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臉上不由現出了尷尬之色,便聽到羅信又道:“既然你們都不愿意來,但是卻又來了,這就證明你們都是一些沒有背景的人,也就是說,你們都是被排擠的人,我說的也沒有錯吧?”
眾人的色就更加尷尬了,因為羅信說中了他們的傷疤,這些人都認為自己是懷才不遇,自己絕對有才,只不過沒有人賞識他們罷了,或者是說他們沒有背景罷了。
看到眾人的色,羅信再次笑道:“我想問一個問題,你們來到市舶司,和原來的品級相比,沒有提升的請舉手。”
眾人都將目光望向了羅信那張年輕的臉,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但是他們失望了,因為羅信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仿佛這就是在和大家閑聊,而且聊得還開心的模樣。
“如此說來,大家的品級都得到提升了?”羅信繼續含笑問道。
眾人不禁一起點頭,羅信便又是一笑道:“那么,本官要問的第二個問題是,如果沒有市舶司,那么還在你們原來的位置,憑著你們的背景,你們覺得需要多少年才能夠提升到現在的品級?”
眾人色都是一愣,隨后一個個都沉思了起來。
毫無疑問,以他們的背景和關系,恐怕是一輩子就在那個品級上蹉跎了,說不定哪天還會被上官找毛病將他們降職,甚至罷官,給有背景的人讓位置。
而如今呢?
不管怎么說,品級提了一級,有的人甚至不止一級。完成了也許一輩子都完不成的希望,想到了這一點,心中的郁悶似乎少了不少。
看到眾人的臉色變換,羅信淡淡地笑著說道:“如今市舶司的結果無非就是兩種。一種是越辦越好,如此各位就會不斷地得到提升。一種是越辦越差,最終關閉,如此各位便會成了沒有位置的閑散官員。也就是說,各位有著一半的機會繼續升官,而且這種機會把握在各位自己手中。因為只要我們做好,不使市舶司關閉,這便是各位升官的基礎。”
“對啊!”眾人心中都是一動:“我們最起碼有一半的機會讓市舶司不關閉啊!雖然這一半的機會很脆弱…那些世家豪強…”
“人生就是一場搏!”羅信淡淡地說道:“實際上從我們縣試的時候就是在搏,一直到殿試,都是我們從萬千考生中搏殺出來的。如今又是一場搏擺在了各位面前,莫非各位已經失去了搏的勇氣?”
眾人的色一怔,羅信的聲音繼續響起:“想想你們的過去,想想你們的十年寒窗苦,想想你們過去因為沒有背景所遭受的經歷。市舶司也許是你們最后一次搏的機會,失去了這次機會,也許你們的余生將會庸庸碌碌。”
眾人的心中掠過一幕幕他們被排擠的日子,一種不平的氣息漸漸地從內心散發了出來。
“各位還等什么?和本官聯手,將市舶司越做越好!”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的羅信的身上,是啊,如今他們還有退路嗎?
沒有!
如今他們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將市舶司做好,不管是誰,如果敢破壞市舶司,那就是在破壞他們的前程,如同殺他們的父母,和他們拼了。賀年只覺熱血上頭,激動地朝著羅信拱手道:
“愿追隨大人。”
“愿追隨大人!”眾人也都齊聲呼道,這個時候在他們的身上再無頹廢的氣息,反而充滿了斗志。
羅信心中松了一口氣,實際上他當初一進入市舶司就感覺到了這種頹廢的氣息。如果帶著這種情緒投入到工之中,別說市舶司還面臨著世家豪強的阻擊,就是沒有世家豪強的阻擊,這市舶司也不會有什么希望。
但是如今不同了,眾人的氣勢完全被羅信給激勵了起來。內部的隱患已經完全解除,剩下的就是面對外部的困難了。
“各位!”羅信的臉上充滿了笑容:“說一千道一萬,我們市舶司總要有一個開始。經過本官的思慮,準備將碼頭設置在海寧,各位看看如何?地圖。”
便有書吏上來,將地圖鋪在了中間的桌子上,羅信從位子上站了起來,眾人也都紛紛站了起來,圍在了地圖的周圍。羅信將手指指著地圖上的海寧道:
“這里就是海寧了,諸位都在東南任職不短,對于海寧的地勢應該有所了解。”
“嗯!”一旁的賀年道:“海寧市位于中國長江三角洲南翼、浙江省北部,東鄰海鹽縣,南瀕錢塘江。境內有上塘河和運河兩個水系,又不直接在海岸,是如今最恰當的建立市舶司的地方。”
有的官員還有些不明白,為什么市舶司不建立在沿海,但是略微一尋思,便想到了倭寇,明白了羅信將市舶司建立在此處的原因,一個個不由點頭贊賞,羅信不愧是軍,考慮得周全。
不過,賀年的臉上卻現出了一絲憂慮,色間顯得猶豫。羅信看到了他的猶豫色,便道:
“今日在此群策群力,大家暢所欲言。”
賀年的色就是一定道:“大人,屬下聽聞大人這次前來杭州任同知,權力只限于市舶司,杭州其它一切政務都歸知府大人管理?”
“不錯!”羅信點頭道。
賀年的臉上就現出了失望之色道:“大人,如此一來,大人的權力便被局限了,說實話…大人是杭州史上權力最小的同知。市舶司接觸方方面面,不可能不涉及到其它的衙門,到時候大人的權力受到了束縛,別說開海,就是建立市舶司恐怕都困難重重。”
“怎么說?”羅信含笑問道。
賀年嘆息了一聲道:“比如我們總要在海寧建立碼頭,而且還要在那里建立辦公的衙門,這些都需要杭州的戶房,工房,只要他們給我們拖一拖,我們市舶司就難以建立。諸如此類,我們以后會遇到很多。我們…都是一群沒有背景,不被看好的官員。不用想就知道,等我們去辦事的時候,那些人的嘴臉。而且…大人應該知道,很多人不喜大人來到此處,建立市舶司。”
羅信淡淡地笑道:“賀大人,你只是看到了我的權力只局限于市舶司,權力似乎是縮小了,比不上之前歷任的同知。但是我的想法卻正好和你相反,我認為我的權力比任何一任同知都大。甚至…我認為整個杭州府的官員,包括知府大人在內,都是為我市舶司服務的。”
“哦?”眾人都驚訝地望著羅信。
“陛下讓本官來經營市舶司,那么一切與市舶司有關的事情,哪怕只是有一絲牽連,那都要以市舶司為主。”
眾人立刻就明白了羅信的意思,那就是我市舶司不管遇到了什么問題,杭州的一切官員,包括知府在內就必須幫助解決。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但是…
這能夠做到嗎?
落在擺擺手道:“大家坐下來說吧。”
眾人便紛紛落座,羅信嚴肅地望著那些官員,凝聲說道:“你們給我記住,在和其他官員打交道的時候,你們要強勢,要理直氣壯。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告訴本官,本官會親自出面。”
此時,在知府大堂呢,也聚集著一些官員。
一個個官員的臉上都帶著笑意,知府宋大年坐在主位上也是滿臉笑容。任何一個地方,主官和副官都存在在競爭關系。所爭者不過是權力。就比如杭州上一任同知,就喝宋大年爭斗得厲害,一度讓宋大年十分尷尬。
但是如今不同了。
那個同知被調走了,來了一個羅信。剛剛接到通知的時候,宋大年是那個頭痛啊。
羅信是誰?
那是一代軍,縱橫草原,把草原韃子打得落花流水,這樣人一定是個暴脾氣啊,一定是個難纏的主啊。為一軍之主,一定是做慣了主的人,能不爭權奪利嗎?
而且羅信還是本朝狀元,一代大儒,在文人這方面的身份,如果不算官位的話,那絕對超過他宋大年啊!
這直讓他感嘆,走了一匹狼,來了一只虎。
但是…
隨后他得到了消息,羅信這個同知只負責市舶司,其它的事情不管,換句話說,就是限定了羅信的職權范圍。
高興啊!
這讓他興奮啊!
有了這個限制,這羅信還怎么和他爭權?
這個消息散播出去之后,杭州府的官員立刻就明白了自己應該怎么做,原本那些官員在聽到羅信來了之后,還想著靠向羅信,特別是之前得罪過宋大年的人。如今是看明白了,一個個都向著宋大年靠了過來,這能不讓宋大年高興嗎?
所以,今日是羅信開衙的日子,沒有人去祝賀,反而都聚到了宋大年這里。這讓宋大年的心中更為高興。
不過在這些人當中也有思不屬的,宋大年的心腹,推官嚴成便坐在那里,臉上不時地閃過一絲憂慮。這讓宋大年心中有些不悅,大家都在這里高高興興的,怎么就你不高興?于是,便轉頭對嚴成道:
“嚴大人,可是心中有事?”
“大人,卑職在憂慮今年的收成。”
“嗯?”
“大人!”嚴成嚴肅地說道:“從今年的天氣來看,應該是一個多雨水的年景,而我們杭州原本就是一個多水的地方,卑職害怕會引起澇災。”
宋大年聞聽,心中也是一跳。
著啊!
如今是沒有人和他爭權奪利了,但是一旦發生澇災,這也都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啊!羅信可只是負責市舶司,杭州就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也與他無關,所有的責任都是他宋大年的,正想著,便又聽到嚴成說道:
“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
宋大年的心中就是一抖道:“還有何事?”
“機工!”嚴成色嚴肅地吐出了兩個字。
宋大年的臉色就是一陣蒼白,如今的東南各地已經和之前大為不同。之前被稱為魚米之鄉,雖然如今也被稱為魚米之鄉,但是又多了另一個名字,叫絲綢之府。
也就是說,如今在整個東南,已經有了工業的雛形。就拿整個杭州來說,已經有絲織坊近兩千家,全杭州幾乎七成的人都在絲織坊做工,而且這些人還遠遠不夠,有著大量的外地人涌入了杭州,進入到各個坊內,這些外地人的總人數已經超過了五萬。這些人都被稱之為機工,這些人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但是這些人偏偏非常團結,心很齊。只要是一個人有事,便是數萬人呼應,杭州城曾經出過這樣的事情,上一任知府就是因為這些機工發生了暴力事件,而被罷官。所以嚴嵩一提此事,宋大年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明日大家都下去吧,按照各自的分工,將自己的工做好,特別是河提和機工方面,要格外注意。”
“大人,羅同知要建立市舶司,他如果需要我們幫助,您看…”
宋大年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道:“盡量提供方便吧。”
“他如果提出要錢?”
“沒錢!”宋大年立刻說道:“陛下并沒有說讓我們分出一塊稅負給市舶司。”
說到這里,宋大年尋思了一下道:“余下的就盡量滿足他吧。”
宋大年這邊散了,羅信那邊也散了。
今日只是在面見了十幾個主要官員,到了第二日,便是羅信要召見市舶司所有官員的日子。
天微亮。
羅信便起床,來到了院子里,先是打了一套太極拳,又練了一套扇功,出了一身細汗,這才洗漱了一番,吃了早點,準備今日的第一次排衙。
排衙可是京官得不到的排場,京官不管做到多大,手下有多少人,也不能夠像皇帝早朝一樣,擺出那種排場。他們只能夠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想要見誰,便會派書吏去召喚,絕對不會出現所有的手下人一起來拜見他,如同皇帝早朝一般的模樣。
但是外官則是不同,他們的所謂排衙幾乎就是皇帝早朝的山寨版,會讓外官過足癮。這也是所有京官最羨慕外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