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八章,奧蘇安,夢一場

　　在泰瑞昂的想象之中，萊恩和福根的形象應該是那種典型的帝國人類打扮。

　　什么是典型的帝國人類打扮？

　　大致上就是那種平平無奇的五官飽經風霜的皺紋面龐土得掉渣的皮大衣或者花衣服亂七八糟的認不清的紋章過時好幾百年的軟帽。

　　這不能怪泰瑞昂，因為戰爭領主在自己三百多年的生命中見到的大多都是在洛瑟恩活動的人類商人，偶爾能夠見到一些人類傭兵，再就是高等精靈搜集到的一部分關于舊世界人類帝國領袖的情報，他理所當然地代入了。

　　在洛瑟恩，萊恩的畫像不是沒有，不過那一向不是泰瑞昂關心的東西，他沒見過，也不感興趣。

　　因此，在見到萊恩和福根出現之后，泰瑞昂本能地皺了皺眉頭，眼前的這兩個人類看起來都正值壯年，其中福根風姿卓綽、魅力十足，身上甚至還有一股男女老少通殺的動人氣度，他一頭銀色柔順無分叉的長發順著紫色的長袍順下，泰瑞昂一瞬間有種感覺，那就是對方才是真正高貴的大人物。

　　萊恩的氣質不如福根那么妖艷，但英俊硬朗的面龐，筆挺的站姿，文雅而堅韌的氣度，還有雙目之中那絕對的自信，周身明亮而耀眼的光芒，都讓泰瑞昂覺得萊恩和一個人很像。

　　和那位被譽為全世界最偉大的冠軍勇士，鳳凰王最信任的戰爭領主，永恒女王的愛人很像。

　　和想象中差距甚大，來了兩個人類的美男大帥哥，這是讓泰瑞昂沒想到的，戰爭領主、永恒女王的神選冠軍和柯思奎之龍原本準備了很多表示友好的外交辭令，結果見了這一幕不知道為何就說不出口了，他頓了一下，只得挑了兩句說了：“歡迎，你一定就是那位著名的騎士王萊恩馬卡多吧，完成了八峰山大遠征的那個。”

　　“是，很榮幸見到你，泰瑞昂閣下。”萊恩點頭，他也沒有走上來。

　　泰瑞昂哦了一聲，他展現了一個標準的笑容，沒有伸手，直接對著福根說道：“那么你一定就是福根軍團長了，你在露絲契亞的事情，就算是奧蘇安的宮廷中都有所耳聞。”

　　“不勝榮幸。”福根也露出了一個標準的笑容。

　　“嗯，阿蘇爾了解你們在這場大海戰中的貢獻，我向你們表示感謝。”泰瑞昂肚子里準備的很多話不知如何都說不出來，他輕輕地清了一下嗓子，想再說些什么，盡是無話可說。

　　甲板上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這點，泰格里斯也看出來了，至高大法師心里輕嘆一口氣，主動開口：“戰爭領主，萊恩他們在遠洋航行中已經十分疲憊，情況我也都跟你說了，我們也不要停留了，盡快返回奧蘇安吧。”

　　泰瑞昂聽了之后不置可否，他的目光依然在萊恩和福根的身上來回打轉：“這鐵甲艦倒是不錯，硬邦邦的大鐵塊，看起來挺結實。”

　　“如果泰瑞昂閣下有意，我可以差人帶你參觀企業號的內部設施。”萊恩很有禮貌地說道。

　　“你們的八峰山大遠征一定受益匪淺。”泰瑞昂說道。

　　“久聞奧蘇安的建筑藝術和恢弘文化，這次一定要見識一下。”福根說道。

　　“你們會有機會的。”泰瑞昂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他眼神閃爍了幾下，將注意力集中在了企業號后面拖著的鳳凰巨艦上，終于找到了話題：“怎么損毀成這樣。”

　　“萊恩國王，福根軍團長，我先去那艘船那邊看看，導航員會幫助大家盡快穿越魔法迷霧的。”泰瑞昂立即示意自己要檢查一下泰格里斯鳳凰巨艦的受損程度：“請自便吧，哦對了，我的人帶來了很多新鮮的水果、蔬菜和肉類，請不要見外，盡情享用。”

　　“謝謝。”萊恩和福根就這樣望著泰瑞昂和泰格里斯的背影，泰瑞昂的身后跟著一隊銀盔騎士，這群騎士們是高等精靈尚武和勇敢的榜樣，也是泰瑞昂麾下最精銳的軍隊之一，對高等精靈的騎兵來說，龍王子們過于冷淡遙遠，艾里昂掠奪者過于狂野，殘忍。

　　唯有這些銀盔騎士驕傲但不傲慢，英勇但不缺少修養，他們的純白長袍在耀眼的伊瑟瑪銀盔甲下仍閃閃發亮，他們細細打磨過的頭盔猶如明鏡一般映著驕陽，泰瑞昂的副官貝拉瑞恩跟在戰爭領主的身后，他的尖頂羽翼盔后裝飾著向后伸展的白色雙翼，彰顯著他崇高的地位，泰瑞昂直接朝著受損嚴重的鳳凰巨艦走去，泰格里斯和荷斯劍圣、銀盔騎士們緊隨其后。

　　“我想，我們這一趟奧蘇安之行，不會很輕松，兄長。”看著泰瑞昂的背影，萊恩對著福根如此說道。

　　“我也這么覺得。”福根微笑著搖頭：“但這不是我們本來考慮過的事情么？”

　　“是啊。”萊恩嘆了一口氣：“但我們的身份注定很難見到永恒女王，那么這位戰爭領主，便是奧蘇安的實際話事人，如果他…”

　　“到時候再看，萊恩，放松些。”福根微笑：“實在不行，讓你的那個女仆去想想辦法。”

　　“不，是你的女仆。”萊恩吐槽道：“你的女仆比我的女仆管用多了。”

　　“哈哈哈！”

　　另一邊，泰瑞昂登上了已經破破爛爛的高精巨艦，他示意眾人不用跟上，自己要和自己的弟弟說幾句話。

　　巨艦上的各種彈孔和被摧毀的設施令泰瑞昂觸目驚心，甲板上到處都是戰斗的痕跡，幾架鷹爪弩炮被破壞了，泰瑞昂伸手摸著巨艦上的彈孔：“弟弟，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并肩作戰，面對色孽大魔恩卡利的時候么？”

　　“對，我記得它從懸崖上掉下去了，因為我的魔法，因為你的劍。”泰格里斯點頭。

　　“很好，當時我們就討論過，惡魔的復仇永不停下，可我們不會讓它得逞，無論再來多少次都是一樣。”泰瑞昂轉過身，他翹起了嘴角：“只要我們兄弟齊心。”

　　“你遇到了麻煩。”泰格里斯突然笑了，這很少見。

　　“人多嘴雜，再加上復雜的情況，我怎么感覺奧蘇安四面八方都是敵人。”泰瑞昂轉過身，他絲綢披風上金紅色的鳳凰紋理和叼著綠色橄欖枝的鴿子圖案相映成趣，前者代表他是艾拉瑞歐的血裔，后者代表他是永恒女王的神選冠軍：“外面也是，里面也是。”

　　本來，泰格里斯也可以這么穿，但泰格里斯不喜歡，尤其是在年輕時親眼看著哥哥受到萬眾追捧，無數的精靈少女圍著他轉，而自己僅有的一次示愛被拒絕了之后，泰格里斯還是更喜歡穿屬于荷斯白塔的海藍色法袍。

　　“看起來我的提議遇到麻煩了。”泰格里斯平靜地說道。

　　“沒有人愿意失去洛瑟恩，那是鳳凰王庭的所在之處，尤其是眾人認為有必要的時候，我很尊重你的意見，但不是所有人都尊重。”泰瑞昂隨口說道。

　　“我的魔法白癡哥哥，爭吵無法解決問題，你應該等到我回去再說。”泰格里斯平靜地說道：“你總是這樣把事情搞砸。”

　　“我的橡木腦袋弟弟。”泰瑞昂哈哈大笑：“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如此，何必再說。”

　　“你又何必強調當時我們在阿蘇焉圣殿里那段奇怪的遭遇？”泰格里斯意有所指。

　　“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雙胞胎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泰瑞昂繼續笑，而泰格里斯則是沉默不語，他想了想：“可我還是想，爭一爭！”

　　“算了吧，我的橡木腦袋弟弟，這件事很麻煩，艾拉瑞麗她不出來，我們怎么爭都沒用，可如果艾拉瑞麗出現，那么我們就是罪人，芬努巴那邊也不好做，這件事，不爭也罷，我也不相信，亡靈海盜和黑暗精靈能翻了天。”泰瑞昂握住了腰間炎陽劍的劍柄：“讓他們盡管來。”

　　“實在不行你去阿瓦隆一趟，戰爭議會這邊我來解決。”泰格里斯接著說道。

　　“弟弟，別去了。”泰瑞昂強調道：“與其糾結這些事，不如我們討論一下，要怎么利用這兩艘矮子的鐵甲艦，幫我們完成我們的目標。”

　　“這也是我要和你說的，哥哥，這兩個人類，實力非常強大，萊恩馬卡多，是布列塔尼亞的騎士王，完成了八峰山大遠征偉大壯舉，更是莉莉絲青睞之人，至于那位福根實力更是深不可測，他同時還是蛇神索提戈的寵愛之人，看看他背后那柄長矛吧，神賜之物，就跟凱恩之劍一樣的神器。”泰格里斯想了想，接著說道：“哥哥，現在情況特殊，我們必須利用他們的力量，無妨，稍微退讓三分。”

　　“我還退啊？！”泰瑞昂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樣聲音突然高昂了起來：“我都那樣客氣和主動招呼他們了！還送了食物和禮物來，難道這些…人類還是不知足么？一退再退，我阿蘇爾還要退到何等地步啊？”

　　“我們阿蘇爾的退步，也許在人類看來是咄咄逼人啊，哥哥。”泰格里斯轉過身走了幾步，走到船舷邊上，看著一望無際的海洋和明亮的陽光，波光粼粼，海天相接：“我也知道你不好做，一邊是戰爭議會的那些人，整天吵個沒完，另一邊是芬努巴和女王，這就是阿蘇爾，我們永遠將精力放在無窮無盡的宮廷漩渦之內，可既然如此，我們更…”

　　“我知道你接下來想說什么。”泰瑞昂打斷了泰格里斯的話，雙胞胎哥哥最終還是搖頭：“好吧，只要他們不惹事，我也就多約束一下，僅限于我的人。”

　　“他們會是有力的助力。”泰格里斯說道。

　　“算是吧。”對于這點，泰瑞昂沒有反對，他心里很清楚，隨著黑暗精靈和亡靈海盜結盟，高等精靈已經面對很嚴重的危機了，這個時候來了一伙兒特別能打的猴子，還有兩艘很厲害的鐵甲艦，自然要利用上，結盟要，給點好處也要。

　　別看高等精靈這么傲慢就覺得他們目空一切無比自大，其實也不完全是，高等精靈對舊世界的情報體系早都構建得無比完整，每年都有大量情報先是送到位于馬林堡的伊菲陶飛地，然后再通過海路送回奧蘇安，高等精靈時刻掌控著全世界的局勢。

　　對高等精靈來說，人類猴子的軍隊大概分成三個級別，分別是不能打、特別不能打和雜魚。

　　不能打指的是選帝侯和公爵親衛隊，那些帝國行省或者布列塔尼亞公國擁有悠久歷史的核心精銳和皇家衛隊，還有提利爾那些聞名天下的傭兵團。

　　特別不能打包括一些久經考驗的國家直屬軍隊，以及許多擁有榮譽番號的地方職業軍隊。

　　剩下的所有軍隊全部歸入“雜魚”級別。

　　然而，除了這三個級別以外，高等精靈還有一個隱藏的級別，那就是“特別能打”。

　　這個級別里面的軍隊不是很多，大致上有以下幾只：圣杯騎士團、獅鷲騎士團、塔爾之怒騎士團、努爾鐵甲軍、條頓護衛、瑞克禁衛，還有的就是最近才被算進去的老近衛軍和福根的親衛隊鳳凰衛隊了。

　　這種特別能打的部隊，高等精靈們多少還是保持著一定尊重的。

　　“那就先如此吧。”泰瑞昂和泰格里斯商定了暫時如何做，泰瑞昂氣韻軒昂，得意地微笑，他看著兩艘矮人鐵甲艦，心里已經在想自己如何率領這兩艘鐵甲艦和人類高精的聯合軍隊擊破亡靈海盜和黑暗精靈的輝煌勝利了。

　　而泰格里斯則面有隱憂，他太了解自己的哥哥，這只不過是臨時的口頭協定，能生效多久要看泰瑞昂的心情，甚至，還要看戰爭議會里面那些親王們的意見。

　　但無論如何，接下來一段時間，在泰瑞昂和泰格里斯的約束下，人類軍隊沒有再和精靈起沖突。

　　于是，就在帝國歷2513年的九月份，航海王芬努巴歷第350年，萊恩等人經歷了漫長的航行，終于抵達了高等精靈的家園，古圣制造的洞天福地，奧蘇安。

　　奧莉卡站在船舷上，遙望著遠方逐漸清晰的陸地，黑暗精靈的臉上極為罕見地露出了悲傷的表情。

　　“奧蘇安，夢一場。”