫不猶豫地打開殺戒,不僅會殺了宋大年,他會將整個東南的官場殺掉一半以上,還給東南一個晴朗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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