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樹村,良臣起了個大早,匆匆刷了牙,洗了臉后,便跟他爹說出去走走。
“你早點回來,明天還得去府里院試呢,別光顧著玩,早點回來溫讀啊。”
魏進德笑容滿面的看著小兒子的身影消失在院門。自打小兒子府試中了甲等第一后,他在村里的腰桿子挺的可是直的不能再直,走哪都是昂著脖子。
再加上大兒子現在縣里六房當差,他魏進德現在可是村里的大人物了。現如今,四里八鄉,哪個提到魏家不翹起大拇指贊一聲,都說老魏家祖墳冒青煙了,這一代總算是出文曲星了。
魏進德記得那天,縣里突然來人吹吹打打送喜報來,說小兒子良臣府試考得甲等第一,當時,他歡喜的險些暈過去。
左鄰右舍幫著將送喜報的打發走后,魏家那可是熱鬧了整整半天。響晚的時候,魏進德買了酒燭,鞭炮和香,提了幾段紙摸到祖墳那,哆嗦著將老魏家終是出了讀書苗苗的好消息告訴了列祖列宗們。
這是他第二次去祖墳了,上次還是去告訴祖宗們老二當公公的好事。
府試是六天前放的榜,一放榜之后良臣就回梨樹村了,他是個樂意將自己的成功和別人分享的人,也是一個善于從任何事物中發現樂趣,并就此提升自己的人。
甲等第一,是一件非常有樂趣的事。
梨樹村的村民接連幾天看到魏家小三大搖大擺走在街上,逢人就招呼,說自己中了甲等第一。
今天,是良臣在家的最后一天,明天他要去府里參加院試。
說起來,良臣有點冤枉。
因為按照制度,縣試、府試的甲等第一,俗稱“小案首”是不用一步步再考院試的,直接可以獲得秀才功名進學。前十則是一項榮譽,考試時需提坐堂號。
身為河間府試甲等第一,良臣當然不必再參加院試,不過因為他太過優秀,以致河間府上下對他側目以待,均想知道他院試時會交出一份怎樣的試卷。
這好奇之人,包括了已經離開河間南下的小國舅鄭國泰,包括了知府陳倫、同知劉國泰等人。
甚至那護衛小國舅的錦衣衛百戶宋江劍還特意留人下來,只待魏良臣院試一結束,就將消息遞過去。
萬眾期待之下,良臣也只能盡力而為了。
只是,怎么考卻是個問題。
難道再交白卷,然后寫句學生無能交白卷,勞煩提督打個圈?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吧,府試甲等第一都蒙回來了,院試就是刀山火海,良臣也要去闖一闖。說不定鴻運高照,還真能讓他把“案首”弄回來了呢。
良臣覺得有很大可能,他雖然不想和鄭國泰走的太近,可小國舅的勢明白無誤的擺在那,用與不用,現在看來也不是他自己能夠左右的了。
不過有一點良臣心里沒底,那就是鄭國泰個家伙把自己的卷子送進京了,別因此再引發一出大明朝的文化革命出來,那就真的鬧大了。
良臣,不是很想當這個潮流兒。
能讓人放心的是,鄭國泰對他魏良臣沒有惡意,并且始終充滿興趣,故而良臣相信,鄭國泰的姐姐就算看到自己的白卷,也不會使自己有什么性命之危。
或許,僅僅是鄭國泰真覺得有意思吧。
鄭國泰走時告訴過良臣,他此去江南是要請一二名士編寫一本書,雖然鄭國泰沒有明確說要編什么書,但良臣也能猜出,多半和她姐姐有關。要不然這小子不會對宣傳之道那么感興趣。
他現在擔心的是,一旦院試結束,鄭國泰會不會就派人將他綁走。良臣尋思,是不是院試結束拿到秀才功名后就找個地方躲躲鄭國泰。
想著這些事,他在村里沒有目的閑走,發現自己離社學不遠,不由干咳一聲,整理了一下衣衫,擺出一副前輩的模樣,抬起小下巴,背著手慢慢向社學走去。
今兒是社學復學的日子,前些日子因為吳夫子喪事和府試的事,社學陸續停了半個月的課。
梨樹村的社學規模并不是很大,總共有三個班六十多個學生,其中參加了這屆府試連魏良臣在內不過十六個人。
令人遺憾的是,除了魏良臣,其他人都沒有考上。就是那個被社學很看好的劉明心也沒有考上。
良臣來的時候,社學的學生們還沒有上課,他站在大門口,一臉慈祥的看著那些比自己小的孩子們。
很快,就有學生發現了魏良臣,有參加過府試的學生立時認出是府試甲等第一的魏良臣。
“是魏…學長,見過魏學長。”
“拜見魏學長!”
學生們向著魏良臣抱拳,話語傳出時,更多的學生看到了魏良臣,于是很快的,所有的社學學生都來拜見魏良臣。
“你們要好好讀書,爭取有朝一日,也考個甲等第一回來,給咱們社學爭光噢…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只要你們用功了,付出了,就一定會有收獲的!”良臣含笑向著眾學弟們打招呼,背著小手,在人群中看來看去。
學生們無比羨慕的看著能考上甲等第一的魏學長,彼此低聲議論。
“魏學長,那可是吳夫子生前最看重的學生,聽說吳夫子臨死前還在關心魏學長的學業。這次學長能夠考中甲等第一,吳夫子地下有知,定當瞑目了…”
“你們聽說沒,府尊親自給魏學長發的榜哎,還鼓勵他院試勇奪第一呢。”
“不是考上甲等第一,就不用參加院試了嗎?”
“是學長自己要求的,他要再奪院試第一,為咱們肅寧童生爭光呢。”
“啊!…學長真是咱們的楷模,大家以后一定要他學習啊,以他為表率,時刻反省自己…”
外面的動靜驚動了馬夫子,發現是魏良臣過來,馬夫子怔了下,旋即滿臉笑容的過來打招呼:“我說大清早的外面喜鵲叫啥叫,原來是我們的小案首來了…”
這一幕,讓良臣更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