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實了什么?”
“便坐實了陛下是堪比桀紂般昏君的名聲。反而成全了那些官員的名聲。”
嘉靖帝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羅信見到嘉靖帝并沒有立刻反駁自己,心中就是一松,立刻繼續道 “臣覺得有更好的辦法。”
“什么辦法?”
嘉靖帝脫口問道,沒有哪個皇帝愿意成為昏君,被千古罵名。嘉靖帝也不愿意,當初大禮儀,他打死了十幾個官員,那最起碼是以孝為名。所以,雖然士林多有微詞,卻也沒有留下昏君的罵名。
但是,這次不同。
這次以海瑞為首的那些官員,每一條都是在抨擊嘉靖帝,如果嘉靖帝真的就這樣將那五十三個官員殺了,真是要留下千古罵名,遺臭萬年。所以,嘉靖帝雖然對羅信的建議憤怒,但是一聽到羅信有辦法,還是不由自主地問道。
“讓他們認錯!”羅信凝聲道“只要他們上表認錯,便是他們的錯誤,而非陛下的錯誤。”
嘉靖帝沉默了下去,眼中的殺意漸漸地收斂起來,劇烈起伏的胸膛也漸漸地緩和了下來。半響,有氣無力地說道 “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讓他們認錯,認錯一個,便釋放一個。不認錯的,便廷仗一百,能活下來是他們的造化,活不下來,那便是他們的命。
還有你,別讓朕下手責罰你。”
“微臣遵旨。”
“去吧。”
“臣告退。”
羅信離開了嘉靖帝的寢宮,寒風呼嘯而來,讓羅信冷到了心里。細細思索方才的對應,略微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還是抓穩了嘉靖帝的脈搏。
嘉靖帝自己心中也十分清楚,自己登基這幾十年,九成的時間都是在修道,對國家對百姓有利的事情,幾乎就沒有做過,如今又被百官上奏,將那一條條羅列,如同在剝去嘉靖帝的一層層衣服,讓嘉靖帝的丑陋徹底暴露在天下人的視聽之中,會成為千古罵名。
這不是嘉靖帝能夠承受的結果,他都請了李時珍過來,恐怕已經意識到自己不能夠成仙了。帶著千古罵名,死后如何去見列祖列宗?
所以,當羅信提出讓那五十三個人上表認錯,嘉靖帝便忍住了殺心,他也想挽回自己的名聲。
但是…
羅信在寒風中嘆息了一聲,其他的官員還好說,威逼利誘之下,未必不能認錯。但是那海瑞…
羅信苦笑著搖了搖頭,他雖然挽救了那些官員的性命和家庭,但是弄不好卻將自己給陷進去了。
“怎么辦?”
羅信深深你擰著眉頭,半響,又嘆息了一聲,心中無奈地只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拖。
如果能夠拖到嘉靖帝死了就好了…
李時珍!
羅信猛然想到了李時珍,想到了嘉靖帝召見李時珍。
“李時珍應該能夠推測出來嘉靖帝的壽命吧?”
羅信精神一振,匆匆向著宮門外走去。來到宮門外,魯大慶和萬大全一直在宮門外等著,見到羅信走出來,便急忙迎上來。
“老爺!”
而這個時候,羅信的馬車也趕了過來。羅信登上馬車,魯大慶騎著馬,靠近著車窗,壓低著聲音道 “老爺,裕王殿下已經上表,請求發落,隨后大門緊閉。還有,陛下已經派欽差前往北方邊關,急招馬芳回京。”
羅信心中一沉,裕王那邊關系應該不大,裕王只是做出一個姿態,如今嘉靖帝只剩下這一個兒子,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但是…
嘉靖帝將馬芳調回來是什么意思?
羅信和馬芳是朋友,這沒有錯。但是卻不是至交,馬芳更不是戚繼光和俞大猷那般,可以成為羅信的追隨者。馬芳和羅信更是相互欣賞,這讓未來的京城充滿了變數。
“回府!”
裕王府。
大門緊閉,門口也沒有了侍衛,不過大門內卻有著侍衛嚴密把手。整個裕王府內所有的宮女和太監,都不敢大聲說話,連走路都小心翼翼,放輕了腳步,府內飄蕩著緊張的氣氛。
裕王府的寢室,同樣是大門緊閉。裕王在地上來回踱步。李妃將孩子哄睡,交給了嬤嬤,此時也在寢宮,站在了一旁,望著裕王,也是一臉的不安。
只是兩天的功夫,裕王便瘦了很多,臉色也有著一層不正常的白,來回在地上走動,眼中卻沒有焦距,一副失神兒的模樣。李妃不由在心中嘆氣,她嫁給裕王已經很久了,非常了解裕王,可是越了解,心中卻沒有安全感。
裕王突然頓住了腳步,有些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雙目總算是有了焦距,只是有了焦距的雙眸中,顯露出來的是無盡的焦躁和恐懼,低聲呢喃道 “也不知道高師有沒有出來?羅師被傳進宮,有沒有出來?張師出的這個主意,讓孤大門緊閉,這不是斷了和外面的聯系嗎?弄得孤如今像是個聾子一般,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令人心焦。”
李妃在心中嘆息了一聲,柔聲道“父皇如今喜怒無常,又正在氣頭上。張師讓我們不做不說,緊閉大門,雖然被動,但是卻也不會給人攻訐的把柄。”
裕王閉上了眼睛,臉上現出悲戚之色,聲音低沉道“即便是百姓的兒子,恐怕也沒有孤給父皇當兒子,如此的艱難。近三十年了,孤每天都是過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這王府根本就是一座天牢,將孤關押在這里。”
說到這里,他不由雙目垂淚道“即便是如此,也不能夠消減父皇對孤的猜忌,這次的事情如果過不去,孤也許就會被父皇給廢了。”
李妃見到裕王說得凄慘,也不由悲從心來,落下了眼淚,上前握住裕王的手,哽咽道 “殿下,您不要胡亂猜想,如今父皇只有你一個兒子了,而且您又為父皇生了皇孫,父皇不可能不讓自己的兒子繼承大統,而讓別人的兒子登上皇位。那不是斷自己的根嗎?父皇英明神武,斷無可能做出此等愧對列祖列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