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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京師保衛戰

  “我楊漣豈是奸賊!”

  楊漣氣得一肚子火卻沒處發泄,就在昨日晚間,京里忽里流傳開一件事,說是什么東宮燒灶的魏忠賢跑到南海子,說甚他那侄子要是跟楊漣一樣都是國家的奸賊,做那不忠不孝的事來,他這做叔叔的就要大義滅親,免得叫侄子壞了他老魏家的門風云云...

  這事最先是東宮出來買菜的老伙者傳出來的,然后越傳越廣,有鼻子有眼,甚至還說那魏忠賢的侄子叫叔父嚇的跪地痛哭,說什么他若為楊漣,就叫天打雷劈什么的。

  現在京里百姓說的最多的就是那個叫魏忠賢的真是不錯,不說他侄子到底是謀逆犯上還是被人構陷,就說人侄子是宮中大珰,但人卻只是個東宮燒灶,半點侄兒的光都沒沾上,由此就能看出這魏忠賢人品如何。

  魏忠賢成了忠厚老實的好人,楊漣這邊自然就成了奸賊代名詞了。

  楊漣能不怒嗎!

  先前東宮那邊有消息過來,說是小爺很是夸贊了魏忠賢,還賞了他五兩銀子,這便更加的讓楊漣難受了。

  雖明知小爺此舉表明是贊賞魏忠賢的忠勇之舉,背地里卻是做給他那侄兒看,但楊漣心中的郁氣就是泄不得。

  且明知那魏忠賢就是曾在宮門前毆打自已的李進忠,他也是沒有半點辦法去報仇。

  要知道,他這會要跑去和魏忠賢對質,追究過往,恐怕是越描越黑。

  而且現在的局面太過敏感,饒他楊大洪以膽大著稱,也不敢隨意的再去刺激那手握重兵的魏閹了。

  當年他在宮門前被李進忠打,不就因為他準備上書彈劾魏閹的若干大罪嗎。

  東林黨人、御史房可壯分析道:“這事背后肯定有人弄鬼,否則怎的滿京師個個都曉得,還凈說他魏家叔侄的好,明里暗里還指稱咱們東林黨是奸賊...這世道,我看離黑白顛倒也不遠了。”

  “無知小民太多,不明真相的也太多,人云亦云,百姓們懂什么?...大洪現在萬不可置氣,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左光斗對此事還是很慎重的,認為不管外面怎么傳,東林黨這邊,尤其是楊漣這里千萬不能亂。

  楊漣要是跳將出來去找那魏忠賢麻煩擺明就是落入人家的套中到時候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楊漣怒歸怒,理智還是有的他沉吟片刻道:“既然他魏閹叫人散布這流言,就說明他魏閹也沒那造反的膽量如此咱們便成全他魏家叔侄忠賢的名聲...只要國本穩固,我楊漣個人名聲得失又算什么。真要有人為了國本要流血要犧牲我楊漣也是第一個!”

  “大洪果是好漢子!”

  房可壯贊了一聲,隨后有些好奇,“不知韓大人出城和那魏閹談出了什么?”

  “能談什么?方從哲是浙黨,他還能真和咱們東林一條心?要我看方從哲肯定是想答應魏閹一些非份要求從而使他浙黨也能從中漁利。

  不過這樣也好,只要能拖過這陣,屆時殿下登基,天下萬民一心,他魏閹還真能翻天不成。”

  左光斗的猜測七八不離十方從哲還真是這么想的。

  “方從哲再妥協,在國本這件事上他和咱們東林是一致的這一點倒不用擔心。”

  房可壯日前從繆昌期那里得知前首輔、福清相公葉向高有書信過來,信中便言及東林上下務必要全力支持方從哲因為方從哲在國本這件事情上的態度絕對不會有變。

  葉向高閱人無數,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準。

  “其實別的都好說就是鄭貴妃要成了中宮咱們這些年的努力就真是付禇流水了。”楊漣嘆了一聲。

  “誰能想到魏閹竟不動聲色的瞞著朝廷練出了一支強軍來呢”左光斗搖了搖頭,“當年福清相公于此事大意了。”

  這是指當年魏良臣焚毀東林書院,強擄師生時,葉向高原是想將魏良臣一棍子打死,但皇帝那里卻不愿意,于是這位首輔出于朝政的大局考慮,通過其他幾件事換取皇帝同意,從而將焚毀東林書院這事高高提起,輕輕放下,不了了之,殊不曾想當年的不了了之卻造成了今天的大麻煩。

  “時事過遷,當年誰又能想到今天呢?”

  房可壯說起了最近通政司收到的幾份奏疏。

  上疏的幾人都是各部的郎中和主事,位卑職輕,但他們上書的內容卻出奇的一致,都提出親軍此次入關完全合乎法理,朝廷的舉措應對似乎有些過于緊張。

  “查過了,上書的人中有毛士龍、戶部的楊嗣昌,還有刑部的洪承疇等...”

  房可壯道:“毛士龍就是當年被魏閹擄去的學生之一,此人毫無廉恥,早已被我黨除名。洪承疇是福建人,三年前丙辰科殿試二甲第十四名,未加入任何黨派。那楊嗣昌諸位想必都聽說過,其父楊鶴...”

  “毛士龍為魏閹張目我倒能理解,一丘之貉。洪承疇和楊嗣昌等人何以也為魏閹張目,卻叫我無法猜透。”左光斗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不管他們,都是幫小人而矣,且記住他們的名字,他日我東林眾正盈朝,這干小人一個都不可留在朝堂之中!”

  楊漣斬釘截鐵,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這些奸黨小人。

  韓爌是太陽快要落山時和興安伯徐治安一起回的城,爾后兩人連家也沒回就直奔內閣。

  內閣那里,首輔方從哲和兵部尚書黃嘉善、英國公張惟賢、東宮管事太監王安等人可是一直侯著消息。

  果然,如韓爌所料,當他將魏閹方面提出的親軍必須入城要求一說,首輔方從哲立即予以拒絕。

  兵部黃尚書也痛斥此舉無異引狼入室,英國公張惟賢拍案喝道:“親軍想要入城,除非從老夫身上踏過!”

  “虞臣,你做得很好,這個要求萬不可答應,誰答應誰就是千古罪人!”

  方從哲肯定了韓爌的做法,隨后請王安派人將這件事奏稟東宮。東宮那邊的答復也不出意外,太子殿下絕不許親軍入城。

  英國公張惟賢當即說道:“既然如此,朝廷就不要再派人和魏閹談了,哼,這個魏閹也是狡猾,只派手下人率軍威脅朝廷,自個卻躲在關外,他是既想吃羊肉,又不想惹一身騷,倒是好算盤!”

  “須得做最壞的打算,”

  方從哲看向黃嘉善,“兵部這邊?”

  “好叫閣老知道,兵部業已從各處調兵,”

  黃嘉善將兵部的應對措施說了幾條出來,一是調陜西和宣府和邊兵增援京師;二是調河南、山東兵入京;三是令薊鎮兵牽制親軍。

  “親軍此次入關最多四五萬人,且須控制山海關往京師一線各處重鎮城池,能至京師的最多兩萬人。御馬監所屬親軍未必肯幫魏閹攻打京師,所以只要京營能夠守得三五日,挫其銳氣,各處援軍便會蜂集而至,到時恐怕魏閹就進退失據,反過來得求著朝廷,而不是朝廷求他了。”

  黃嘉善雖七十老人,但久在邊關,用兵方面很是有經驗。

  方從哲不住點頭,想到一中,道:“聽說天津那邊運河叫親軍切斷了?”

  “是有這事,魏閹創建親軍之時又分海陸兩軍,海軍是由原先的吳淞水營和浙江、福建水營合并,海軍將領施德政、沈有容等都是原福建水師的將領...”

  兵部還是有些本領的,至少把魏閹手下的將領構成和兵馬組成都打探得比較清楚。

  “施、沈二人率聯合艦隊控制了天津至遼東海域,并且派兵登陸天津衛,包圍了駱都督的錦衣衛衙門,控制了運河,但這二人此后并未有其他行動,依我來看,可能是二人迫于魏閹壓力不得不如此做。但二人本心肯定不敢隨魏閹做那謀逆篡位之事...”

  黃嘉善又進一步肯定就算聯合艦隊控制了天津,山東兵也可以不從運河北上,而改從河南繞道,這樣一來,天津那邊的歸屬無足輕重。

  “現在最叫人擔心的是密云那邊。”

  密云是薊遼總督衙門所在,但京師和密云的汛道隨著魏閹兵馬挺進南海子而被切斷,所以京師這邊對于密云以及薊遼總督汪可受的部署難以知情。

  “汪可受當不會投靠魏閹。”英國公張惟賢說了一句。

  方從哲點了點頭,汪可受已是薊遼總督,他投靠魏閹難道還能獲得比這個職務更高不成?

  所以,只要汪可受還在密云,薊鎮的幾萬兵不管是敢不敢和魏閹的親軍打,只要他們始終在魏閹兵馬的周圍,魏閹也不敢真的全力攻擊京師,這對于京師的保衛就已經足夠。

  “京城的保衛就拜托二位了!”

  方從哲有自知之明,他擅于中央政務,但于兵備武事卻是不行的,因此接下來要看黃嘉善和英國公的了。

  “但愿魏閹能知難而退,只要親軍不入城,朝廷還是可以給他些面子的。”黃嘉善挼了挼長須,老尚書內心之中還是不想看到剛剛平定了建奴的大軍轉而成了大明的叛軍。

  內廷,司禮監,一幫紅袍掌印們俱數到齊,自也和內閣中那幫人一樣等著出城的曹化淳。

  曹化淳一五一十的將他在南海子的見聞敘述給了各位秉筆,并無夸大,也無刪改。

  “千歲?”

  馬堂怒極反笑,“他魏良臣敢讓親軍喚他為千歲,他是想做八千歲還是九千歲,亦或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歲!”

  “孫公公,人家都要做千歲了,我們這幫老骨頭是不是主動退位,免得人家看咱們不順眼?”提督四司的王順干笑連連。

  “咱這把老骨頭什么時候都能退,這會還是先頂一頂吧。”

  司禮掌印孫暹一臉的老人斑,面皮都松跨得不成樣子,他半耷著眼皮,忽的抬首看向坐在邊上的另一位紅袍大珰,“事情都到這一步了,張公公你給說個實話,那魏良臣到底有沒有凈身?”

  話是問話,但語氣中卻滿是凌厲之意。

  “孫公公這話是什么意思?”張誠臉皮抽了抽。

  “張公公應該清楚咱的意思,小劉出關好些日子了,卻連個回話也沒有,跟著去的那幾個錦衣衛也沒了下落,咱家想著都害怕...這要是再不知道真相,咱家怕是死都不能瞑目啊。”

  孫暹說完咳嗽起來,拿出帕子掩了口濃痰團了丟進痰盂中。

  “張誠,事關朝廷安危,你難道還想替魏良臣瞞著不成!”說話的是馬堂,在場秉筆中最年輕的一位,今年42歲。

  其余兩位秉筆錢忠和蕭玉也都在看著張誠,此間除被御馬監軟禁在南苑的梁棟外,秉筆們是一個不差。

  見眾人都在看著自已,張誠忽的笑了起來:“看來有些事咱家被蒙在鼓子里了,不過也好,既然諸位想知道,那咱就給各位一個準話,嗯,那魏良臣是凈了身的。”

  “怎么會?”

  眾位紅袍個個面露不可思議,那馬堂更是身子一顫難以置信。

  “怎么?”

  張誠一臉詫異,旋即嘶笑起來,“你們難道相信一個沒有凈身的人能為皇爺如此信重,能提督海事,提督親軍?”

  笑得嗓子明顯有些干啞。

  眾紅袍都滯在那里。

  孫暹眉頭微皺,頗是不滿的看了眼傻站在那的馬堂,然后端起茶碗飲了一口,抬手示意眾人坐下,緩緩說道:“不管魏良臣是否凈身,爾今人家都做千歲了,咱們就打起精神好好跟這位千歲斗一斗吧。”

  “是要斗一斗了,小爺是絕不會允許親軍入城的,咱看怕是要真打起來了。”蕭玉道。

  “京營可靠嗎?”

  說話的是錢忠,原本內廷可以調得動勇士營和騰驤四衛,但如今御馬監集體“嘩變”轉投魏良臣,使得內廷已無兵馬可調。所以現在京師的安危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京營了。

  至于宮中的那些大漢將軍和侍衛們,任誰也不可能指著他們上城打仗去。

  “京營一直是由英國公管著,應當沒什么問題,不過這世上總有人見利忘義,當此特殊時期還得特殊對待,”

  錢忠提出一個建議,就是宮中應該馬上往各城門的京營守軍派監軍,免得一些京營將領為利所誘給魏閹的親軍開了門。

  內廷本就有提調京營的職責,只是百余年不曾有過。嘉靖年間京營改制,以大將一員統帥,稱總督京營戎政;以文臣一員輔佐,稱協理京營戎政。其下設副參等官。

  至本朝,以英國公統管京營戎政,但內臣提調這一塊卻沒有明旨裁撤,所以內廷按制也是可以往京營派出監視內臣的。

  錢忠不是沒來由的提議派內臣監視京營,而是京營最近的確有些將領在不同場合說過對親軍的態度,這些言語對朝廷并不是太好。

  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司禮監眾大珰齊議了一陣,覺得往京營派監視內臣是個不錯的好辦法,外朝和英國公那邊應當也沒有什么意見,便就此拍板定了。

  可是派哪些人去京營監視,眾人卻有些犯難。這監視內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最起碼得懂些武事。

  原先,由御馬監的人去是最好不過,可現在宮中的御馬監就剩幫掃地的伙者,那些管軍的都在南海子跟魏閹的人呆一塊去了。

  最后,蕭玉想到一事,頓覺精神振奮。

  “諸位可還記得那魏良臣當年為了討好各衙門,曾和各衙門合作在南邊辦產業,許各衙門往他親軍派監軍一事?”

  經蕭玉這么一說,眾人都想到了這事。蕭玉又說自年初起就陸續有一些監軍人選從魏良臣的親軍回來了。

  “這些人是被魏良臣攆回來的,因為魏良臣羽翼豐滿,這些各衙門的監軍在他那里就成了釘子...”

  “不錯,魏良臣嫌他們礙事,可這些人對咱們卻是好用,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親軍用兵了,正所謂知己知彼方可百戰百勝,由這些熟知親軍的人選去京營監督作戰,定能收取奇效!”

  馬堂也很贊成蕭玉的提議,人嘛最痛恨的就是阻自已上進的人,也最忠誠于提攜自已得人。

  那些被魏良臣從親軍趕出來的各衙門監軍人選從前沒有能力報復魏良臣,現在給了他們機會,他們豈不效死命?

  “也好,就給他們一個機會。”

  孫暹于武事這一塊也不太在行,見馬堂、錢忠、蕭玉他們都說可行,便點頭同意,要馬堂和錢忠他們去安排此事。

  “要這么多銀子?”

  壽寧公主府,當陳默口中說出一百萬兩巨資時,壽寧公主聽的都有些呆了,然后薄唇輕咬,把心一橫,叫婆子把她寶箱拿來,看也不看就交給了陳默。

  “本宮的家當都在這里了,一百萬兩只多不少,你全拿去...”把箱子遞出去時,壽寧心頭其實還是很肉痛的。

  陳默小心翼翼接下,猶豫問道:“殿下不留一些?”

  “留什么?”

  壽寧咬了咬,堅定道:“他回不來,再多的銀子我也守不住。他回來了,再多的銀子我也能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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